“咔嚓——”
清晰可闻的骨裂声响起，殷小小一刀来人劈飞。
她的重刀没有开刃，砸在人身上虽不会死，却像钝刀子剁肉似的折磨。
不管是什么武器的人前来，她皆勇往直前一刀迎上，周身能动的蛊人傀儡都被她劈飞了。
持蛊人不是没想过给她下蛊，可惜这尊女煞神却丝毫不受“迷心蛊”的控制。
殷小小哪儿知道自己身体里的“母子二蛊”正尽心尽力地给她驱赶着外来之客，一心只有拦击的任务，基础刀法第二式“砍”正练得津津有味。
她有预感，自己的刀法将在这场战斗中精进稳固。
见她这里杀红了眼且难以突破，持蛊之人便驱散着蛊人往其他方向进攻。
可殷小小哪儿能轻易放跑这么合适的磨刀材料，既不用担心修为差太多自己够不着，又不用害怕误伤。
她从未打过这么尽情的一场架，要知道之前都是单方面挨打……
于是，明明是拦截的一方，殷小小却是提刀追着黑衣人跑。
“铮——”
铿锵有力的琴声陡然响起，仿若惊魂之音，让人听了为之一振。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沈玲正盘腿坐于半空中，面前是一架灵力作弦的凤首雕花古琴。
她静坐垂首，素手一挑，琴弦微颤便是弦音激荡开来。随着她十指纷飞，琴音逐渐趋于激昂的金戈之声，让人听了如同置身于古战场上生死搏斗，自觉胸有万丈豪气。
殷小小感觉到体内血液不受控制的涌动，暗道不妙。
“不好！是‘一曲动情’！”
身旁有人道出不对，正在喘息调息的人更是惊呼：
“我的气息不受控制了！”
“可恶！我的伤口裂开了！”
“我的也是！”
……
持蛊之人本就有优势，子蛊不灭，蛊人便能一直动。现在沈玲这一助攻，直接让他们战斗力暴涨，而十一天这边的弟子却是开始心神浮动。
殷小小掂量了下自己的斤两，不得不说，她现在不用灵力也是有可能打倒沈玲的。
至于差了一个小境界，殷小小对比了一下没放在心上。
之前练气都敢和筑基后期雷劫底下干，现在这点差距算什么？
反正我扛揍，应该也打不死我！
而且，众所周知，团战想赢可不得先打辅助！
这样想着，殷小小发动掩灵身法悄无声息摸了过去。
此时，沈玲的琴音开始转变，高音急促转下变得轻缓柔美。琴音如淙淙流水般浸润听者的心田，柔韧的琴弦在修长的玉指下幻化出一幅幅写意山水，琴音越来越柔和，仿佛梦幻虚无的梦境一般飘渺。
这股琴音，让持蛊之人头脑更加冷静，打斗时分析更加精准。
十一天众人却是逐渐卸下心防与战意，只想与这无形之音一起纵情山水回归大道。
路无明一方人借此机会收割十一天弟子，他们死去时仍带着平和的微笑。
他们太累了……
若不是这段时间来未曾停息过战斗，体内沉疴暗伤众多，心神也一直紧绷，十一天弟子也不会这么容易被琴音蛊惑。
沈玲悬于半空，看着这一切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自然是清楚十一天众人的情况，“对症下药”才有这样的效果。
先用金戈之声挑起血气，再用安抚之声催眠。
我倒要看看，你沈娇这下如何回去交差！
沈玲再度垂首，试图再次转换琴音，可手刚触及琴弦就被人从半空中一把薅了下来。
“下来吧你！”
“啊——”
殷小小将人扯下来往地上一摔，沈玲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摔个底朝天，一句话都没说出口直接被揍。
灵絮覆盖在拳头上，加强版天罡拳就是往人身上揍。
殷小小趁机一顿乱锤，她没指望这样能打死人，但打乱阵脚是可以的。
她修仙一场也是有了心得，越是嘴硬话多的人，越是怕贴脸肉搏。
因为他们怕死，一旦被近身就慌得不行，第一反应就是拉开距离。
沈玲就是如此，她一开始是被打懵了硬挨了几拳，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扔下天雷符击退殷小小。
沈玲身为大宗内门弟子，包袱里保命的东西自然多。
可殷小小穷鬼一个，她的保命全靠自己身体素质过硬。
殷小小见好就收，转身跑路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沈玲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定睛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想她在引香阁虽受真传弟子压制，但内外院谁不敬她一声“凌波仙子”，今天竟然被个乡野丫头黑揍一顿，她的颜面何在！
气急之下，身法向来注重姿态与假把式的沈玲，这一次完全把美不美抛开一边，全力追杀殷小小。
广场之上，罐房顶上，二人你追我赶，完全脱离了蛊皇之争的范围。
殷小小使出了吃奶的劲逃跑，始终吊着沈玲一尺之遥。
她身后的沈玲也暗自称奇，自己修炼的可是从秘境中挖掘出来的玄级上品身法，同门之中就除了真传弟子再也不会有人比她身法等级更高了，这个乡野丫头又是哪儿来的功法。
难道她也有奇遇？
想到这，沈玲咬了咬唇，微微按耐住杀心。
她手指轻弹，强行发动仅剩的灵力发动“一线牵”。
“一线牵”能够进入人的识海，不过要被牵引之人卸下心防，否则会反噬双方。
那就暂且留你一命，让你多活一会……
“一线牵”直入殷小小的后脑勺，毕竟她就在这个技能灵弦的三尺范围内，且她方才战斗过久心神起伏就这么被钻了空子。
沈玲顺势打入一道昏睡符，好翻阅她的记忆。
灵弦进入识海需要一个过程，但浅层的最频繁的记忆已经毫不设防地朝沈玲打开。
沈玲一幕幕翻阅，却越看越心烦。
什么东西？
怎么会有修士脑海里想得最频繁的是饭局！
这个乡野丫头到底多爱吃？聚餐、年夜饭、散伙饭……全是饭！
不应该是功法、灵宝吗？
沈玲觉得，就算现在殷小小记忆里出现一个男人，她都不会骂人眼皮子浅只知道花前月下的缥缈存在了……
终于，翻阅到后面有了其他画面——
是两个老头和一个妇人。
沈玲来了劲头，随着灵弦的逐渐探入她也了解完前因后果。
她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绝佳的方式，一个既能让殷小小吐露功法真相，又能让其自毁的方法。
自古情修，以情入道，至情至纯，最通人心。
其道修者为人乐道的便是一手通解心魔心结的手法，但反之，也能用其控制情绪激化矛盾的作用。
这一恶意挑唆他人的用法是被严令禁止的，因此每次情修治疗，患者也会自带一个亲信之人防止情修使坏。
可沈玲才不管这些，殷小小就算是傻了死了识海炸了又与她何干？
“小小，小小……”沈玲压低轻柔呼唤道。
殷小小脑海中的灵弦离识海只差一步，正在消解识海外的隔阂。
她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唤她便乖巧应了一声：“嗯……”
沈玲继续哄道：“小小，我是师傅啊，你还记得我吗？”
殷小小突然皱了眉头，识海外隔阂加固，沈玲的灵弦难以探入。
“你这臭丫头！”沈玲忍住脾气，耐着性子哄道，“小小，你不听师傅的话吗？”
殷小小听到这话，忽然落下一滴眼泪。
“徐老头……”
因为联通着情丝，她的悲伤与愧疚也在冲击着沈玲，这让沈玲也情绪复杂起来。
沈玲连忙转移话题：“乖徒儿，师傅不在你有没有好好练功啊？你不是想成为五大宗首徒吗？修为可不能懈怠啊，现在练到什么境地了啊？修得什么功法，为师替你掌掌眼。”
殷小小这下很顺从，一一地回答，但结果让沈玲不太满意。
都筑基了还在用入门发的烂大街《天元心法》？
身法只是人级下品？
《天罡拳法》又是什么破烂低阶武技！
殷小小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将那颗“月见怜”送给了守城老人，因为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师傅，她真的很后悔……
沈玲听得不耐烦了，谁要听这些啊！
“你修炼途中有没有奇遇？或者有没有人送你灵植法宝？”
这下她也懒得装了，直接发问。
殷小小诚实地回答：“没有。”
听到这，沈玲气了个倒仰。
浪费她最后的灵了什么都没问出来就算了，还要被迫接受自己玄级功法不如人家人级功法。
没用的东西，那你就去死吧！
沈玲红唇微勾，眼底划过一丝阴狠。
“徐老头？师傅？师傅？”
看着殷小小无助的模样，沈玲将灵弦毫不客气地插入她的识海。
沈玲低语道：“小小，为师对你真的太失望了！当初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停，我可是将自己继续叩求仙路和活下去的希望都押在你身上了，你怎还是如此修为？”
“你对得起师傅用命为你搭起的修炼桥梁吗？为了让你能够锻炼肉身，我可是花光了所有积蓄为你求买药材。你能被选入杂院，也都是为师为你求了长老。可你数年过去，竟无用至此，修行磨练皆是小打小闹！”
“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你如何对得起为师对你的栽培！”
“罢了，你是师傅的弟子，就算你这么辜负于我，我也愿意原谅你，只要你答应师傅一个要求……”
殷小小已泪流满面，连声喊道：“师傅……师傅……”
沈玲逼问道：“为师就这么一个要求，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答应……”
巨大的悲伤传输过来，沈玲强忍着没有抽出灵弦。
“那你就去死吧……”
“来陪师傅……”
“去死吧……”
沈玲灵弦狠狠扎根进识海，将她的意志投射过去。
但殷小小并不好骗，甚至比她杀过的高修还难骗。
这丫头怎么心志这么硬……
沈玲强行镇压下她识海里的动荡。
只见殷小小拧着眉痛苦地喃喃几声。
沈玲问道：“你说什么？”
殷小小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声音。
沈玲不问了，打算直接探听她的识海，再控制即可。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是绝对不会让殷小小活下去的。
殷小小嘴唇不断开阖，脸上求生的欲望和寻死的痛楚不断交织。
灵弦彻底包裹她识海的那一刻，沈玲知道这个人再无出路了。
她要让殷小小自戕！
沈玲发自内心地笑了，能够操纵于人的快感让她眼睛不自觉睁大，紧紧盯着猎物。
猎物无处可逃，挣扎逐渐微弱。
但这时沈玲却听清了，殷小小在说些什么。
她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听不懂啊……”
“我听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