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
那人背光而站，宽大的斗篷遮住了整个身型，让人看不真切，但他显然是锋利的。即使没有散发出任何攻击的气息，平常的凝视，已经让两人倍感压力。
王镖头离得最近，他顶着斗篷人凝视的目光拱手行礼，艰难开口道：“王勇见过前辈。”
殷小小被血月枭的音波震得头晕眼花，人还没缓过来，就感受到被一阵凉意扫过。
殷小小赶紧爬了起来，人还没站稳就也跟着行礼：“前辈好！我是殷小小！”
斗篷人沉默片刻，像是看出二人的不适，纵身点地飞至林梢。
“你们为何在此处？”
即使隔着十几丈远，这声音却恍若在耳边。
王镖头头也不抬，继续回答：“在下受人之托，护送殷家女儿去往国都参选十一天，突逢异雨滞行在此。”
斗篷人又不说话了。
“前辈如若不信，西去百米就能见到一间破庙。同行还有十余商队伙计皆宿于此，其中还有几人受雨中妖气所侵，性命危在旦夕。”
王镖头说完，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也是斗胆猜测这位前辈并无恶意，才敢隐晦求妖雨解救之法，若是碰到个性情爆裂的，指不定他们俩和伙计谁先危在旦夕还说不准……
殷小小没有修为，能感受到的威压没王镖头那么强烈，再加上她也察觉到这人没有恶意，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
结果一阵有如实质的目光看了过来，殷小小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殷小小：不知道这是神念还是高人自带的气场，以后她也要这样去面无表情去盯别人试试……
王镖头低着头，心里百转千回，实在拿不准这个前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突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一抹红线。月光清冷，因为刚才的斗法波及范围大，周遭的树影此刻也乱七八糟。那条细密的红色像一条小蛇，无声爬了过来，当人能注意到它时，它已经在身前。
王镖头吓得一个踉跄，定神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条血流。他顺着血流一路看过去，源头竟是在血月枭尸体上。
原地的血月枭不知何时已被整个斜切开来，且切口极为平滑，一看就是利器所致。可他们分明没有听见任何武器出鞘的声音，斗篷人也在原地不曾动过，想至此处，王镖头心头大骇。
此时，斗篷人又开口了：“其肚内有血色肉丸，是血月精华所在，煮之食汤便能解寒洌之症。”
这意思就是要让他们自己动手剖尸了。
王镖头没让殷小小动手，自己上前剖妖尸取肉丸。血月枭的尸体很大，王镖头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它的肚子里。
只是在一旁围观，那冲天的腥臭气和肠子器官翻动的滑腻声音，都让殷小小胃里一阵不适。
真不知道那王镖头是怎么忍住恶心的，不过趁此机会，倒是可以熟悉一下妖兽的模样和气息。
这样想着，殷小小避开肚子切口位置，绕着妖尸认真查看起来。
按照一般情况来讲，妖兽身上值钱的除了妖丹就是兽牙、兽爪之类可以用于炼器的部位。也有特殊妖兽的内脏可以用于解毒炼药，就像血月枭肚内的红丸。
也不知道其他羽毛皮甲什么的能不能卖钱……虽然妖不是她杀的，但殷小小已经开始认真思考剩下的妖尸能卖点什么了。毕竟这在她看来，是主角光环中的经典一环——捡漏。
绕行到左侧时，殷小小发现：这妖枭其中一只翅膀整个翻折在腹下，伤口上附有细小的紫光。
过了这么久，摸一下应该不要紧了吧？
殷小小没忍住好奇，正想伸手，一股力量却将她的手弹开，不痛，但很有力。
斗篷人像是感受到她的疑惑，开口道：“上面刀意未散，你的肉身还扛不住。”
“多谢前辈。”
“找到了！”王镖头惊喜道，他在妖兽肚子里屏吸刨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王镖头满身鲜血，头发因为鲜血和肠液已经贴在头皮和肩膀上，他右手上举，臂弯上一截肠子像是新式披帛，掌心一团红肉，表情欣喜不像作假。
就是整体看起来像个变态杀人魔，殷小小想。
“切一小块带走，剩下的装这里。”斗篷人丢下一个袋子。
殷小小：看来这肉块就是高人此行的目的了，那这残尸他应该不会要了吧……那我岂不是可以靠这妖兽的零件和妖丹攒下第一桶金！！
“记得把妖尸也装上。”
殷小小：……这位前辈会不会太节俭了？！
王镖头：……
王镖头：“好的前辈。”
由于太过震惊，殷小小都没来得及感叹储物袋的用法。
王镖头只觉得今晚太过惊险，他将肉块揣进兜里，打算把汤给炖上，然后赶紧找水擦洗。
斗篷人手一扬，储物袋就从地上飞到了他的掌心，他在两人的注视里转身飞掠而去。
回去的路上，王镖头因为赶着洗澡，火急火燎地走得飞快。殷小小在后面努力的跟，心中却是在思考没能捡漏成功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我太内敛没有开口要？殷小小心中不解。
两人脚程很快，没一会就回到了破庙。殷小小漫无目的的眼神一顿，她那在风雨中吹跑的斗笠，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破庙台阶上。
看来光环也不是没用的嘛，殷小小笑弯了眼，捡起斗笠哼着歌往庙里走。
一夜过得飞快，殷小小还没睡到两个时辰，天就亮了。王镖头送她和商队到了城门口，两人挥手作别。
此时，距离十一天新生选拔只剩一天，排队进城的队伍已经不多。殷小小同学还觉得自己卡时间卡得刚刚好，她认为主角就该是最后出场。
谁知，进了城才发现能住人的地方全住满了，不能住人的马棚都挤了人。要不是收粮队有固定的落脚之处愿意让她挤挤，她就只能顶着日月精华和风霜雨雪洗练过的一身装扮去选拔现场了。
收粮队落脚的地方在外城，城门入夜关卡一停，整条街道就安静了下来。
殷小小躺在木板床上，这些天来第一次有空认真想想自己的未来。
明天的第一关测试，灵根无非就两种结果：如果是天品单灵根，她就直接进去当内门或者真传弟子了，唯一需要纠结的是选哪个门派；如果是最下品的五灵根，她估摸就要走全属性人才的逆天翻身道路，那就要吃好多好多的苦……
殷小小闭眼祈祷：天道啊，那你还是让我走第一条道路吧。你都把我捞过来了，你也不想让我给你丢脸吧？
这样想着，她很快失去了意识。或许是这些天真的太累了，第二天管事来敲门时殷小小才醒来，她原本想好的早起计划果然泡汤了。
殷小小叼着烧饼往外跑，不是因为去内城的路远，而是怕起晚了看热闹的人一多，路就走不动道了。
果不其然，道上别说骑马了，人都走不动。殷小小暗暗给了自己一拳，提醒自己以后修炼可不能犯这样的蠢事。
无奈之下，殷小小把马卖给了外城的一座茶摊。摊主还是看在她是选拔人才的份上才收的，毕竟一个茶摊要马做什么，但换一个人情还是愿意的。
于是，“小梅花”以三十两低价卖掉了。
这也实属无奈之举，马是带不进十一天的，但她本来是想进了内城给“小梅花”找个富贵人家再卖的。
马儿不知道自己是被卖了，乖顺地嚼着豆饼被老板牵走。殷小小看着她不时望过来的眼神，狠心别过头去。
殷小小走了两步，又跑了回去。她把身上剩下的整银都放进老板怀里：“小梅花从小就就跟着我，家里一直都喂得精细，请您耐心点照料着。这些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您先拿去对付着。”
茶摊老板也不拒绝，他笑着催殷小小快走：“少侠且赶紧往前去吧，放心，我对自家东西都操心得很。”
殷小小努力眨眼将泪意憋回去，她很想说“等我回来了再来赎她”，但还是没说出口。她怕老板听了就不把“小梅花”当自己人了，又怕自己此去再回来时已物是人非。
这一刻，殷小小突然有点明白，自己将要走上的是一条什么路。
接下来的一路上，殷小小都心事重重。不过走进内城时，她还是被一派繁荣吸引过去了目光。
街道已被官府派人清理过，因此两边摊贩默契地没有与行道占地方。店肆林立，行人如织。突兀横出的飞檐下，商铺旗帜飞扬，高处楼阁里，不少人探着身子往外瞧。
楼阁上的人都在往一个地方瞧，人流也都向着那处汇聚。
王宫门口的空地上，一座巨大的飞鸢正停在空中。
首尾高昂，两头上翘，周身泛着金光，船帆还未升起，甲板上依稀能看到人影走动。
一条横幅正从飞鸢上竖直垂落，上书三个大字——十一天。
殷小小眼睛一亮，一头扎入前方密集的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