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小在门外拿着“作案工具”蹲点,由于怕人发现,还用掉了一阵珍贵的隐身符。
天完全黑的时候,那男子才慢悠悠地出现在大门口,他悠闲地甩着手,看起来像是大干一场之后的模样。
殷小小看向他空无一人的身侧,眉头一皱。
他并没有把那男孩带出来,难道是把人装储物袋里了?
可储物袋没法根本没法装进活物啊,殷小小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像是个努力解密的草根侦探。
没等她想明白,男子已经离开,殷小小的隐身符也准时失效。
说不定是他把人直接锁里面了,不行,得去看看。
这般想着殷小小继续在角落等,等到锁门的管事朝这边走来时,她也假装往门口走去。
两人在门口相遇,殷小小便借口自己是来这里还东西的。
这位管事面生的很,但周身气质和善。他也没怪殷小小踩点来还东西,只催她赶紧去。
殷小小装作怯弱的模样,小声道:“这是前几日借的工具,那库房偏僻怕是早就锁上了,劳烦您一起和我去一趟吧。”
管事打量她一眼,殷小小利用自身年龄优势继续说道:“天这么黑,我有些害怕?”
管事无奈答应,但也严肃劝道:“你已入了修炼一途,怎能如此胆小!”
殷小小瑟缩了一下肩膀,似是被他的严厉吓到:“是,多谢管事大人指点。”
管事看到她的反应,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也没再和她说什么。
两人一路走向那间厢房,殷小小退到管事身后,用行为表示自己的害怕,管事只好上前去开门。
黑暗中,门开了。
这间偏僻的厢房只有一扇侧窗,正对月亮的方向。月光透过窗纸雾蒙蒙地洒进屋内,但只照亮了一处角落。
但这点光源还不能看清屋内,于是当一声闷哼响起时,胆小的殷小小理所当然地被吓得尖叫起来。
“有鬼啊!”
“闭嘴!”管事厉声道,从腰间一抚,双指间便夹上一张符纸。
“燃!”一语落定,那符纸便被他甩向屋内声源处。
那个男孩还蜷缩在黑暗中的角落,但是姿势变换过,衣摆上血迹连成小片。
看样子她走后,那个畜生下了狠手。
殷小小此刻像是割裂开来,她心中愤怒,现实却惊恐颤声开口:“管事大人!他……他莫不是死了吧!”
管事回头看她,眼神一厉,暗含警告道:“休要胡言乱语!”
说完,管事上前查看男孩现状,他的意识还未清醒,只是身体抽搐着发出本能反应。
殷小小维持人设没走进去,但她听到管事疑惑一声:“左氏禁灵之术?”
看来那个畜生就是左家人了,术法这么有名,看来他来头不小……
这样想着,殷小小更加谨慎起来,待会绝对不能暴露自己一点信息……
“在门外磨蹭什么?还不快进来!”
果然,管事开始怀疑到她身上了。
殷小小维持住表情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小声结巴道:“管事大人,叫我何事?还完东西我是不是……可以走了,今日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一番话让管事想起了什么,目带审视地看她:“经手借你东西的人是谁?你是何时借的?”
殷小小早在门外就提前想好了一系列对策,这两个问题恰好在其中。
她低头不安地扣着手指,被吓得语带哭腔:“是刘师姐借的,她……”
说到这儿,殷小小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右臂,像是捂住伤口一般。
“她……她来让我还的。”说到最后,少女心态已然有些崩溃,无助跌坐在地上。
管事摇了摇头,看这胆小的样子也问不个所以然,转头又去查看那男孩。
殷小小继续一旁抽抽搭搭,偷瞄那管事的反应,偷偷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暂时糊弄了过去……
“还好那弟子只修炼到禁灵之术一层。”管事探查一番说道。
殷小小小声抽气,没有接话。
地上男孩还没醒,管事突然出声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雷锋!”殷小小立即答道,虽然她事先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在做好事,就这么一语直出。
“你一个小姑娘,叫这么个名字?”管事又开始怀疑。
“我从小胆子小,家里人说取个有力的名字会好些。”殷小小这一次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反而直溜溜地迎上去目光。
管事还想问些什么,那男孩突然挣扎着睁开双眼。在看到殷小小的那一刻,男孩伸手揪住了她的裙摆,然后倒头又昏了过去。
不是,你碰瓷呢???
殷小小内心很是无语,自己这边在努力洗清嫌疑,你隔这一抓,得了,白演,又说不清了。
殷小小惊慌失措地看向管事:“他……他又死了!”
管事早就不耐烦了,这姑娘都练气五层了还跟个无用的凡人一样,一点情况就没了办法。
“要不是你,我今天也不会碰上这一桩子事。”管事开口道。
殷小小闻言,心中有些不安。
“正好,你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由你带他去药庐诊治吧!”管事十分干脆地丢下这个包袱。
殷小小:????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殷小小愣在原地。管事将男孩扶坐起来,点了点面前的位置示意她过来蹲下。
“你都练气五层了,他没多大点重量,你肯定背得动。”
殷小小背着小男孩走在路上时,脑袋还没缓过来。
那管事真就啥也不管直接走了?我这背上好歹也是个甲院弟子吧?
殷小小槽多无口,但也庆幸自己没掉马甲的救到了人。
男孩果然很轻,像一片安静的棉花贴在她的背上,连箍着她脖子的手都是细瘦的。殷小小拖着他的手都不敢用力,心里却嘀咕着他平时一顿怕是吃不了一碗。
杂院药庐就诊的医师都是丹阁接任务过来上班的,这个点早就回去了。只剩几位学徒还在忙活,也不知在煮谁的药,只是闻着味道便觉得嘴里发苦。
学徒给男孩处理完身上的外伤,便让殷小小把人带走,非重伤是不能在这里留夜的。
“可是他都吐血了啊!”殷小小努力争取。
学徒一指纱帐深出,面无表情说道:“那边住的是被妖兽咬掉一只胳膊,伤口还附有毒素无法愈合的。”
殷小小没话说了,看来修真界真的好危险,吐血都是小伤。
“那他身上的禁灵之术呢?”
“这施咒之人功力不深,你带回去明天早上自己就解开了。”
说完,学徒就要离开,殷小小又喊住了她。
“那修为一直上不去,会不会是身体有什么病啊?”
学徒直接气笑了,满脸写着“这你也好意思问?”。
“当我没问!”殷小小连忙转身去背男孩,学徒帮着她把男孩扶上背。
出门的那一刻,殷小小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不是病,是命”。
殷小小垂下眼,心里涌起一丝不安,但很快又被她按了下去。
什么命不命的,我们龙傲天最不能信的就是命了,我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殷小小大步奔回院子,将那男孩放在床上。反正也没地方睡,她又打坐修炼一夜。
灵气慢悠悠地顺着经脉涌向丹田,但丹田却像个无底洞。尤其是她是三灵根,三个灵气的周天循环才算人家单灵根一个周天。
不行,太慢了!殷小小无视了经脉的闷胀,继续吸纳灵气,试图用极限逼的自己升级。但愈发尖锐的经脉疼痛,让她还是停了下来。她不理解,为什么灵气已经够了还是不能升级。
难道就因为我是三灵根吗?殷小小脑海中突然滑过这个念头。
转而她又说服自己,不对,肯定是还差个契机!一定是她还缺少实战的原因!
一夜未眠,殷小小怀揣着心事,心情也不太好。
殷小小打了个哈欠,瞄了一眼床上还在装睡的人,扬声道:“别装睡了,我看到你睫毛动了!”
床上的人爬了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男孩的眼睛很亮,因为瘦弱的原因,脸也瘦小,便衬得眼睛格外大。
那双眼盛满了孺慕与期待,看过来像个小狗崽望家人似的。平常的殷小小或许会激动,但今早的她实在提不起精神。
“别那样看着我,我是不会留你的,你赶紧走吧。”殷小小哈欠止不住地来,语气也变得懒散。
男孩的眼神顿时变得失望,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只憋出“我,你”两个字。
殷小小好心但不自大,她现在还没能力负担起一个家族的怒火,还是为一个不认识的小孩。
“我我,你,摸,我”男孩又憋出几个词。
殷小小这下察觉出了些不对劲,这小孩怎么像是很久没开口的人学说话一样……
但她很快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自己的破烂事一堆呢哪儿有闲心管别人。
“我是昨天摸了你,但我那是救你情有可原!你也别想用这讹上我,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殷小小小手一摊,直接摆烂。
男孩急得双手直比划,指了指殷小小“你”,又指了指她腰侧“钱”,最后指自己,语气肯定说道“给我!”
殷小小人都傻了,这小孩看起来瘦弱乖巧的,怎么到她这儿来无理取闹啊!
“让我把钱给你?我救你还要给你钱?你没事吧?”
殷小小直接三连问,男孩在他的强势反问下摆手“投降”。
殷小小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杯水,清清嗓子说道:“要我说,你去讹那管事都——”
她眼神刚一转过去,就看到那小孩已经在床上手舞足蹈演起来了:
男孩将被子往身上一盖,拉至头顶,闷声闷气说道:“爷爷”
接着他又坐了起来,把被子卷成麻花放在刚才他躺的位置。自己跪坐一边,抹眼睛说道:“埋他,哭。”
他说完这句,像是前方有人唤他般抬头。
最后,男孩又站了起来。他两手握成拳放在头顶,歪头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殷小小:“你,摸摸,给钱。”
殷小小看着这一套动作下来,勉强认出最后他是在演梳着花苞头的自己。
花苞头只有在十岁之前,娘亲和红菱给他梳过,他的意思是在邺城见过小时候的自己?
“你是说,我在邺城给过你钱?”殷小小不确定地开口。
男孩肯定地点头,呆呆地维持花苞头的动作看她。
殷小小再联想之前他说的“爷爷,埋他哭”,脑海里灵光一闪。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很喜欢去城里帮助他人,一边力所能及做好事一边给自己攒人品。其中就帮过一个小乞丐,他呆头呆脑地给头上插草,想卖了自己给老乞丐做丧葬费。
“是你啊……”殷小小从久远的回忆里抽身,复杂道:“你这样我还没认出来。”
男孩看她认出了自己,两眼放光,抿唇笑出两个酒窝,看着可招人疼了。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是甲院呢……
“你好,说”男孩指着殷小小,认真说了个长句子:“我听,山,水,雨,齐长老!”
殷小小其实已经猜出他的意思,但还是自欺欺人道::“你是说听到我说十一天可以修炼变厉害,所以走过了很多地方,碰到齐长老带你过来对吧。”
男孩用力摇头,指着她说:“找你,你好。”
完了,殷小小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完了,这还让她怎么好意思拒绝?
男孩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就作势要下床。殷小小还没理清自己的想法,便让他再躺一会。
男孩很乖,让躺下真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会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偷偷瞧她。
殷小小抚额纠结:“那人欺负你你没有反抗吗?怎么不告诉齐长老?”
虽然反抗之后会被更猛烈的针对,但如果他连反抗的心也没有,她也不知道怎么帮他了。
男孩沉默片刻,才艰难说道:“齐长老说,乖。”
殷小小拳头握紧:好无语,还以为会是个好人,结果就这。
一想到那男的真就和他说的背景一样有个“长老好友爹”,她就更加无语:天道你的主角你就让她这么受气?!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心情,男孩十分懂事:“雷锋,姐姐,走!”
殷小小:“什么雷锋姐姐?我不叫雷锋啊!”
昨晚报名字的时候被他听到了?不对啊,在邺城总该——
想到此处,殷小小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想起来了,以前经常做好事被问性姓名,她都直接顺口说“叫我雷锋”来着。
她睁眼,果然对上男孩疑惑的表情,于是殷小小语重心长沉声道:“小孩,姐姐我啊,改名了。”
“现在我叫殷小小,雷锋这个名字不要再提了知道吗?”
殷小小:再提我就会被自己尴尬死的!
男孩对于新的名字还不熟练,自己开始嘀嘀咕咕地学着说“殷,小,小”。
“对了,”殷小小才想起来,还没问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坐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像是要做什么郑重仪式一般。
殷小小也不自觉做的端正,于是她听到对面小孩一字一句说道:
“谢,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