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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父母(二)

    虎毒不食子,人毒不堪亲。

    ——薛苓璐

    下午两点,薛苓璐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蹑手蹑脚地收拾好东西下楼与大家回合。薛苓璐站在电梯口等大家的时候接收到陪伴子曦的志愿者发来的短信,言辞恳切,皎皎之心——拜托你们一定说服子曦妈妈,她很爱她的妈妈。

    薛苓璐靠在墙上,闭上了眼。

    “小薛。”

    薛苓璐睁开眼,是她们的组长。

    薛苓璐打了招呼,开口询问:“您对下午的行动有信心吗?”

    组长慈眉善目地笑笑,而后眉目间浮现点点哀愁:“在我从业的几十年里,我接手过很多这样的家庭,他们最终都不会主动接受孩子。”“我年轻时也曾经手过一个家庭,那家也是爸爸妈妈重新成家,我们给出了各种条件,四处周旋,但最后还是联合了公安才强迫性地将孩子送到了他爸爸家。不过那孩子结局不太好。”

    组长哀叹了一声。

    薛苓璐心跳加速,抿着嘴唇将下唇的死皮咬下,一瞬间尝到了一点腥味:“是怎么不太好?”

    组长长长地叹气:“孩子只要地方住,但是亲爸亲妈对他都不好,后妈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孩子要啥没啥,受不住进了厂打工,后来出了意外,没了一条胳膊。我们事发后在医院报警之后才知道这个情况,我们赶过去,他爸就一套说辞,说孩子不乖不听话、贪钱爱慕虚荣,说是孩子非要外出打工的、他们找了找不到人。我们又一次安排好孩子,和他爸爸做了思想工作,他爸当我们面保证得好好的,但转身——最后孩子突然失踪了。报了警,城里区里的警察帮忙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组长咳了两声,他的视线落在了远处:“那时候我才二十五六岁,研究生刚毕业,我也是吃了很多苦走出来的,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苦的孩子。他才十七岁啊。”

    薛苓璐心中最后一根弦被绷紧。她几乎不停为自己打气,可车开动的那一刻她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她们来到了棠福市中心。

    子曦的妈妈住在市中心的一处老旧低矮民房里,这里汇集了很多的外地人,但房子都是本地人在上世纪末为迎合大量涌入的务工人员的需求而自行加建的楼房。

    房东介绍子曦妈妈和她的新家庭是三年前搬进来的,一开始就住在二楼,后来他们家有了小孩,碰巧二楼有人退租,子曦妈妈就开始租下了二楼一整层。

    房东笑眯眯:“整层租钱会少一点,但他们家两夫妻好讲话,平时哪家有个需要也会搭把手,我也乐意和这样的租客签合约。”

    组长笑笑,没做声。

    子曦妈妈看见他们的眼神在即刻内就从和善转变成了厌恶,房东是人精,立刻找了理由跑了,子曦妈妈还很热情地和她道别。但当房东一走,她就摆出了一副生人莫进的面孔。

    她气势汹汹:“周子曦跟她爸姓,让她爸养,和我没关系。”

    上午主要负责和子曦爸爸交涉的领导腆着笑脸:“骆大姐,你看这事挺复杂的,站在这儿你我都冷,你看能不能进去说?”

    子曦妈妈看了眼他们胸口的徽章,又看了眼他们的公文包,才不情不愿地让了一条道,把堵着的门放开。

    室内干净明亮,和薛苓璐在大本营时看到的照片上的老旧房屋不同,这里通风好、采光虽然差点但都装上了明亮的灯管。更重要的是,这个房子里还放着很多“无用”的东西——代表家庭美满的三个小瓷人、一整罐粉色五角星、小女儿各个阶段的艺术照……

    薛苓璐想若是今天站在这个位置的是子曦,她看到这些,心理又会在想些什么呢?会不会被巨大的抛弃感裹挟,这些都是她不曾拥有的,也是她母亲从未想过要分给她一点点的。

    子曦妈妈翘着二郎腿坐在黄色长木沙发上,正眼也不看他们:“周子曦,我生下来已经是尽了我所有力了,离婚前我也是拿着所有钱、所有精力养着她的,对待周子梦我从来没有这么上心过,我已经做得很够了。现在你们要找人养她,肯定是得跟着她爸,她户口都是跟着她爸的。”

    领导快速捕捉到了要点,问:“您的意思是她跟着她爸的户口都应该她爸养,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是!”

    “那您看这样行不行,”领导仿佛看到了希望,“我们配合有关部门,把子曦的户口移到你现在在的户口上,特事特办,我们主要是把孩子的事情解决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周子曦的户口要移到我的户口上啊,是,现在我小孩在我的户口上,但凭什么现在要养她了就把她迁到我的户口上?!我不干!”子曦妈妈的情绪开始变得非常激动,几乎边说边要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领导没有生气,一只手抬起来往下挥,示意她冷静下来:“骆女士你冷静下来,孩子在她爸爸的户口上您也有义务要抚养她的,户口这东西一开始孩子也是可以跟你的啊,对不对,所以在谁的户口本上和谁要不要对孩子履行抚养义务没有任何关系。”

    子曦妈妈情绪稍微冷静了一些,语气也稍微好了点,但依旧包含着强烈的拒绝:“领导啊,我真的不能养。我们家不像周子曦她爸家一样,我们家还要存钱买房,这样我女儿才能上个好的小学,以后初中高中才有出路。你去找周子曦她爸吧!我愿意每月给几百块钱给孩子当生活费。”

    组长出声:“子曦妈妈,你无论如何也是子曦的妈妈,当我们决定将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时就应该认识到只要孩子降生,我们就要对孩子负很长一段时间的责任。子曦是个女孩子,不足十岁,从安全方面来讲,我们还是想争取您来抚养您的女儿。至于补助方面,我们会做好一切安排,也会让社区街道多多帮助您。”

    子曦妈妈的眼神开始闪躲:“你们这是在欺负我一个女人啊!”

    负责交涉的组长有些急了,后背一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更是为了孩子好,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呀!”

    “各位领导可能不太清楚,我和周子曦她爸离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两孩子了,离婚的时候我们也说好了我不用管她们两个,都给她爸爸管。孩子对我啊,比不上对她爸有感情。”

    薛苓璐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可是子曦是最爱你的。她和我说过,她知道爸爸有了新的家庭,阿姨不喜欢她和姐姐,但是妈妈不一样,她记得妈妈小时候总是给她买娃娃,她说妈妈只是有困难所以不来看她。她对您比对爸爸要有感情得多。”

    “你懂个什么?!!”

    子曦妈妈再次急了,赤面燎眉:“她跟着我,我没法养!养了她我连她上学都不能保证,只能让她每天三四点跟人去批发市场进货,卖完了补贴家用再去上学,那样她还可以顺便照顾她妹妹!实在不行了,我也只能将她送给能养得起的人家,再不济就只能送孤儿院了!”

    说到最后,她逐渐癫狂,拿着面前的保温瓶往地上狠狠一砸,把几位领导也吓得不在出声。

    如此沉默了四五分钟,组长才开口:“您前夫那边我们已经去过了,他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那么既然两方都不愿意自觉地抚养孩子,如果在下一次调节前你们还是这个态度,那么我们就只能走法律途径。”

    “无论你们怎么想,我们第一责任都是保护孩子,都是从最有益孩子的角度出发的。”

    组长也不拖沓,话音刚落,就离座起身,朝子曦妈妈点了点头,离开。

    夜晚6点半,一行人聚在一起吃饭。吃到一半,组长收到新的短信,他带着眼镜浓眉紧皱,这一次,他发出了沉重的叹气声。

    他不停地摇头:“不该让小杨他们将孩子带去的,这男人居然一进门就让周子曦干家务活、洗菜煮饭,又打又骂,小杨他们制止阻拦还被骂了,人家说那是他自己的小孩想怎么样管教就怎么管教。”

    薛苓璐心一抽,立刻张嘴。组长立刻捕捉到了她的反应,紧跟着说:“不用担心,小杨他们不忍心,找了理由将孩子带回来了。现在和我们一样也在外面吃饭。”

    年轻的小伙子啪地一声将筷子放在桌子上,很气愤:“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老爸变着法地让孩子害怕、让孩子主动不跟他,老妈居然连虐待孩子、将孩子送到孤儿院这种话都可以说得出来!如果今天我不是穿这身衣服,我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以暴制暴,让他们做个人!”

    组长指着他诶诶几声,教训道:“怎么回事呢?以后遇到这种事多着呢,难道每次都以暴制暴吗?而且这是法治社会,你身为公务代表人物,要时刻注意遵守规范!”

    小伙子咬着牙,气急败坏,两腮鼓鼓的,仿佛已经塞了很多血。

    薛苓璐的心被就被揪成了一团,在听到“孤儿院”三个字的时候,她的最后一道希望被打击破灭。即便是她重男轻女的妈妈,也从来没有动过将她遗弃到孤儿院的念头。她的妈妈也不是负责的妈妈,她到了五六岁,她妈妈还在想着将她交给她不婚主义的好友养。

    薛苓璐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深深呼吸了三次,呼吸才平稳了些。

    根据目前和子曦父母交涉的情况,上法院不是不好,只是一旦上了法院孩子就得直面父母都不愿意要她的凄惨。很多孩子在上法院之后丧失了一个孩子对父母最自然的依恋,他们都会克制自己、拼命塑造自我打造出一个令父母满意的模子,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或多或少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有些甚至走上不归路。

    子曦是个早慧的孩子,但她也需要父母,需要父母的爱,哪怕这份爱或许糅杂着虚假。

    夜风寒凉。

    连日奔波,屡次失败,背负着的那样庞大的希望破灭。

    薛苓璐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走回酒店了。

    “您好?”

    薛苓璐看着肩膀上的手,扭过头去。

    服务员小姐姐甜甜笑着:“您好,女士,门外有个先生找您。”

    薛苓璐往服务员身边挪了挪,探出脑袋往外眺望,几乎是一眼就锁定了站在橙色路灯下黑色风衣的高绥。

    高绥,高绥。高瞻远瞩,抚绥万方。

    薛苓璐的酸楚泛上了胸膛、喉咙、口腔、鼻尖。她抽身而出,喉咙里似有硬物卡着,引起了剧烈咳嗽。

    在她脚下步伐乱了章法,即将摔倒之前,高绥两步并一步上前,稳稳地直接抱在了怀里。

    他戴着黑色口罩,但眉眼还是如此突出且具有标志性。

    她站在白炽灯灯光下,安静地在高绥身上汲取温暖和安全感。

    他们一动也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身边的那些喧闹和嘈杂,还有手机咔咔的声音与亮如白昼的闪光灯。

    “高绥,虎毒不食子,人毒不堪亲。”

    他将她的脑袋往温暖的肩头再轻轻摁了摁:“没关系。我知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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