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42

    李逍押着徐三鳌,谢戡护着司马佳君,四人有惊无险的退到墙厚檐阔的正厅。谢戡一边吩咐府兵如何排兵如何加固防势,司马佳君则一直回味适才依偎在他怀里的感觉,心里报怨山匪太弱攻击时间太短。

    李逍此时已知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少年身份,原来她是晋帝的堂侄女浔阳县主。

    这浔阳县主与她见过的贵女无甚不同,面对谢戡全无娇矜,对自己这个旁人倒是不假颜色,显然她眼里只看得见谢戡一人,谢戡说一她不会说二,谢戡往东她不会奔西。

    但她很烦此女,除了司马佳君狗眼看人低当自己是空气外,黏着阿戡那副没骨头的模样就让人相当不爽,故司马佳君开口遣她去外面时她只当没听见,皇亲国戚又如何,关她屁事!

    司马佳君见使唤不动她来了脾气,昂首用鼻孔对她道:“你耳朵聋啦,让你出去没听见。”

    李逍大喇喇坐在席上动亦未动,司马佳君大声唤人要将李逍拖出去却被谢戡制止。

    司马佳君不解道:“戡哥哥这个丑八怪是谁呀,你干嘛要这么护着她。”

    “她是……”

    不待谢戡开口李逍抢先道:“我是公子侍婢,贴身侍婢的那种,你要我走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走了你的戡哥哥也会走。”

    这话不啻挑衅,司马佳君气得不轻,却一时不知拿她如何是好,自己堂堂一个县主跟个侍婢怄气岂不失了身份,可那个“贴身”二字实在刺耳,她只能转头向谢戡处求安慰,“戡哥哥,她当真是你贴身侍婢,我怎么没听说过,戡哥哥……”

    外敌当头,谢戡照顾不了司马佳君的儿女情长,让她以大局为重,“此次剿匪尚需县主府的一臂之力。”简略向司马佳君介绍本次剿匪的安排以及玉山探得的情况,“玉山山匪虽多,但大多帮派是被武力逼迫而来,与仇池人并非一条心更非真心对抗朝庭,所以满打满算玉山上真正的敌手乃潜入的仇池人,不超过两百。”

    司马佳君不懂这些也不关心,她只知要给她的戡哥哥捧场,“戡哥哥,我县主府连府兵加侍从杂役约有五百人,五百对两百,拿下仇池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话间有府兵自厅外奔进,“县、县主,派出去的信使被人射死了,弟兄们拼死将尸体抢了回来。”双手将箭矢和信件奉上。

    “弩箭!”司马佳君接过一脸不敢置信,“这分明是弩箭的箭矢,弩箭乃朝庭管制兵器,任何人不得私藏。我堂堂县主都不能用弩,这帮山匪如何得来?!”

    谢戡问:“府外的山匪有什么动作?”

    府兵回道:“禀将军,他们退至岔路口,并在那里设了暗哨,属下看见他们在树林里砍树,看样子打算制云梯攻进来。”

    司马佳君怒道:“这帮蠢货当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他们敢攻进来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谢戡:“岔道那里的树林叶密林深,弓弩手藏身其中令人防不胜防。”扭头询问司马佳君,“县主,除了通往官道的那条岔道,府里还有哪处便于通向外间而不易被发现的小路。”

    司马佳君的注意力全在他脸上,猛被点名提问不由“啊”了一声,掩袖傻笑,显然她并不知晓。

    报信的府兵犹豫了一下,“回、回禀公子,后府院墙下有一处狗洞,从那钻出有条通往后山的小径,平日少有人走,翻过山便可绕达县城。”

    谢戡点点头唤人取来纸笔,将原先的信件烧了,笔走如飞写下三封短笺,然后问司马佳君可否盖上她的印信。

    司马佳君大方道:“戡哥哥的要求我无有不肯的,我的便是你的,我将浔阳县主的绶印给你,我府上的兵马戡哥哥可随意调遣。”

    “多谢。”谢戡接过印信盖上后转手交给府兵,“这封信送到九江府,请卢太守接信后立即派人封锁江面。”然后他拔下束发的玉簪将第二封信交给他,“县城向西五里,将玉簪和信交给藏身芦苇地的邱迪邱校尉,让他趁玉山空虚端掉这个土匪窝。”接着递出最后一封信,“城南七里有一处破败的建筑,在那找王勉将军,让他来解围。”

    府兵一一接过脸上有些犹豫。

    谢戡问:“还有什么问题?”

    “公子的前两封信都有信物,第三封信……”

    谢戡笑道:“我的字烧成灰王勉亦识得,不用担心。你挑几个人这便速速上路。”

    府兵得令拿着书信快步跑出正厅,司马佳君一旁对谢戡的安排不吝赞美,赞他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此战定能一鸣惊人,封狼居胥指日可待。

    李逍抱臂蹙眉,真担心风大让她闪了舌头。

    眼见谢戡与李逍对视一眼,二人起身往外走,司马佳君诧异问:“不是已经安排妥当,戡哥哥上哪里去?”

    谢戡脚步未停边往外走边道:“出府声东击西。”

    司马佳君一时未反应过来,眼见她的戡哥哥大步走远,连忙撩起裙裾跟上,出了大厅穿过前院,却被李逍在府门处拦下。

    “别跟了,你跟上去只会给公子添乱,你想他为了分心救你而受伤吗?”

    司马佳君被她一句话堵得难受,“臭奴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臭奴婢你为什么能跟着。”

    李逍送她个白眼,“因为我是公子的‘贴身’侍婢。”脚尖踏地人瞬间跃起,片刻后轻松落在谢戡身边,回身挑衅看她一眼,气得站在府门处的司马佳君朱唇都被贝齿咬出印来。

    谢戡与李逍并排而行,前方便是岔道口,风吹得前方树叶沙沙作响树影婆娑摇曳。谢戡停下脚步望向李逍提醒:“小心。”

    李逍点头,“你也是。左边归我,右边的你来。”

    二人同时出手,身形迅捷一晃而过。下一瞬机扣回弹声、箭矢破空声纷至沓来。树林间立时扬起满天的尘土,只见到处人影幢幢,枝桠上的嫩叶簌簌而下,闷哼惨叫接二连三。李逍解决掉差点射中自己的暗箭后稍有大意,幸好谢戡及时赶到一槊将人拍飞,李逍上前捡起地上的弩箭对准那人后心,胳膊却被谢期握住,“别杀他,让他回去。”

    李逍不解瞪着大眼睛,“他回去肯定会纠集更多人马回来报复。”

    谢戡点头表示不错,“只有让他们倾巢出动邱迪才好上山救人。”

    李逍顿悟,“你是想让县主府吸引仇池人的火力,只是这样县主府成了活靶子,后面这一场硬仗肯定不会小。”

    谢戡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怎么样敢不敢与我一道打下这场硬仗。”

    李逍:“有什么不敢的,我自然挺你到底。”

    二人相视一笑甚有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马佳君看见二人携手归来仿佛适才出去打仗的是她自己,劫后余生般奔至谢戡身前,拉着他诉说心境嘘寒问暖,“适才吓死我了,戡哥哥可有哪里受伤,快让我瞧瞧。”

    李逍见她整个人偎在谢戡怀中上下其手,实在没眼看故意过去从二人中间撞开,“公子已然累了,你想要累死他,让开些。”

    司马佳君心里暗骂,“臭奴婢,一定让戡哥哥换了你。”面上不能自降身份与侍婢口角,咬着牙道:“戡哥哥累了我当然知道,正要扶戡哥哥进去休息。”

    李逍“嘁”一声,撇了撇嘴角自己跨门而入。谢戡缩回手臂,避让着司马佳君的接触,“县主我自己能走。”

    司马佳君被人出言拒绝并不觉得尴尬,“戡哥哥不要总县主县主的叫,我有名字的,叫我佳君。”

    “县主……”

    司马佳君小鹿一般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眨啊眨,他委实叫不出口,“佳,佳君县主,此刻山匪虽暂退定会率众重新来袭,须趁此机会先做准备为要。”

    “我的印信不是给戡哥哥了吗,县主府的一切全听戡哥哥的调遣。”

    “多谢县主信任。”

    “叫佳君啦,再者戡哥哥何须与我客气显得太生分,我们俩何须分彼此。”

    “……还有件事需要县主知道,我擒来的那人名叫徐三鳌,乃玉山的匪首峨嵋派护法,亦是仇池王世子陆畅的亲信。稍后县主府恐迎来一场大战,佳君县主定要派人将此贼牢牢看住。”

    “戡哥哥果然厉害,一出手便擒得匪首。有戡哥哥在佳君不怕。”

    面对司马佳君的言语直白谢戡很有些招架不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司马佳君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一直围着他转,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他心里隐隐猜到大哥为何派自己来玉山剿匪,大哥是否算到今日时局,果然这只狐狸连自家兄弟也要算计。

    他借口时间紧张需亲自带人在府外布置出三道防线,司马佳君虽不想与他分开却也知道关系重大,好生叮嘱让他小心,谢戡这才得以脱身。

    出得府门看见李逍带人正在挖陷阱,他走过去问是否要帮忙。

    李逍斜眼调侃他道:“我以为从此将军不早朝。”

    谢戡:“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口气不小,县主还配不上你。”

    “可惜她站得不够高,无法与我比肩。”

    李逍白他一眼,“你来显摆身高还是来帮忙的,别光杵着了。”

    挖好壕沟设好陷阱备好绊马索准备齐全箭矢火油后,谢戡要调一部分府兵上玉山与邱迪打配合,上山固然有风险但留下的风险更大,故此他有些担忧。

    李逍回绝他上山救人的提议,“玉山地形你比我熟,上山救人你比我更合适,唯有救下人质才可分化山匪,孤立仇池人。眼下时间紧迫,我留下保护你家县主,放心,我会撑到你带人回援的那刻。”

    司马佳君纵使心中再不情愿也知现下情况,她拉着谢戡的手轻声娇诉自已的担心与不舍,谢戡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宽慰她不用担心,李逍的武功足以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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