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没有惊呆，只是再次被挡住了脸，不存在吱声的价值。

    乐子大爷的卡通形象此刻正披臭汤挂粑粑，无比夺目地杵在她的直播画面中央。

    虽然解气，多少也有些晦气。

    榜一大哥，哦不，大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安静了数秒，然后打出几个字。

    【乐子，滚。】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第三度掀起了热浪。

    【我敲！被榜一给装到了，他怎么这么会！】

    【过分了啊，过分酷帅了！】

    【乐子连滚带爬逃出直播间的样子，像极了过街老鼠。】

    【我宣布，我嗑到了！咕咚，确定不跟榜一大佬原地结婚吗？！】

    【就是就是！你俩的份子钱我随定了！】

    康涟洏看着观众们嗑嗨了的昏言昏语，内心毫不激动，甚至有几分悲伤。

    大佬是真大佬，可这些打赏到不了她兜里吖！

    按照平台规定，不管打赏多少，最多只能提销售额两倍的钱。

    不过榜一大佬豪掷千金，替她教训了猥琐男，又不至于大出血，倒也符合她的金钱观。

    等观众慢慢平静下来，康涟洏才浅笑着开口:“谢谢榜一大哥的见义勇为，也谢谢亲亲们的热情捧场。每个灰姑娘都想嫁给高富帅，我也不例外。不过幻想和梦想我还是分得清的。灰姑娘本身就是千金小姐呢。”

    一席话让头脑发热的观众们很快冷静下来。

    玩笑归玩笑，咕咚的三观可是正得不行。这不就是他们喜欢咕咚的原因吗？

    开始有观众催着康涟洏介绍商品，她便打开新货的包装盒，重新进入状态。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榜一大佬不再撒钱，低调得好像睡着了。

    康涟洏没工夫关注他，但仍然有观众偶尔讨论，所以知道他没退出，一直在潜水。

    直到下播，他也无甚动静。

    康涟洏舒了口气，收拾着货品。

    虽然没打算在这边过夜，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带上了选品。下播时还有老观众替她可惜，说这次观众史无前例的多，且购买欲爆棚，她准备的货品不够多，而且也没延长直播时间。

    康涟洏倒没觉得可惜，她又不是以直播为生，而且榜一大佬的出现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想吸引新观众、留住老观众，最根本的还是靠产品。

    况且今晚的销量是往时的数十倍，已经收获满满了，她很知足。

    康涟洏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多了。虽然自己没多延时，但因为榜一大佬打的这个大岔子，还是比以前晚了数十分钟。

    她马上站起身，活动下僵硬的身体，打起精神去洗澡。

    衣柜里摆着干净的一次性内衣和睡衣，看着质量就不差，摸着更舒服。

    康涟洏将自己泡在按摩浴缸里，舒惬得眼神都迷蒙了。要不是惦记着体验任务，分分钟就能睡过去。

    洗完澡拾掇好自己，她反而不困了。

    躺在床上整理着自己直播间的讯息，想了想，给榜一大佬发了个私信。然后翻了翻备忘录，找出一部国外新上线的恐怖片。

    既然精神了，就把这个任务做了吧。

    -

    总统房的客厅里，宋凛川倚着沙发，兴致盎然地翻着某家店铺里的商品。物美价廉，极具巧思，如果有领域内权威推一把，必能打出名气。

    陌生的铃音响起，提醒他来了私信。

    他刚注册，且只关注了某个主播，信息自然来自那人。

    点开提示，跳出内容。

    “谢谢您今晚的善举。平台会在48小时内将您所刷的虚拟礼物的费用统算完毕，扣除我家销售额的两倍后，以平台币的形式返还至您的平台账号内。您可以即时提现，也可以暂存，未来继续消费。友情提示：打榜耗家财，提现扣手续费。建议以后小刷，怡情即可。那么大笔钱，留着娶媳妇儿不香吗？”

    前面的几句应该是官方话语，友情提示那句，就很有个人风格了。

    只是，她为什么不唤他“亲亲”？别的观众都有，他榜一大哥竟然不配吗？

    宋凛川冷下脸，将手机丢到沙发的另一头。

    耳边陡地响起一道声音，阴森诡异，伴着金属摩擦的动静，似乎还有隐约的女人啜泣声。

    他警觉地抬头，正跟电子屏上放大的鬼脸大眼瞪小眼，心脏顿时一紧。

    那女鬼面色灰败，神情三分惊悚七分神经质，嘴角被利器割破，又深又长的伤口几乎延伸到耳朵边。

    宋凛川喉咙滚动了下，去按电子屏的控制键。

    屏幕瞬间熄灭。

    但数秒后，再度亮起来。

    宋凛川再关，它再亮。

    如此几次后，那女鬼算是充分展示了狰狞恐怖貌。

    而且，这个恐怖片还是泰国的，戏中戏的那种，血腥、邪祟、灵异值拉满不说，代入感还特别强。

    那一幕女鬼祸害人之前，躲在人肩膀后面朝屏幕外的摄制组诡笑的视线，仿佛直直射出了电子屏，朝他扑来。

    少年时的记忆也如影随形，如一张大网当头罩下，将他套牢收紧，让他几近窒息。

    宋凛川深呼吸两下，抓起水杯猛灌了几大口，僵硬地起身，急步走向电闸。身形东歪西晃。

    电闸拉下，一室漆黑，唯余他的手机发出的一丝微弱光芒。

    宋凛川原地站了数十秒，拳头越握越紧，最终放弃走回沙发旁取手机，拽了几次门把才打开门，先按了走廊里的呼叫铃，随即踉跄着奔往公主房。

    -

    咚咚咚！哐哐！

    沉重又响亮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兀然响起，格外吓人。

    准确地说，这可以称得上是砸门了。

    康涟洏被惊得四肢直抖，离着门一段距离喊：“谁啊？！”

    大半夜的扰人清静，网络信号也不行，这总统套房是给客人下套呢吧？

    “康涟洏，开门。”

    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入，熟悉中带着点陌生。

    “老板？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

    康涟洏诧异。

    不会是他自己睡不着，就想拖着她一块儿，熬夜加班改方案吧？

    “你还知道很晚了？大半夜不睡觉，你干嘛呢？”

    这什么语气，跟吃了火药似的。

    康涟洏皱皱眉，门外接着传来另一道温和的男声：“女士您好，我是本店的客房经理。刚才宋先生反映，总统套房内的投屏设备出现故障。宋先生没有使用电子屏，屏幕却自动打开，并且播放起了恐怖影片。经过维修师傅检查，确定是您房里的设备和总统房里的串了信号。”

    “真的哦？”康涟洏拉开门，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我说那个电子屏怎么总也不亮，敢情是投到我老板那屋去了？”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免费请我看午夜电影呢？”

    宋凛川从客房经理和维修人员身后转过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康涟洏被他瞪得一愣，心里委屈且不服气。

    虽然知道他怕鬼，但她也不知道设备故障了呀。这么凶。。。

    嘴上还是乖巧道歉：“对不起老板，打扰您休息了。”

    还知道维护他的面子。

    宋凛川看看康涟洏的衣着，又乜了眼不远处忙着检查维修的两个男人，抓起靠椅上的盖毯丢到她身上。“空调低到20度以下，看来你最近心脏见强。不会是看恐怖片锻炼出来的吧？”

    虽然是长袖长裤，但夏天的睡衣轻薄透光，又是丝质，显身材得很。

    康涟洏瞄了眼空调控制器上的数字26，无声地理好毯子把自己裹严实。

    老板大概是被吓傻了，连数字都能看岔。

    她起身去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宋凛川面前。

    宋凛川看了她一眼，抬手接过来。神态透出与平时迥异的乖糯，有点像受惊的孩子。

    康涟洏忍不住逗他：“老板，您的手怎么那么凉，你的空凋打到了10度吧？”

    “你的手更凉。”宋凛川冷飕飕地瞥她。虽然被吓着了，但唬人的气势还在。

    康涟洏吸吸鼻子，识时务地把后面的话消了音：我手凉，但没抖，更没出冷汗！

    宋凛川喝了大半杯热水，状态慢慢恢复。

    察觉到斜前方的视线，他迅速看过去，捕捉到客房经理转回头之前的窥伺目光。

    他微垂眼皮，往康涟洏身边坐近了些。“绝大多数女孩儿都害怕恐怖片，你心脏还不好，怎么总爱看那些玩意儿？”

    “嗨，没办法，来钱快嘛。”

    康涟洏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小学时就想赚钱贴补家用，但那时候体力活干不了，脑力活没掌握知识和技巧。恐怖片女孩子确实多少都害怕，但又想看，我就做了这个中间商。有影视资料的就自己去看，看完了做成图文交给她们。连图文都不敢看的，就口述。一开始也心惊胆战的，所以都是一点一点看，效率很低。就想办法，白天看，关了声音看。钦泽哥给我找了不少玄学科学的书，也会尽量陪我一起看。经过这些锻炼，我也就习惯了。网络发达后，剧透啊弹幕的多起来，国内又删禁得厉害，恐怖片甚至还不如小时候吓人了。而且，人才是最可怕的生物，最坏的鬼也斗不过人。。。”

    她语气轻快，边说边看向宋凛川，眉眼如弯月：“实在害怕，我会自我安慰，我害怕的鬼，是别人再想念也见不到的人。”

    宋凛川深深地看着她，眸中星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