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了？怎么可能？钦泽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就算做错了事，也不会躲起来的。”
康涟洏举着手机，拧眉望着文物大厅外阴沉沉的天。
“具体情况你还是问叶医生吧，现在医院都压着这事儿，生怕引起连锁反应。我了解得不多，也不好多说。”
“明白了，谢谢季医生。”
掐了线，康涟洏又给叶钦泽打过去，先前是占线，这次直接关了机。
“怎么了小康，想你男朋友了？”不远处的同事看过来:“依我看，你不用担心他。倒是叶医生，有你这么个打眼的女朋友，危机感不知道得多强呢！”
“哎义哥，你这话可就灭我们男人威风了。叶医生也很优秀啊。”
“所以呀，就更惹人嫉妒了呗。说不定小康被再分配到这里，就是她的哪个爱慕者背后使的计。”
“你说什么？！”康涟洏忽地抬头大吼，惯常软萌的猫儿眼盛满凶意。
“没，没说什么啊。我数据还没统计好，我先走了。”插科打诨的男人被吓了一跳，撒腿就跑。--谁能料到，人俏嘴甜的小姑娘凶起来比本地的山匪还可怕！
男人回到大厅一角的简易办公桌坐下，后脑勺还是一阵恶寒，仿佛被人狠狠盯着。
一回头，凶巴巴的小姑娘正快速走近，同时还捋着袖子，一副要找他干架的架势。“奇哥--”
“哎呦，肚子疼！这盒饭不干净啊！我得去找后勤聊聊。”
康涟洏困惑地望着火箭般蹿远的男人，摸摸自己的脸。
这里又不是工地，她不至于没待几天就变成小夜叉了吧？
“嘿！张奇这小子，懒驴上磨屎尿多，又猫哪儿躲懒去了吧？”
一名老者捏着几张纸走过来，神色焦急:“我这份资料需要马上传给省局呐！”
“韩老师，需要传什么资料？我来帮您弄吧。这些流程我也会。”康涟洏眸光微闪，迅速坐到桌前。
“哎哟，对啊小康，你可是出了名的多面手。这绘图啊也不在话下。”老者拍拍头，一脸庆幸地递上纸张。“要不说还得你们年轻人，我们这群跟不上时代的老家伙，可运不转这块铁疙瘩。”
“您过谦了。我如果有您的经验和技术，得下巴颏仰得高高的，让整个考古圈都跟着我的节奏走。最不济也稳坐高台享清福，绝不待在一线受罪。”康涟洏手指翻飞，小嘴叭叭，工作唠嗑两不误。
“你这孩子，怪会哄人的。难怪大家都说，小康专家是喝蜂蜜长大的，嘴甜得很。”老人家乐呵得银丝闪动，如落了碎钻。
“并没有。我身体不好，从小到大都在吃苦药，所以话说得比古墓里的真金白银还实在。”
“好好，那我就更高兴了。对了小康，我孙子比你大三岁，现在在读研，学的博物馆管理。你们年龄相仿，专业相近，应该聊得来。”
康涟洏操作制图软件的手顿住，抬眼:“谢谢韩老师，等我跟男朋友一分手，我就跟您要联系方式。”
老人家一愣，晓得心思被戳破，不觉老脸微红。
但越发觉得小姑娘人品上佳，堪为佳妇。
有点期待她跟她男朋友分手呢。
“韩教授，您怎么亲自来送稿呢？那边儿等着您开会呢。”
手画图稿还没转换完，有人急匆匆地找来，要拉着人走。
“那我弄完先保存，等您回来确认没问题，再报上去。”见老教授神色踟蹰，康涟洏提议道。
“不用不用，我看你画得很到位。反正这只是初稿，后面随时能改。我把我的电子名章密码留给你，你做完后直接盖章，把电子版发走就行。”
“我不急。还是等您回来吧。”
“好，好。”老教授连连点头，更想把自个儿孙子介绍出去了。
来喊他的人是他的助理，这会儿也目露赞许地看着康涟洏。
韩教授说把电子名章密码留给康师妹，其实就是默许了她在电子绘稿底部跟上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她的实践分就会多出好几分。
这种操作在圈子里屡见不鲜。别说康师妹真的付出了劳动，就是什么也没做，只要独立专家的稿件后落了她的名字，也不会有人真去追究那名字是怎么落上去的。
“康师妹，桌面有份名单，麻烦你打印一份出来，明天我来取。拜托拜托。”助理走之前留下这句话。
什么名单？
康涟洏疑惑地眨眨眼。
如果急用，应该现在就要。如果不急用，明天师兄自己打印就好，为何还特意拜托她？
不过正合她意，顺手找找别的名单。
打开桌面的表格，是一份详细的人员名单。更确切地说，是她也想找的震后文物安置工作组人员最终分派名单。
将表格打印出来，康涟洏拿在手里，与从手机里调出来的那份做对比。
两遍比对下来，康涟洏的手微抖，抓起杯子灌了口水，心里比已经冷下的水还凉。--除了她和原本要来巴市的工作人员互换了，其他人的去向根本没动。
而据她了解，那名工作人员是个娇养的大小姐，学的是艺术品管理，父亲是巴市巨富，母亲是省直高官。之所以报名志愿工作，一是为了实习报告，二是为了美名。当时知道要被调到离家很远的资城，大小姐还发了不小的火，扬言要找她和她背后的人battle来着。后来却没了气焰，安安分分地去了资城。
这样看来，自己背后确实有人。只不过，不是靠山。
康涟洏刷了刷实时新闻，品州没出什么热搜，跟地震相关的也都是正面报道。
她进了几家大论坛，翻看热帖和秒删帖，果然看到了一些东西。
又联系了在品州采访的贺无暇，确认了论坛上的消息。
午饭和晚饭康涟洏都没吃好，一直在收集相关资讯。如她猜测的那般，临水也出现了与叶钦泽有关的负面医疗新闻。当然，暂时没被官方，媒体和营销号曝光。
但不知道能暂到什么时候。
下半夜，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钦泽哥，你怎么样？”
那边一声喂，康涟洏的瞌睡立刻全跑了。“你现在什么情况？医院有没有找你谈话？记者还不知道这些事吧？你要沉住气，别跟领导起冲突，更不能上网自辩。”
“你都知道了？涟涟，我好幸福。”
叶钦泽嗓音沙哑疲惫，却又带着笑意。“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幸你妹！谁跟我走得近谁倒霉！”康涟洏懊恼地抓抓头发，“品州的截肢手术就算你参与了，也不可能由你这个外援医生挂名主刀，谣言却把责任全推给你，品州一院还通报了你们医院。”
“你也说是谣言了。”叶钦泽不紧不慢地继续笑:“所以院方没有全信，仍然让我正常工作。”
“正常吗？”康涟洏嗤笑:“那你大半夜的，用陌生号给我回消息？等天亮后你的那例灭活回植术引发感染致病人死亡的案例出现在公众眼前，你就成网红医生了！”
“那也不错，我就能发财了，你的富婆梦也实现了。”
“叶钦泽！”康涟洏吼了一声，忽地没了声息。
“涟涟？涟涟！”叶钦泽失声唤她，慌得不行:“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病了？我错了，不该气你。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一个字都不会瞒你的！”
“那你说，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女病人马上发问。
“我在一家小旅馆，不需要身份证。分管领导和科室主任口头通知我暂时停职。这两天陆续有自媒体人士联系上我，逼问我那例手术的详细情况。也有同事问，品州的那个叶医生是不是我...”不管康涟洏是不是故意吓他，叶钦泽都不敢再瞒她。
说完又安抚女孩儿:“你别担心，我这边短时间内应该没事。等风头过去，误会澄清，我的工作和生活就会恢复正常。到时候医院知道我受了委屈，不得大力补偿啊。”
康涟洏扯了扯唇，淡声道:“叶钦泽，我们分--”
“不分手！”叶钦泽急急打断她:“我不会连累你的。”
“是我会连累你啊。”康涟洏轻叹:“任事态发展下去，你一定会被淹没在键盘侠的口水里。最后当然也能洗清，但对你造成的影响已经无可挽回了。”
“我不怕，本来我学医就是为了你，因为不够拔尖，没能进入心胸科...就算以后不当医生，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叶钦泽平静道。
“怎么不遗憾？没进心胸科不是你不够格，而是你在骨科更能发挥所长。你们医院的骨科可是省重点科室！”康涟洏恨不得顺着信号过去打醒他:“最重要的是，有个医生熟人有多方便你不造吗？俗话说，家有一名医生，胜过千年人参！”
“我们涟涟说得对，是我想岔了。”叶钦泽失笑:“你不要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早点睡吧，你的身体不能熬夜。”
“已经熬了，索性熬到底吧。”康涟洏不吃他这一套:“你有什么对策或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