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

    “爸…那…其他地方能不能查?”

    江晓晨试探地问。

    江彦斌似乎猜到了他会这么问,说道:“我顺便给你查了下她家里的情况,她是许渭平的养女,现在已经解除了领养关系,至于她去了哪里,没有查到…”

    江晓晨的大脑蹦出了弃养二字。

    江彦斌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

    “爸,如果我坚持的话…”江晓晨很认真、很正经、很用力的看着江彦斌。“能不能想办法查到?”

    江彦斌摇摇头,“我让人查到了许渭平的老家济县,整个济县的初中,就没有叫许念今这个名字的。”

    江晓晨点点头,这确实是江彦斌的做事风格,举一反三,还特别彻底,不留一点悬念。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能爬到如此高位。

    江晓晨的心闷闷的,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连带着呼吸也出现了问题,过去的每一帧都像刀子一样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许念今!

    你到底去了哪里?

    就这样过了三年。

    许念今放学背着书包回来,玉婶头一次没有在院墙外迎接她,倒是小花从院子绕了出来,咬着她的裙摆往院子拖。

    小花长大了一点,力气比以前大了,拽的许念今的裙子都要掉了,“小花,你干嘛啊,我都回来了,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玉婶呢?”许念今问狗。

    狗嘤嘤叫着,只顾着拽她裙子。

    进了院子,也没有看到玉婶的身影,许念今放下书包,在院墙一侧的压水器引水压水,不顾小花的嘶吼,慢吞吞地洗了一把脸。

    “小花,你今天态度不端正哈。”

    许念今接了一捧水泼在狗头上,小花冲她叫了一嗓子,狗语不善。

    “玉婶,你在家吗?需要煮饭吗?我来帮忙。”

    没人回应。

    许念今以为玉婶出去串门了,将锅洗了,准备烧柴火。

    小花又冲着她喊了几声,起身跑到了大厅,跑了几步回头又冲着许念今喊,好像是让她跟着它走。

    许念今便跟了上去,准备看看小花想干嘛。

    一楼有个房间,放了一张竹床,平时玉婶会在这间房休息,晚上睡觉还是去二楼的主卧的。小花挤进门去。

    许念今将门全部推开,玉婶正躺在竹床上睡觉。

    许念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见玉婶闭着眼睛睡得很沉。“小花,我们出去煮饭吧,让玉婶多睡一会儿。”

    小花哇哇地叫,语气期期艾艾,像平时挨打过后的委屈。

    许念今凑近了玉婶,这才觉察不对劲,玉婶的脸色不对,有些发青,唇色也不对,紫黑紫黑的,许念今下意思伸手探了探玉婶的鼻息…

    许念今后退两步,跌在地上,片刻后反应过来,去摸手机,手抖得不行,按了半天按都按不准手机的按钮,急着往外跑。

    抓住隔壁一个大叔求救,一句话说了半天才说清楚。

    那大叔大惊失色,朝自己身后喊了一嗓子,出来两个中年妇女,“婆娘,赶紧的,月丫头说玉婶昏迷不醒了。”

    那两人闻言赶紧往院子跑进去,小花在前面带路,他们精确地找到了一楼房间的玉婶。

    很快,从里面传来一声惊惶的叫喊,“玉婶没了。”

    大叔大喝:“别瞎喊,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你去找老魏。”

    三人分头行动,只有许念今站在一旁抖如筛糠,她不停的安慰自己:“不会的,玉婶那么健康,她从没生过病,她吃得又多,嗓门又大,怎么可能睡一觉就没了呢?不会的。”

    老魏赶回来的时候,玉婶已经被大家抬了出来,救护车和警车都到了,护士听了心跳,探了呼吸,也按了脉搏,然后摇了摇头。

    至于死因,说要带回医院检查才能确定。

    老魏哭喊的很凄厉,声音划破了天际,许念今的书包里还躺着期末考试的试卷,她还准备等老魏回来给他们看,老师说她可以上镇里最好的高中,她是怀揣着喜悦回到的家,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想要去打暑期工,想要多赚点钱,想要还玉婶的利息…

    最贵的那种利息。

    老魏好几天都没有说话,许念今把饭菜做好让他吃,他只是随便扒拉几口应付。

    晚上她总听到老魏的哭声,哭声很闷,似乎压抑过又克制不住的那种。

    许念今也偷偷跟着一起哭,白天她不敢在老魏面前哭,怕他更伤心,老魏白天也不敢哭,怕许念今伤心,于是两人晚上躲在各自房间偷偷的哭。

    一周后,尸检报告出来了,玉婶死于心脏负担过重,也就是心脏病,医生的意思是玉婶过胖诱发的心脏病,还说了一堆官方术语,老魏也听不懂,只能依言低头签字。

    办理好玉婶丧事的第三天,老魏喝得酩酊大醉,跟许念今说了很多话,还把家里的钥匙和放钱的地方都跟她说了。

    许念今预感不妙,劝慰了很久,老魏喝醉了开始说起过去的事情,说玉婶本来不会这么胖,是以前陪他去山上采茶叶,摔断了腿,从那以后才胖的…

    老魏悔不当初,怪自己没用,又怪自己平时没有督促玉婶减肥,说一堆话,说完又扇自己的耳光…直到彻底醉倒不省人事。

    晚上十点,许念今去请邻居帮忙,老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扶不动他。

    两个邻居把老魏抬到一楼的房间里,叮嘱许念今:“醉酒的人都会口渴,你今晚守着你叔,记得给他倒水喝。”

    这一晚,许念今趴在竹床边睡着了,邻居说错了,老魏不仅没有要水喝,连翻身都没有,他睡得很好,一动不动。

    是啊,他睡得很好,一觉可能要睡很久很久了。

    警察从他的卧室搜出了很多东西,还有一封遗书,上面大致讲了下自己的心理路程和交代好了后事。

    他把为数不多的财产全部留给了许念今,许念今本来没哭,玉婶的离开让她流干了眼泪,她以为她再也哭不出来了,结果看到信末尾的一行字,鼻子一酸,泪如泉涌。

    信的末尾写着:月丫头,对不起了,往后的路你自己走吧!

    老魏准备了农药,水果刀,还有一根粗麻绳…

    最后选择把农药掺进白酒里,一点点喝进肚子里…

    许念今看着很多人穿着丧服在老魏家里进进出出,因为没有直系亲属,老魏的丧事办得很简单。

    许念今坐在磨盘边的板凳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别人喊她她也充耳不闻。

    有人叹息:“哎,这孩子也傻了,真是可怜哟。”

    晌午,许念今靠墙坐在树下很久,小花狗蔫蔫的趴在她的脚边,自从老魏也走了,这狗开始绝食,许念今刚刚抠着它的嘴喂进去不少东西,好不容易填入腹中,狗嘴一哼,又给全吐了出来。

    许念今给他讲道理:“小花,你这样不行,魏叔的信上说了,要你陪着我,你不吃东西想干什么?”

    小花哼哼唧唧,脑袋耷拉在地板上,鼻子拱着一片树叶。

    许念今又说:“小花,你乖乖的,没有你,我不行的。”

    小花闻言看了她一眼,这次没有哼哼唧唧了。

    墙后有人在聊天,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老魏和玉婶本来活的好好的,就是领了一个丫头回来养,这才出事了,我听说啊,这丫头就是济县南边一个村子里的,父亲死后,母亲把她扔了,被人收养带去了大城市,养老大又不要了,这才被老魏捡了回来…”

    另一人小声说道:“扫把星就是这样了,到谁那谁就倒霉。”

    许念今俯身捂住小花的两只狗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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