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今说累了，想回去睡觉，顾星赴也没觉察出什么，大概她本就是这样无趣的人吧，顾星赴已经习惯了。

    只是车子安静地行驶在路上时，顾星赴侧目看了看许念今，问：“刚才在餐厅，为什么问那个问题？”

    许念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能是你太优秀了吧，优秀到让我患得患失了。”

    顾星赴笑了两声，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傻瓜，就算我再优秀，我也只属于你啊。”

    许念今看着这张品貌非凡的脸有些失神。

    这样的脸，总会让人忽视掉一些东西，明明刚才知晓了他的“秘密”，也照样对着这张脸心动不误。

    许念今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看样子真是累了。”顾星赴笑了笑，“以后别吃那么多，像傻瓜一样。”

    “嗯。”

    车子停在一栋平房前，顾星赴提着从茶餐厅打包过来的食物，“你确定这些还要？”

    许念今伸手去接，“给我晚上当夜宵吃吧。”

    顾星赴神色凝重道：“念今，我得跟你科普下，剩菜剩饭对身体的危害。”

    他说：“我的建议是…把它扔进垃圾桶里。”

    “那你为什么又准许我打包回来？”

    “因为你已经和服务员说了，我不能当着别人面反驳你质疑你。”他的眼神和语气都特别真诚。

    许念今没说话。

    顾星赴便径直将餐盒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过来拉着她上楼。

    在楼梯口正好碰到房东先生，房东看了看顾星赴停在外面的车，又看了看他两拉着的手，有点鄙夷地侧过身体让他们先走。

    “董先生，吃饭了吗？”

    许念今照常和他打了个招呼。

    “嗯，吃了。”房东敷衍地答了一声。

    他们往上走了几步，房东忽然大声说道：“这门口不让停车啊，你们要做什么赶紧做，不然这车被磕了碰了，我可不负责…”

    房东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声音有点儿阴阳怪气，“世风日下哟…”

    许念今的身体僵了僵，之前房东一直没见过顾星赴，而今天看到顾星赴过来，又开着这样的豪车，估计误会了。

    许念今红着脸解释道：“那个…董先生，这是我的男朋友…”

    房东一脸“我看出来啦”了的表情，“男朋友嘛，我懂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我就一个要求，别总带回来乱搞，对我租房影响不好。”

    许念今急了，“董先生，我你误会了，这位真是我的男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顾星赴眼见许念今的脸越来越红，忍不住笑了。

    他走上前，从休闲裤的口袋掏出钱夹子来，从里面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房东，说道：“我女朋友因为要复读一年，所以就在这学校附近租了间房，我呢，在北京上大学，平时也没空过来照应…这是我的名片，希望董先生别误会，我们都是正经人。”

    房东接过去，仔仔细细研究了会儿，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片面了，我只想到你女朋友住这种房子…”

    说到这句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把自己房子贬低了，尴尬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又开这种好车…所以…嗨，我给你们道个歉儿。”

    顾星赴和颜悦色道：“我女朋友还经常跟我提起，说住您这觉得踏实，你住楼上能保护她，不然让她一个姑娘家独自住外面，我还真不放心…”

    如果说一张名片能解除一部分误会，那么再加上这几句闲聊，就能彻底打消房东乱七八糟的念头了。

    毕竟没有人会跟“嫖客”说起这些事情。

    “是啊，我有时候会留意着点儿，这姑娘可勤奋了，这一年以来，总是一个人足不出户地复习到深夜…”房东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对了，姑娘，考的怎么样啊？”

    许念今道：“挺好的，在计划内。”

    “我就说你行吧。”房东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把我刚儿说的话全部忘掉，通通忘掉。”房东比划了个滑稽的手势。

    “嗯我会的。”许念今笑着答道。

    直到拿钥匙将门打开，两人走进去再把门关上，许念今才松了一口气。

    “好尴尬。”许念今说，“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顾星赴不以为然，认真地扫视着房间每一个角落。

    床铺整洁，被子叠得很整齐，地板都能照出人影来，就是书有点儿多，垒在窗户下，像多了一堵墙。

    顾星赴知道，像许念今这样的人，到哪里都能活得怡然自得，哪怕环境再差，她也能辟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

    只是难免又心里酸楚，觉得命运待她不公。

    “看到你住这种廉租屋，不光房东诧异，我自己心里也很难过的去。”顾星赴坐下沙发上，拍了拍不算柔软还有点儿硬邦邦的沙发垫子。

    “住得舒服是最重要的，相比空荡荡宽敞没有人情味儿的房子，我觉得还是我这小房子住得踏实。”许念今说，“最起码，它是我自己租的。”

    “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把你掳回家…”顾星赴站起身，从背后将她圈在怀里，“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的全世界都给你。”

    “你的全世界是什么？”许念今轻轻地问。

    “我，还有我爱你的底气。”顾星赴在她耳垂蹭了蹭，“这底气包括我全部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在你未来很多年，只要你想要的，都能保证你唾手可得…”

    多么诱惑人的情话，许念今轻轻笑了，“顾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人生，你的世界，都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也许未来…也许要不了未来…你会发现…”

    顾星赴将她整个转了过来，无比温柔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她没说完的话是：你会发现，喜欢和爱，都很飘渺，很虚伪。

    许念今偏过了头，“顾哥，我想休息了。”

    顾星赴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好吧，本来还想让你陪我去看电影的…那就明天吧。”

    门关上了，世界成了许念今一个人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而后，一整个暑假许念今都没有跟顾星赴提过邓欣打电话过来的事情。

    他们在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窝在一起看书，做了很多很多事情…

    许念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和顾星赴说清楚，后来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深夜，许念今想通了，她在逃避，逃避顾星赴和她渐行渐远。

    逃避着失去。

    电光一闪，许念今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握着被子盯着窗外发呆。

    还有十几天才开学，顾星赴已经率先去了北京。

    手机在床上震动了起来，在这样的夜晚，除了雷电外唯一与她有联系的外界声音如救命稻草一般提醒着她不是一个人活着。

    只是拿起电话的时候，她有些失望，她以为是顾星赴打来的电话，他到北京应该有五个小时了，这五个小时以来，他没有给她一条消息。

    “晚上我回x市了，可惜运气不好，风雨雷电都凑齐了…”江晓晨爽朗的笑声穿透了听筒抵达她的耳朵。

    “你一个人…”江晓晨的声音压低了，“会不会害怕？”

    “你回来了，风雨雷电都来欢迎你了，欢迎我们x市的大明星。”许念今盯着窗外，一道白炙的闪电划破天空，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好像天都被砸破了。

    江晓晨轻轻笑了，“害怕吗？”

    他又问了一遍。

    “不会，我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女生。”

    许念今撒谎了，其实她一直想下床去把窗帘拉起来，但一直没有勇气。

    “我就在你楼下。”江晓晨说。

    许念今沉默了。

    又是这样的夜晚。

    “没事儿，我不上去。”江晓晨说，”不叫你为难，我只是路过这里，就想着过来看看，等下我就回香江的公寓。”

    许念今问：“戏都拍完了吗？”

    “嗯，拍完了。”江晓晨的语气全是放松，“接下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许念今发自肺腑地为他高兴，“恭喜你啊，大忙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晓晨和她说话时声音总是带着宠溺：“好了，不说啦，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了。”

    许念今又沉默了。

    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听到他说要走，有点儿…

    莫名地难受。

    “要不上来坐坐吧。”许念今看了看手机，“九点五十九，不算晚。”

    “还是不了。”江晓晨说，“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去看个电影。”

    没等许念今答应，他连忙补充一句，“最近有部电影上映，里面有个角色是我配的音，想让你去看看，顺便给我点评一下。”

    许念今答道：“好，明天几点？你发我手机上。”

    “嗯，害怕就打开灯睡。”江晓晨说，“没有女生不害怕雷电的，我都害怕。”

    “害怕你还来。”

    许念今赤着脚下床，走到了窗边。

    果然看到了楼下一辆车开着大灯在那。

    “我看到你了。”江晓晨的声调明显上扬，“等下记得把窗帘也拉起来，我再教你一招，放首歌听，声音放大点，然后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就不会害怕了。”

    许念今问：“你…是不是也这样做过？”

    “小时候…一个人睡觉经常会害怕…所以有点儿经验。”说到这，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学吗？”许念今问。

    “嗯。”

    “真不可思议，”许念今感慨，“你小学可是大魔头啊，竟然有你害怕的东西。”

    “我们约法三章怎么样？第一，我们都别提小时候的糗事…”

    许念今等了好久，也没听到他说第二和第三。问：“没了？”

    “还有两章姑且以后再约吧。”江晓晨笑了笑，“现在没想出来。”

    许念今说：“其实小时候，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最痛心疾首的事情…”

    江晓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是真的怕许念今把他当成噩梦说出来啊。

    “我掉了一个笔盒。”许念今说，“里面装着2000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