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仁杰很爽快，吃完饭后，直接给了一张支票让许念今填。

    “无论什么数字，你只要敢填，我就敢给。”顾仁杰说。

    对比早几年见面，顾仁杰清瘦了不少，只是那份鄙夷和刻薄一直都在。

    许念念没去接那张支票。

    原本也知道这是场“鸿门宴”，只是没想到如此狗血的剧情真的出现在自己身上了，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你的野心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顾仁杰笑了笑，“我不想伤害你，老实讲，你的身世甚至让我可怜你，我也理解你，能握住顾星赴，大概是你最好的出路。”

    许念念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顾仁杰。

    “我给你两条路怎么样，第一条，拿走一笔不菲的分手费，然后我再给你规划一个未来。”

    许念今问：“第二条路呢？”

    顾仁杰沉下脸来，“第二条路，你坚持要缠着我儿子，然后被我拆散，把你遣送出国…”

    他的声音很轻，却自带一股恐吓的力量，“也许要不了多久，你会穷困潦倒地出现在国外。”

    “老实讲我很怕。”许念念笑了笑，“不过，你真的了解我的话，你就该知道，不是我缠着你儿子，而是你儿子缠着我。”

    顾仁杰从鼻孔哼笑出声，“你似乎觉得很得意。”

    “并没有，我只是在纠正你。”许念今生来就清冷的模样让她在这种对峙里上分不少，她看起来比顾仁杰料想的还要难以解决。

    “看来有些事，我必须要跟你好好谈谈了。”顾仁杰伸手，佣人将一支烟递到他的手上，在他放进嘴里时，还贴心地给他点上了。

    “江晓晨，你应该不陌生吧？”顾仁杰吐出一口烟圈，整个空间顿时都是烟草的味道，让人窒息。“据我对我儿子的了解，他喜欢你，完全是因为竞争潜意识和占有欲作祟。”

    “然后，你想表达什么？”许念今问他。

    “顾星赴在北京有女人，这事你知道吧？”顾仁杰吐出一口烟圈，空气里充斥着香烟的味道。

    许念念沉默以对。

    沉默的结果就是陆婉将一摞照片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拿起来查看，比她看到的视频要收敛不少，车里，办公室里，还有公寓里，各种亲密照。

    许念念的太阳穴有点痛，她用手揉了揉。

    “所以，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吗？”顾仁杰问。

    “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顾伯伯，你有真正喜欢的人吗？”

    顾仁杰看了看陆婉，陆婉笑了笑，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曾经有，后来失去了。”顾仁杰的眼睛藏在烟雾里，声音压得很低。

    “顾伯伯，那个人是不是顾星赴的妈妈？”许念今斗胆问道。

    顾仁杰将烟灭在烟灰缸里，眼神复杂地看着许念念，“我说是，你信不信？”

    “自然不信，你已经娶了别人。”许念念笑了，“而且，您身边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对吧？”

    “你想表达什么？”顾仁杰蔑视地看着她，“用我来给顾星赴开脱？告诉我你可以容忍男人同时有几个女人？”

    “不。”许念念很坚定的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压根不懂什么是爱，你不懂，顾星赴也不懂。”

    “从你拿出支票开始，你就侮辱了自己儿子的爱情，为了说服我，特地在顾星赴走后布下这场饭局，我能不能理解为你高看我了。”

    许念念的声音依旧温和，只是温和里带了几分决绝的冷淡。“我什么也不要，你的东西我一点也不稀罕。”

    她说：“你觉得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我趋之若鹜、费尽心思的那些东西，我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许念念说：“你放心，我会和顾星赴分手。”

    临走前，顾仁杰问了她一个问题，“既然知道我叫你过来的目的，你又为什么愿意来？”

    许念念回头，学着他之前的样子轻蔑一笑，“因为我想让您知道，我对顾家的财产没兴趣，以及想告诉您，有些东西，千金难求。”

    许念念走出顾家别墅的时候，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像是终于亲手了结了一场闹剧。

    第二日，她原本准备直接回杭州，接到了余梦的电话，她在x市要逗留几日，知道她也在x市，便想约她聚聚。

    两人在一家咖啡店见面，这两年余梦变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很洋气。

    她刚毕业，给自己来了一场巴黎之旅，刚从法国回来，准备在x市歇脚，再过一周，就要去公司报到。未来可期。

    寒暄过后，余梦问：“你呢，和你男朋友怎么样？”

    许念念喝了一口咖啡，笑着答道：“昨天才见了他爸爸，准备分手了。”

    “啊。”余梦吃惊不小，“这么多年来，他爸还不能接受你啊？”

    许念念点了点头，“就和电视演的一样，支票给我随便填数，说还能给我安排好前程。”

    “然后呢？你有没有要钱？”余梦问。

    许念念摇了摇头，“没有，我不可能给他看不起我的机会。”

    余梦叹了口气，半晌才说道：“其实你拿不拿，他都看不起你。”

    这是实话。

    大实话。

    “好残酷的大实话啊。”许念今笑道。

    “晨宇呢？有没有联系过你？”余梦看出许念今的不悦，故意转移了话题。

    许念念看着她，“很少联系，毕业后他更忙了。”

    “他现在是真的很火。”余梦说，“算是我们身边第一个走出去的大明星，感觉挺骄傲的。”

    许念念笑了笑，没说话。

    “陪我玩几天再回杭州吧，难得聚聚，别这么绝情嘛。”余梦道。

    “也行。”许念念说，“不过你得陪我去找个酒店，我准备先从顾星赴别墅搬出来先。”

    余梦说：“没问题。”

    晚上，两人找了一家小酒吧喝酒，余梦谈起了自己的男朋友。

    许念今这才知道，她和大学的男朋友分手了。

    “毕业就分手，真他妈刺激。”余梦喝了一大口酒感慨道。

    两人点的是果酒，不上头，喝起来甜甜的。

    许念念没说话，拿着酒杯和她的杯子碰在一起。

    余梦说：“罢了罢了，我现在有晨宇，狗男人不要也罢。”

    许念念就笑她，“晨宇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啊。”余梦很大声地叫了一声，“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啊。”

    两人一起笑。

    身后有对情侣，那女的看着她们笑，喊了一句：“晨宇是我的。”

    余梦一看，这是遇到晨宇的粉丝了，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那女的男朋友很无奈地去捂她的嘴。“你最好看的男朋友在这呢。”

    这时，酒吧老板在台上说：“不好意思各位，今天我们的主唱嗓子哑了，不能给大家唱歌了，实在不好意思。”

    有人有意见：“我们就是为了听歌来的，怎么说不唱就不唱了？”

    老板在台上一顿尴尬地解释。

    余梦本来还看热闹呢，就看到许念今站了起来。

    她走到台上，对着老板耳语了几句，老板就把话筒交给她了。

    许念念拿着话筒说道：“很高兴在这里遇到你们，现在由我给大家带来一首鬼迷心窍。”

    台下响起喝彩声。

    一首鬼迷心窍，因为许念今独特的嗓音，唱得格外支离破碎，那种悲伤，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

    悲伤的从来不是歌，只是唱歌的人罢了。

    一曲完毕，掌声要多热烈就有多热烈。

    有人喊：“美女，太好听了，能不能再唱一首？”

    酒吧老板也走过去和她商量，意思是让她接着唱，到时候他可以给出场费。

    于是，许念念又唱了几首，从《犯错》到《梦醒时分》，再到粤语歌曲《人生何处不相逢》。酒吧彻底狂欢了起来。

    后来酒吧老板给许念今封了一个大红包，许念今不收，他坚持要给。“之前我们酒吧一直唱的是当下的流行歌曲，今天看你唱这些怀旧歌曲，想不到这么受欢迎，你给了我一个很大的灵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在我这唱歌，报酬可以谈。”

    许念今摇了摇头，“我还在读书，过几天要回杭州，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她倒是跟老板提起了自己在杭州的梦想音乐工作室，两人像是遇到了知音，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老板姓何，三十九岁，胖胖的，很有亲和力。“那这样，如果以后你有这方面的打算，一定首先考虑我这边。”

    “我会的。”

    许念今和他握手。

    余梦问：“认识你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你歌唱那么好？”

    “就这点儿爱好，算是献丑了。”许念念喝了一大口酒。

    也许是唱完歌心情好，下半场她一直在笑，用余梦的话说，“我就从来没有看你笑得这么开心过。”

    “托你的福，带我来这里，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来酒吧喝酒了。”许念念笑着说，“不是为了放纵欲望，而是为了放过自己。”

    余梦觉得她说得很有深意，站起来，趁着酒劲和嗨翻的人群举杯道：“好一句不是为了放纵欲望，而是为了放过自己，大家干杯。”

    大家都附和：“美女说得好。”

    许念今哭了。

    她喝了太多酒了，人在喝多的时候就会这样，也是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余梦没有安慰她，而是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没事多笑笑，有事多哭哭，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江晓晨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许念今正趴在桌子上流眼泪。

    余梦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应，于是她拿过她的手机看，问：“星辰是谁啊？”

    许念今笑了笑，“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余梦看着持续来电，摁了接听键，”喂，请问哪位？”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不是许念今的电话吗？”

    余梦问：“许念今是谁啊？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没打错。”江晓晨说，“是沈月，沈月在哪里？”

    余梦说：“她喝醉了，我是她朋友，请问你找他什么事情？”

    “喝醉了？她现在在哪？”

    “一间酒吧。”余梦问：“你是她男朋友吗？”

    那边没回答这个问题，说道：“x市吗？x市哪间酒吧？”

    余梦如实说了。

    那边说：“我大概一个小时内到，到了打这个电话，你注意接一下。”

    余梦说：“嗯，可以。”

    然后，余梦在一个小时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挂在嘴里的“男朋友”晨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