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下了一场暴雨。
且有连绵不绝之势。
顾星赴打开手机，查询了x市的天气，对比这鬼地方，显然国内好很多。
乔乔没有敲门就进了他的办公室，这个月已经三次了，顾星赴提醒过她，可她总也记不住。
他不满地盯着她那张时刻都保持着笑容的脸蛋，她有着东方女人的面孔，笑起来却比本土人还要自信。
还算漂亮，但可惜不是顾星赴喜欢的那种漂亮。
顾星赴观察她良久，不是被她吸引，只是单纯对她有些许好奇。
“boss，迈克的妻子想约你进行烛光晚餐，您是同意还是拒绝？”
顾星赴冷笑了一声，“乔女士，看样子你很想让我上明天的新闻，新闻的名字你有没有帮我想好？”
乔乔眨了眨眼，“上市公司的老总深夜幽会貌美人妻，这个标题怎么样？”
顾星赴撑着下巴，尖锐地盯着她，“很好，看样子你很想失业。”
“oh，no。”她不再开玩笑，瞬间认怂了，“boss，抱歉了，其实是我想请你吃个饭。”
“你觉得可能吗？”顾星赴转过椅子，情愿去看落地窗外瓢泼的大雨，也懒得多看她一眼。
“为什么没有可能？在我看来，一切皆有可能的。”
一切皆有可能。
多么天真的发言。
她说得兴致勃勃，“在我最美最想恋爱的时候您出现了，这就是缘分啊。”
“出去，你可以下班了。”顾星赴冷冷道。
“我也想下班。”乔乔叹了口气，“外面雨太大了…您忍心我全身都淋湿吗？”
说到这她又开始表演起来，“oh，老天，乔乔全身湿透，能看到里面的underwear，啊，会不会迷倒很多人呢？”
“滚出去。”有人受不了。
“可惜，有人太不解风情了。”乔乔边往外走边说道，“boss，我得跟你说，您太暴躁了，像个炸弹，感觉你随时会爆炸。”
爆炸？
顾星赴把她喊住：“等等。”
乔乔立刻转身回头，“boss你答应跟我吃饭了吗？”
顾星赴问：“如果我要爆炸了，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问的奇怪，但乔乔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笑容满面地答道：“那我就把您紧紧抱住。”
顾星赴看着她若有所思。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有个女孩也这么跟他说过。
【当时你为什么要把我抱住？还抱得那么紧。】
【当时感觉你快爆炸了，于是下意识想要把你抱住，这样你就不会爆炸了。】
“boss？”乔乔喊他，“您不饿吗，您中午都没吃饭啊。”
顾星赴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她的身体看向了别处。
他看的实在专注，以至于让乔乔误会了。
“boss，您这么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顾星赴的眼神这才聚焦回来，一针见血道：“首先，你有几分姿色，但拜托你下回在衣着这方面穿戴得体点儿。其次，你的直接让我很不适，你只不过做了我两年多的助理，就妄图拿下我，你不觉得自不量力吗？”
“不觉得啊，我喜欢你，我觉得你很酷，尤其是沉思的时候，你身上有让我着迷的东西…”乔乔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而且，我感觉到了，你心里藏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顾星赴看着她，被人揭穿的感觉并不好，但不得不承认，被她猜对了。
“接着说。”顾星赴看着她。
“而且我猜这个女人和我完全不一样，她有着东方女人传统的温婉和含蓄，毋庸置疑一定很漂亮。最重要的是，你没有得到她！”
“你说完了吗？”顾星赴问。
“我说完了boss，我想我也说对了。”乔乔挑了挑眉。
“我记得你大学学的是心理学。”顾星赴问，“既然如此，为什么更换领域，你实在不适合做秘书。”
一个目的明确的女人，确实不适合待在他身边。
“您错了，我大学学的是金融，心理学只是我自己感兴趣研究的，顺便考了个证。”她笑道，“还有，我来公司应聘的不是这个岗位，我见到您后才改变主意的。”
“目的不纯。”顾星赴下了结论。
乔乔摊了摊手，“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主动对待一个男人。”
顾星赴起身，抓过自己的外套，往门外走去，“你订个餐厅，我请你。”
乔乔喜不自胜，赶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顿饭吃了两小时，乔乔侃侃而谈，顾星赴大部分的时候都很沉默。
但乔乔的问题很多，几杯红酒下肚，许是睹景思人，他开始满足乔乔的好奇。
只是问到为什么放弃许念今的时候，他又沉默了很久。
摆手支退了正在拉小提琴的乐手，兀自点了根烟。
“那时候我不懂爱，以为把一个人牢牢抓住就是爱…”
“那你现在懂了吗？”乔乔双臂撑着下巴，透过暧昧的灯光打量意中人，这一晚，她美梦成真。
顾星赴不避讳她的眼神，语气一如既往淡然：“懂了，却再也没有留下她的理由。”
他总在回忆，回忆过去的一切，回忆最开始的许念今，回忆起她的笨拙和可爱，回忆起她的眼泪。
他总在想，如果他没有藏起她的笔盒，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如果他当年第一时间去了济县，把她带在身边，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可是，他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一个人，或者说，他没有珍惜一个人的能力。
他只是想把她拉进自己的世界，想要她成为自己的唯一，想要完全占有她，要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永远待在自己身边…虽然他也做了很多妥协，也很努力的想要留下她，努力到一次比一次疯狂…
他错了吗？
他没错吗？
大概是错了吧？！
是错了，因为他永远不会承认——————那一天从赵佳敏口中得知许念今来到x市、并且在江晓晨身边时的真实动机，或者说，潜意识里真实的想法。
他怀疑过自己的卑鄙。
许念今可以烂在济县，可以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但她不能在江晓晨身边！
……
乔乔在一周后被辞退了，顾星赴给了她一笔丰厚的赔偿。那一天乔乔哭了，在办公室和顾星赴对峙了很久。
两年零两个月，怎么可能有那么深刻的感情？
但乔乔坚持有，直到顾星赴说出那句：“如果有，那就是赔偿不够，如果有，那就是代码不对等，也许这点儿赔偿和你计划中想要得到的对比太少了…”
乔乔就沉默了。
“boss，你永远不懂爱。”
乔乔最后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顾星赴站在落地窗前，直到看到乔乔蹬着高跟鞋出现在下面，看到她转身，抬头，然后挥手告别。
此后，顾星赴再也没有聘请过女性助理。
只是第二年的冬季，加州初雪。
顾星赴收到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是：
“中国有句古话：人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顾星赴看着这条短信沉默良久，他没有去想发这条短信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只是在他沉寂了多年，以为自己刀枪不入时，筱的被这句话重拳砸中，一时难以接受。
乔乔的电话在这一刻打来，顾星赴接了起来，那边笑吟吟的问：“boss，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乔乔的初衷一直没变，她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吃饭，如果可以，吃很多顿饭也行。
顾星赴正想挂电话，那边急忙说道：“boss，你不想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顾星赴答道：“也终会因为一时一景解开一生困惑。”
乔乔有些失落，声音很委屈：“boss，我想你了。”
顾星赴说：“对不起。”
挂电话前，乔乔说：“boss，还记得天台赏月的夜晚吗，你的背影真的很酷，你抬头看着那轮金月，你说：两处相思同望月，此刻也算共团圆。现在我总算明白你当时的想法了。真希望有一日，你可以走出来。”
她还想问：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打动你的一时一景？
但顾星赴说了：“不是我走不出来，是我不想走出来。
我心中不是荒漠，是一世繁花。你永远也不会走进我的心里，就像你永远没有机会见到许念今，没有机会看到她盛满笑意的眸子，纯粹到你舍不得把她忘记。”
他的声音是乔乔这一生听过最好听的声音，磁性，却也掷地有声，他接着说完最后一句：“所以，你没有机会感同身受我的执念。”
是啊，执念，顾星赴自己也知道是执念。
乔乔想起另外一句古话：明知不可为而为止。
在心理层面上说，顾星赴已然“病入膏肓”，乔乔自以为是的想要变成一颗太阳靠近他、照亮他、温暖他、治愈他，从某种角度来看，真的很愚蠢。
病人拒绝就医，医生也束手无策。
乔乔就没办法往下说了，那句准备了很久的我爱你似乎太轻了。
在他面前。
多年后，顾星赴照例从某些渠道得到许念今的消息。
江晓晨那小子倒也没怎么变，还是那么让人看不顺眼，和他深爱的姑娘一直生活的很简单。
也很顺遂。
许念今依然在唱歌，最近发布的一首曲子叫【晨光】，不用去深究就知道是为谁写的。
她的嗓音越发清澈，娓娓道来，是很宁静的意境。
顾星赴不知听了多少遍，有时候还伴着歌声入睡。
他们生了一个女儿，长得和妈妈很像，尤其是眉眼，让顾星赴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许念今。
顾星赴身体后仰，刻意离电脑远了一点儿，屏幕上其他照片倒也没什么不同了，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日常，和平平无奇的爱。
只是移动到一张他们对视的照片时，顾星赴的心脏颤了颤。
他深爱的姑娘眼里依然藏着星辰，望向那人时的目光依然纯粹。
一点儿都没变啊。
一恍神间，他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一天。
他笑着走向她，朝胆怯的她伸出手，对她说：“你好，我叫顾星赴，是你的新同桌，以后请多多指教。”
你看，她们真的没有好好认识过对方，如今想来，徒留遗憾。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许念今，希望你好。一切都好！”
你的无所不能的顾哥就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永远幸福下去。
加州，无风、无雨、也无晴，只是一场初雪下得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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