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说得很委婉，“念今啊，要不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把钱放在笔盒里。”

    言外之意是：你到底有没有丢这笔钱？

    许念今看着秦素，肩膀轻微抖动，她明白了秦素的意思。

    秦素又说：“或者，我打电话给你妈妈，让她过来学校一趟，我们再好好找找怎么样？”

    许念今忽然用手背将泪水一抹，又恢复以往平静的状态，“秦老师，我没事了。”

    秦素问：“你想到钱放哪里了吗？”

    许念今点了点头。

    秦素终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许念今的肩膀，“你吓死老师了，我们班还从未有人丢过这么多钱呢！”

    秦素返回讲台，“好了，同学们，这只是一场乌龙而已，现在开始上课，大家翻到书本第34页…”

    顾星赴看着许念今的侧脸，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那儿刚刚流过眼泪。

    顾星赴小声问她：“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丢钱？”

    许念今摇摇头，“没丢了。”

    没丢了？

    这句话有歧义，没丢和没丢了是两个意思。

    前者是从没丢过，后者像是失而复得。

    顾星赴复杂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他偷许念今的笔盒很没意思，许念今这个人也很没意思。

    她为什么要存钱？为什么有钱还让自己过得如此磕碜？为什么丢了钱又说没丢？还是说这笔钱压根就不是她的，她也是偷来的？

    许念今的双手握成拳，肩膀依然在轻微颤动，顾星赴的愧疚心理被激发出来，他丧气地垂着头，后来索性趴在桌子上，不去看许念今了。

    下课后，许念今在写作业，顾星赴没让她起身，而是手臂撑着桌子，从里面翻了出去。

    姜雅捂着嘴尖叫：“顾星赴，你太厉害了吧！”

    要换做别人，姜雅肯定要上岗上线，毕竟顾星赴翻出来的时候还踩了她的凳子。

    顾星赴嗯了一声，从她身边擦过，他不喜欢别人给他吹彩虹屁。

    姜雅跟着他一起往外走，“你去哪？是不是去小卖部。”

    顾星赴又嗯了一声。

    姜雅高兴地说：“我也去，我们正好一起。”

    于是两人并排往操场那边走去。

    顾星赴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话，用惜字如金来形容他毫不为过，姜雅想跟他搭话，还得努力找话题，不然很有可能来回一趟，他们一句话都说不上。“顾星赴，你说许念今到底有没有撒谎？”

    秋风瑟瑟，头顶的树叶簌簌而落，正好有一片落在顾星赴的头上，顾星赴扒拉了几下头发，将树叶扒拉了下来，“我怎么知道？”

    姜雅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以为你知道呢！”

    姜雅无心一句，让顾星赴紧张地看着她，在她白皙的脸上停顿了很久，似乎想从她的表情挖取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哼！”顾星赴冷哼一声，快走几步，把她甩在了身后。

    姜雅小跑着跟上来，“嗨，干嘛生气嘛，我以为你和许念今关系很好呢！”

    顾星赴不再理会她，走到便利店要了一瓶雪碧，从口袋掏了五块钱递给老板。

    姜雅说道：“老板，给我拿一瓶养乐多，这位同学帮我付钱！”

    顾星赴原本找了钱要走，被她这样一喊，停住脚步，又从口袋掏掏出钱给了老板。

    姜雅得意地笑了，“顾星赴，你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嘛！”

    顾星赴走得很快，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教室里，许念今没有吃她的大饼，江晓晨家里的佣人正好送饭来，看到许念今闷闷不乐地发呆，打开饭盒，将饭菜散发出来的香气用手往她那边扬了扬，“喂，呆瓜，掉了钱就不吃饭啦？还是说武大郎今天没有带大饼？”

    许念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带了。”

    江晓晨撇撇嘴，用调羹挖了一勺饭，“切，你可真有意思，我讽刺你呢，你还听不懂。”

    许念今回答：“我听懂了。”

    江晓晨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起来，突然觉得饭也不香了，“你是不是不服气？”

    许念今摇摇头，站起身，“你慢慢吃！”

    就往门外走去了。

    江晓晨觉得今天的许念今很古怪，想起她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又想起她的话，顿时恶作剧的想法又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放下羹匙，俯下身用手探进许念今的书包里，将她的大饼给拿了出来，心想：没有饼，看你吃什么？

    教室里都是咀嚼声，顾星赴拿着餐盒走了进来，照例用手撑着桌子翻了进去，许念今刚才上完厕所回来后，就发现她的大饼不见了。

    许念今看了看吃得正香的江晓晨，江晓晨满脸笑意，“怎么？你想吃我的饭啊？”

    许念今将视线收了回来，她本来想问他是不是拿了她的饼，想了想还是不问了，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顾星赴没问许念今有没有吃饭，以为她已经吃过了。

    姜雅边吃边转头和顾星赴说话，其实基本都是自言自语，但是她乐此不疲。

    江晓晨嫌她聒噪，怼她道：“你吃个饭怎么这么吵，你妈没教你食不言寝不语啊？”

    姜雅哼了一声，“你但凡知道，就不会怼我了。”

    江晓晨将饭盒盖子啪地一声盖好，“小爷我吃完了，现在有时间好好教育你了，你现在赶紧闭嘴，不然等下我骂你，你别哭。”

    姜雅骂了一句“神经病”就低头吃饭了。

    江晓晨也不是真的想跟她过不去，见她不说话了，也就懒得计较了。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许念今捂着肚子趴在课桌上。

    早上就喝了一瓶牛奶，挨了一天，她的肚子早已经咕咕作响。

    江晓晨在一旁幸灾乐祸，“中午我让你吃饭，你不吃，现在好了，饿了吧？还不赶紧把你的大饼拿出来啃！”

    顾星赴这才知道，她竟然午餐都没吃。

    钱掉了如此难过吗？

    顾星赴心里越加不舒服了，心想等有机会了，就把笔盒还给她。

    许念今没说话，最近几个月她清瘦不少，导致衣服有些松垮的耷在身上，极度不合身，也因为如此不合身，竟然让顾星赴觉得，她看起来很虚弱。

    江晓晨笑嘻嘻地凑近她的脸，“许念今同学，你不会要饿晕了吧？”

    许念今闭上眼睛忍受他的挑衅。

    顾星赴伸出手，在她额前探了探，李妈妈每次在他看起来不舒服时就这样做。

    所以当他这么做完后，自己都惊呆了。

    姜雅的表情更是惊愕，她揉揉眼睛，似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看顾星赴，他的手确实放在许念今的额头上。

    顾星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转过脸又恢复成平日那个冷漠的样子。

    姜雅恨恨道：“许念今，你别给我装死博同情，不就是一顿饭没吃吗，至于这么夸张吗？”

    “我没事。”许念今的声音有些虚弱。

    姜雅冲她翻了一个大白眼，“惺惺作态，看着就烦。”

    江晓晨也趴回自己课桌上，骂了一句：“死鸭子嘴硬。”

    叮铃铃…

    放学铃声总算响了，同学们欢呼起来，纷纷收拾书包准备打道回府。

    许念今将书包背在身上，如往常一样慢吞吞往教室外走去。

    顾星赴跟在她身后，也同样缓慢地走。

    就这样走到学校门口，江晓晨踩着滑板滑到了许念今身边，围着她转了两圈。

    江晓晨喜欢滑板，许念今权当她是在跟她炫技，站着没动看着他灵巧发挥。

    滑了几圈后，大概是累了，江晓晨从书包一侧掏出一个包装很简易的大饼扔在了许念今身上，“喂，许念今，麻烦你帮我扔下垃圾。”

    许念今停下脚步，看着脚下的大饼没动。

    很久，她才弯腰将自己的饼捡了起来。

    不远处江晓晨看着她笑，“喂呆瓜，如果你不想扔，想偷偷吃掉的话也是可以的！”

    江晓晨的声音很大，所有放学的学生都被他吸引了过来，在边上看着好戏。

    许念今没有说话，将饼捏在手上。

    顾星赴的胸前窝着一团火，这团火在江晓晨越发肆意的笑意里噌的一下烧到了脑袋。

    他握紧了拳头就冲了上去，给了江晓晨一拳。

    江晓晨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挨了一记重拳，唇角溢出了血，往地上呸了一口，“顾星赴！你他妈干什么？”

    说着就和顾星赴扭打在了一起。

    他俩差不多高，但顾星赴似乎更有打架这方面的经验，很快就占了上风，只是突然，有个人把他抱住了，让他一时僵在了原地。

    江晓晨一拳落在一只宽厚的手掌上，老陈见势不妙冲了过来，正好替顾星赴挡了这一拳。

    江晓晨的司机也赶了过来，把江晓晨给拉住了。

    江晓晨被打了一拳，气不过，破口大骂。

    校门口好几十双眼睛，就这样看着江晓晨发疯乱骂，看着许念今从背后紧紧将顾星赴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