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讯

    大连原苏军基地的驻军已全部调派日本驻扎,但经验丰富的亚历山大上校作为援建中国空军的教官却留了下来。冬天来临前他往莫斯科递交了休假及赴德探亲申请,在历经几个月的等待后终于得到了准许批复——这个时候已经是1954年初春。

    他终于可以告诉殷切期盼的妻子,他就要来她身边。虽然他和她通信频繁但每一次相聚都很短暂——思嘉推动的苏德航母联合训练计划并没能如她所愿展开。

    萨沙并不能以航母测试机飞行员的身份驻扎德国。一切的缘由是随着去年伟大领袖的突然去世,他生前推行的很多政策计划都搁置了。

    ……关于航母,克里姆林宫内部有几种不同声音。

    萨沙很清晰地做出判断,还没有谁的决策能一锤定音。从上司瓦西里司令那边他依稀听说是“有人”认为建造航母维护航母耗资太大,战略上看发展航母不如研发导弹。这令瓦西里非常愤怒,开会时不顾一切咆哮指责有人背叛了他父亲的意志。

    ……远在东方的萨沙也无法劝说伟大领袖的小儿子克制住爆脾气。他现在驻华,算是远离了莫斯科的核心政治纷争,但那些令人心惊的事还是传来:贝利亚的下场甚至牵连了和萨沙在战时有点私交的内务部官员朋友。

    万幸威望极高的朱可夫元帅阻止了清洗从内务部蔓延进军队。当年元帅就是被贝利亚执掌的内务部“罗织”过罪名连降三级发配乌拉尔军区。随着贝利亚去年被清算,在1937-1938短短一年内一百多万人被内务部逮捕处决的事被拿出来作为罪证——这实质是在示意伟大的慈父犯下的错误。

    萨沙是军人,他把种种无奈和新希冀都统统埋藏心底。他坚信苏维埃前途光明。这是制度的优越性,工人无产阶级当家作主的国家性质决不拘泥于克里姆林宫最终是哪位拍板决策。

    他的妻子就是跨越时间的见证者。

    萨沙对着军容镜端正戴好大檐军帽,整理好肩章领扣。亚历山大上校带着自己的简单行囊,离开了军官宿舍。他运气不错,今天能顺风搭乘一架恰好要飞北京的小运输军机,开始他的探亲旅途。

    北京南苑也有新成立的空军中级指挥员训练班。萨沙作为二战和抗美援朝战场上赫赫有名的空军飞行员英雄,一落地就受到了瞩目和欢迎。他在这为学员们上了三天的培训课程后,等到了那趟每两周一次的北京至柏林往返航班。

    一架美丽的洁白大鸟降落,滑行,稳稳停在平整的跑道上。从梯子上走下来几个人,为首的穿着德国国防军陆军军官服,后面跟着一群半大的少年。

    他们是东普鲁士少年军校的学院。希特勒安排他们来中国军校交流训练,目标是一昼夜负重徒步急行军100里以上,在演习炮火中攀着几条铁锁链过河等等。中方收到训练计划时可以说相当无语。

    乘客离开,飞机机组休整一天后将再次出发。

    这是德意志国家航空公司推出的第一条亚洲国际专线。机票钱几乎花掉萨沙两个月薪水,整个旅途二十四小时,途中落地延安和莫斯科,所以一些驻派苏联援建的专家们同样乐意搭乘此趟航线回国。某种原因这趟航线还格外受苏联人欢迎。

    ——反正思嘉是不会承认她坚持落地莫斯科的阴暗原因是绑上一些苏联专家和苏联人就不怕克格勃搞炸机……

    萨沙是第一次乘坐正式的民航,感觉非常新鲜。金发碧眼的德意志姑娘双手叠在胸前,满面笑容朝每一位顾客致意,将他们引入客舱座位——先进的喷气式客机,代号空中之星50,载客量一百八十人。

    这一趟上座率近满。广播里用中文俄文和德语循环播放注意事项。每一个位置上都有几本不同书籍——《环球影讯》封面照是一位叫玛丽莲梦露的美国女星,萨沙对此兴趣不大,他拿起另一本《美丽星球》翻阅——漂亮的彩页大篇幅介绍着亚马逊热带雨林和非洲大草原,不过这杂志依旧属于德国的宣传工具:希特勒抨击人类乱砍伐和欧美人去非洲打猎的行为。

    萨沙早了解希特勒这个人对人类之外的动物都很心慈手软。行吧。

    这时候他的身边位置也坐了个人—一个军装笔挺的德国党卫军高级军官,脸上的疤痕不但没有面目全非毁容感反而像是他的勋章,他慢条斯理地把叼着的烟斗收好,低头优雅地翻阅着画册。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您乘坐德意志国家航空公司飞机!本次航班由北京飞往柏林,经停延安和莫斯科,十分荣幸为大家服务。”

    萨沙抬头,看见穿着制服的机长副机长和观察员站在最前方,公式化地用德语背着流程,公式化地向大家挥手问好,他细看了看,觉得那位机长有些脸熟,几秒后他记起这人是战争时德方著名王牌飞行员奥托·基特尔。

    显而易见,这位前空军中校退役后军转民再次翱翔蓝天。他驾驶的是最先进的喷气式发动机客机,德国把军工科技和军中人才都用于民航。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加速度冲刺,机翼上的空气流动产生升力,腾空而起——操纵惯了战斗机的萨沙闭着眼睛感受整个生猛又丝滑的流程,他想笑:追求享受速度的机长……可以预料旅途所花时间肯定比计划短至少一个小时。

    “你认识机长奥托吗?你刚刚明显打量他。”身边的德国人用不太流利的俄语问。他的眼睛是冷冷的冰蓝色,和帽徽上的骷髅头呼应能给经历过那些的人造成心理阴影。

    “对,我认出了他是前王牌飞行员。”萨沙简单回答。

    “你是空军军官,你身上这套大衣是苏联标配。”德国人有点傲慢地说,“我是王牌坦克部队的。战场上我们是对手。也许我开炮轰下过你战友的飞机。”

    “我肯定我也精准轰炸过德国的虎式坦克。”萨沙平静道。“伊尔的火炮能击中虎式坦克最薄弱的炮塔顶。”

    德国人冷冷看了他一眼,“那需要为我和你现在和平地坐着干杯。我叫克劳斯·耶格尔。苏联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苏联援建的空军教官。”这男人说完就高冷地自顾自翻阅。

    ……难道你不是?萨沙想,德国援建的坦克专家啊。

    云端之上偶有颠簸,对于萨沙来说和平地没什么区别,德意志航空公司的乘务们训练有素,推着餐车微笑着给每一位顾客提供各式各样的餐食点心,水果很多,但都是中国特产的菠萝和荔枝黄桃罐头,主食有大列巴切片和馒头,火腿黄油鱼子酱鹅肝酱都可以作为佐料。肉类有两种可以选:德国蹄膀肉和北京切片烤鸭,点心也是中西结合:德式华夫饼和北京稻香村萨其马——后者的甜味很受苏联乘客欢迎。

    饮品以芬达为主,汽水全部不限量供应。

    这时候坐在萨沙后排的一个苏联人不满意了,“伏特加呢?你们飞机上不是没有!为什么不现在给我们?”

    乘务员微笑着解释,“伏特加是落地莫斯科后送给每位苏联乘客的告别礼物,请您谅解为了飞行安全,整个飞行途中我们只提供水和非酒精饮料。另外我注意到了您的座位号,很荣幸地告诉您,您抽中了本次旅途的幸运乘客号码,我们将额外赠送您双份伏特加礼盒唷。”

    “双份?”

    “是雪树伏特加和北京二锅头珍藏版清香型。有小样倒是可以先给您。”

    那个苏联人兴冲冲地接过了一个极小的玻璃瓶——连一口都不够,但他倒是没再抗议。

    萨沙听着他和同伴的对话,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惦记着伏特加的是地质专家波罗申科,他怀着一肚子气回苏联:因为德国人坚持附和中国不是贫油国,不但和那个叫李四光的人一拍即合,还跟着中方人员奔赴大庆勘探,还大放厥词说中国西北沙漠环境和中东波斯湾很像,应该也有一些油等等。

    “但是德国人在找油田找矿产上真的有一手。”他的同伴说道,“你知道阿拉斯加的油田是德国定位的吗?我可听说,他们仅仅根据那些从西伯利亚回来战俘的描述,就推断那附近肯定拥有储量万亿克拉的钻石矿,能给每一位苏联新娘和欧美新娘都做一套钻石头冠钻石项链手镯等全套首饰,这些都发表在《科学与地质》期刊上,你没看吗?”

    “我给这期刊的投稿被拒了!倒是刊发了那个中国人李四光的理论!”一提这期刊,苏联石油专家更气了。“我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才大庆找到油田!”

    萨沙摸了摸鼻梁,心想也就最多几个月吧……座标都是现成的。德国人只需让中方发现那些原本就埋藏在地下的宝藏。

    而且他们提到的期刊钻石矿内容,骨子里其实具有浪漫色彩的萨沙不禁想,这莫非是他的妻子辗转送给苏联的礼物?

    旁边坐着的克劳斯上校继续翻着杂志,一言不发。

    等飞机降落延安机场加油时,下来散步透气的旅客们看见几个大麻袋的货物被送入货舱。货主是常坐这趟航班的德国人,他和机组人员很熟,打了个招呼便坐到了某个空位上。

    “走私贩子。”克劳斯傲慢地仰下下颌点评。

    作为总理府的投机倒把白手套之一,这个德国人并不在意走私犯的名声,他向乘务员要了芬达,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色小果实扔进去,随后几口全部喝光。

    克劳斯也有分配的枸杞。军队中从元帅到列兵,每天都被命令含几颗以保护视力,改善睡眠,提高身体素质。

    再次起飞的空中之星航班下方,是延安。是十年来逐年扩大的一望无际枸杞田,是一座座国营枸杞集体农庄,是努力连接一座座村镇的新建交通运输道路,它像血管一样,把收获的红色果实运输到延安国际机场。

    好枸杞,延安产。这是新中国早在延安时代就出口的第一种经济作物。凭着种枸杞这种经济作物吃饱穿暖还翻修了窑洞的农户们深深受益,橙红果实也是这个拿到了总理府代理权的德国商人财富源泉:枸杞通过精致小盒子包装后,再加上元首公开他多年每天都喝枸杞茶,已和“养身”这个词深切绑定,在欧洲市场上售价十马克五十颗。

    枸杞也出现在苏联特殊供应商店里和南美加拿大走私犯的紧俏货物里。整个过程中的唯一输家,大概就是花十美元才能买一颗的美国上流社会人士吧。

    漫长的飞行后,航班抵达莫斯科站,但因为距离终点柏林近,仅在这里停十分钟。苏联的旅客们下去了一大半,人人都捧着赠送的波兰伏特加一对,有的一下梯子就迫不及待仰头畅饮。

    今天在莫斯科匆匆登机的是苏联国家青年国际象棋队,机票这个程段很便宜,他们选择直飞柏林参加欧洲杯比赛,无论男女都带着几个大箱子——他们要为自己和七大姑八大姨等在柏林采购一些苏联普通商店买不到的东西再从华沙墙走陆路返回苏联。

    两国间那场残酷的战争结束已快十年,文化体育交流日趋频繁。萨沙看着那些应该是大学生年龄的孩子们,他们欢笑,朝气蓬勃,眼睛明亮没有半点阴霾。

    萨沙欣慰地想,他们就是不必卷入战争的卓娅和舒拉,美好的生活,无限的希望都在等着他们。

    “你居然没在莫斯科下飞机。”他身边的德国坦克专家上校又点评道,“什么时候德国需要苏联空军教官援建了?毕竟我说实话,战时东线空战——当然不否认苏联有那么几个天才飞行员。最有名的是一个伊万,我很佩服这种能驾驶轰炸机从德国集中营逃出去的人物。”

    萨沙便含混说,“我来找埃里希·哈特曼。”

    “德意志帝国最优秀的空军飞行员。”克劳斯骄傲地说,“你需要向他学习什么?”

    “准确地说,是我来教授他航母舰载机起降经验。”萨沙微微笑道。“我就叫伊万。”

    柏林。谢绝了克劳斯上校请他搭来接自己的车一起走的好意,萨沙不出意外地看到他心爱的妻子站在一辆黑色小轿车旁朝他招手。

    他笑着大步走过去,来不及放下行军包袱,两人就互相拥抱。

    萨沙想抱起妻子转一圈。

    她的手却搁在他臂膀上阻止——“亲爱的!”

    她的眼睛熠熠闪亮,快活极了。

    “我有一个秘密,无论如何都想第一个告诉你。”思嘉仰着脸,勾着丈夫的脖子,耳语般说,“快三个月啦!我亲爱的,接下去,唔,我要准备休假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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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要请假两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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