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击

    1943年6月初。北半球的夏天令柏林十点钟还未天黑。元首在收到思嘉的“德国没剩多少时间”警示后,第二天就来到了萨克森豪森,这次甚至连行踪都没有借黑夜遮掩。

    希特勒带来了苏联发布的那些集中营照片报刊。他自信这是他拿捏未来小姐情绪的把柄。他滔滔不绝的辩论口才会形成言语风暴,表达小姐深深伤害了德国的信任和他的感情。当发现她有一丝羞愧时,他再宽宏表示原谅。这位小姐对德国的赔偿极具价值,他这次想从她这儿得到库尔斯克会战的相关历史。

    然而希特勒不知道思嘉也精心扎好了一个情绪口袋等着他。更没料到羞愧这种东西她对纳粹德国根本不会有。他前脚刚一迈进那间秘密谈话的封闭屋子里,思嘉就霍然站起,抢先匆匆开口,语速极快。

    “您是不是在见到我后,对主持原子弹制造工作的海森堡说过什么干扰了他?”思嘉依旧贯彻她的传统技能,劈头盖脸焦急询问。她的眼睛瞄了一眼希特勒卷在手里的俄文报纸——“请您今天务必分清主次!集中营照片的事我很抱歉,保证不会再犯。现在我说的才是生死攸关!元首!未来被你我干扰!德国彻底败了!”

    希特勒要说的话一下子顿住。希姆莱咽下一口唾沫,面带紧张地看向她。

    她赌的就是缺乏资源的德国对电影里的重核裂变动了心。“简单说,我发现一个非常可怕的未来倾向正碾压覆盖而来----原本的历史可能会被取代,量子通道也随时紊乱。我冒险截取了那个未来的一些时间流动碎片,我清晰看到德国没能及时研发出核武器!这导致了一系列灾难性后果。明天如果我能来,交给您看一看。希望您能有个心理准备。”

    “德国会彻底失败?什么灾难性后果?”希特勒不愿意相信从前那个历史,现在则是不肯相信这个更糟的新倾向。目前德国占据着欧洲广袤国土!东线德国部队还有两百个师!野战陆军三百万人!!

    “对!德国将在东西线夹击之下彻底战败。您在柏林自杀。希姆莱先生也服毒自杀。最后的两千党卫军战死国会大厦,德国被瓜分成两半,被驻军,赔款,一战经历过的那些又回来了。”

    每说完一句,希特勒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希姆莱则掏出手帕擦汗。

    “夹击?”

    “是的。德军双线作战。一方是美国人和英国人的联军,他们登陆了。一方则是苏联。这个时间发展可怕在于美国人抢先研制出了原子弹。美国因为隔着大陆,吃尽了战争红利,战后它会演变成一个由财团控制,地球上最强大富有的国家。您可以想象到在这样的局面下,德国会怎样——再也没有翻身的能力了。”

    “财团?是犹太人!现在应该加速除掉那些犹太人!”希姆莱嚷道。

    “您真的是搞农场出身的,阁下。”思嘉皱眉,“事到如今了,还把犹太人看成是害虫。真的对吗?”

    “谁是德国的朋友?谁是德国的敌人?我看到美国研制原子弹成功是因为吸收了从德国离开的犹太物理学家——元首,这个人原本可以为自己的祖国效劳,而现在却被逼到了地球另一面。我太不理解了,一个国家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英才?我看过萨克森豪森的记录,科隆大学的教授被殴打而死!物理学家,大学教授,他们和您说的那些贪婪狡诈成性的犹太垃圾是同样的性质吗?说到贪婪,我见过的最贪婪残暴的人还就是卡尔科赫!他是个雅利安人!”

    “你在质疑元首的决策!犹太人必须清除!”

    “是吗?希姆莱先生,那你们也清除了未来的莱茵哈特·海德里希。他的祖母叫萨拉·海德里希,是个犹太人。他销毁了祖母的墓碑就是因为这个秘密。毕竟在我面前,可没有什么历史的秘密——他曾经三次赢得了血统诉讼又怎么样呢?能力和品质胜过一切!戈林那胖子可放话说空军里谁是犹太人由他说了算!我真觉得万分滑稽啊!而现在德国都到生死存亡之际了,我,一个外人还在和你们吵这个,替你们分析局面!尝试不让德国跌落那种悲惨深渊!这是更滑稽的事!真是活见鬼了!”

    骂完的思嘉恰到好处的消失了。

    剩下希特勒和希姆莱伫立在房间里面面相觑。希姆莱不敢说话。因为是他让元首对海森堡提新要求。

    这对于希特勒来说是个无比漫长的夜晚。

    第二天思嘉一过来,睁眼是密封的毒气室以及,专程等候在室内的小胡子和他的心腹。

    “我要看德国的战败未来。”希特勒面无表情说。

    “可以,不过您不怕现在有人锁门再丢齐克隆B下来吗?”思嘉忍不住讥讽道。

    希姆莱解释今天下午这个毒气室已经被命令永久关闭。元首忠心耿耿的护卫队就守在门外。第一时间观看机密未来资料,没有比这个毒气室更恰当的地方了。

    那天思嘉用手机展示了一些东西。红旗飘扬在总理府的片段,以及苏联战士刻下留言:我来自布列斯特要塞。

    灯光昏暗,小胡子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屏幕。

    “无论哪个历史,苏联军队都攻入了柏林,这似乎是无法改变的。阁下。但新的历史趋势里,德国东西线腹背受敌,没能做出原子弹这才一败涂地。想要翻转历史,就得以这两点作为支撑,撬动局面。”

    “我不相信。”希特勒突然咆哮说道,“你一直袒护苏联。小姐。你为了苏联可以毫不犹豫践踏德国的利益。你就是要观赏苏联军队冲进伟大的柏林!”

    “苏联军队攻占柏林每次都牺牲至少三十万!而柏林也每次都让十几岁的孩子冲出去抵抗!这种事情我一点儿也不愿意观赏!”思嘉和他对吼。“我还看到新历史里戈培尔的夫人把她的所有孩子全部毒死!我看到国防军的那些伤残老兵最后像乞丐一样流落街头给占领他们国家的士兵擦皮鞋!这就是您想看的德国吗?”

    希特勒一阵晕眩,强撑着笔挺站立。他喘着气,冰冷的手指理了理一遛乱发。“在你依旧有骗子的嫌疑之前!我不会容忍你对战局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您真是想多了。”思嘉不屑道,“东线后续必败的责任我才不会担呢!是您把德国带到了这个局面上!我就说我知道的!根据历史,斯大林格勒战役后,南方集团军群司令曼施坦因元帅开始计划向苏联红军反扑。你决定采纳曼斯坦因的计划,你发布第6号作战命令。决定德军主动放弃了一些重要据点,诱使苏联红军深入。您的中央集团军群和南方集团军群联合发动一个钳形攻势以摧毁在库尔斯克突出部的苏联军队。这个作战代号为堡垒。以上种种,都是我从越来越清楚的新历史趋势中看到的,它契合吗?”

    这就是希特勒和他的将军们这几天争论不休的内容。最高机密。

    希姆莱眼前一亮,“苏联的战略部署您是否也清楚?”

    “对。没有什么能瞒过我。”思嘉扬起下巴。“可您真的以为,这就能帮德国打胜仗?”

    她看向希特勒。“打赢苏联,您需要九个国防工业部、几百个完整的工业产业链、八千家顶级的配套零件生产厂家,以及服务于这些产业链的二十万顶尖技术人才。同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核心首脑,指挥计划委员会将这些生产力、资源、人力有效地整合和指挥起来!总之需要一个伟大的幅员辽阔的国家才能和这个庞然巨物抗衡!德国是吗?一旦丢失了本土之外的部分,一旦被西线夹击,它的资源能支持和苏联打消耗战吗?你们的飞行员,坦克手,消耗殆尽前能培养出新一波接班人吗?还是打一个少一个?!看一看吧,面对苏联,您所依仗的闪电战优势已经荡然无存了。不如趁着人力和资源还能勉强维持的时候,与苏联达成和平协议----”她说到这又像嘲笑一般,“可惜您亲自撕毁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已经让和平没什么信用。您把别人的家园毁了,即使现在又说要和谈,人家会答应吗?想一想我也觉得荒诞可笑。既然德军曾经逼近莫斯科,那么苏联军队打到柏林才算是历史的公平。”

    在希特勒再次发火咆哮前,希姆莱拉住了他。而思嘉则认真说道,“那一天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元首。只要西线稳住不垮,德国依旧有翻身的机会,您千万不要在总理府地下室自杀。我可不是您的将军,没什么怕您的。人存地失,人地皆存,人失地存,人地皆失,这道理您明白吗?”

    说完她又消失了。

    第三天来,被连续两晚暴击的希特勒平静了许多。这一次他们站在原死刑靶场上。笔挺的护卫队成员拉开一段距离包围这处。他看着思嘉,这才意识到她的形象和以前见面时不一样了,短发戴眼镜。他语气诚恳地对昨天发火表示歉意,示意思嘉只管说任何想说的。

    “我在竭力维持历史。它本来的核心是美英两国在这个时代败亡。所以我希望您能认识到,德国,以及苏联,现阶段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好比你们作为近邻,互殴对方,一死一重伤,结果让另外一条马路上的某户人把你们两家财产最后都收入囊中,还编故事诋毁你们,踩在你们身上让你们永不翻身。回过头来看,这样的互殴还有意义吗?”

    “你想要德国和苏联停战。”

    “也不太准确。我只要苏联和德国都能保存尽可能多的青年人力资源。两国战争总消耗合计控制在原数一半左右就谢天谢地了。东线是人类历史上作最为残酷的战场。现在苏联已经损失一千四百万,德国是三百二十万吧。”她说得沉重,气闷。

    “可现在整个德国武装部队可用的全部人力超过1355万人。包括982万正规军和60万党卫军及警察。德国还有90多万仆从军加外籍部队。”元首不甘心。

    “太对了。可惜到战败时,曼施坦因、古德里安的王牌装甲部队都消耗殆尽。帝国师骷髅师党卫军师也在西线化成炮灰。所有武装部队基础力量荡然无存!您想要这样的损耗吗?”

    希特勒喘着粗气。希姆莱脸色惨白。

    “所以我说,尽力减少损耗!尤其是东线!别把好牌都打在连我都没办法干涉的东线上行吗?例如我希望您能再次提出交换战俘。这对您有坏处吗?上次换回来的第六集团军残部更加忠诚于您。”

    “你只是想借机释放更多苏联战俘而已。”希特勒盯着她。

    “您非要谈这个话题我也奉陪。元首!这么在各个集中营把战俘杀戮残害下去,除了满足虐待狂之外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您要是再提斯拉夫人低劣,我就不得不嘲笑一下,萨沙就是可以吊打你们空军全部雅利安人飞行员!”

    “他会重回战场,德国最优秀的飞行员从北非撤了回来,一旦交锋结局未知,小姐。”

    思嘉楞了一下,心脏咚咚跳着,但她坚定相信萨沙作为飞行员是无敌的。她还要为他心爱的祖国,为1958年前,那个援助过中国的苏联做一些事。

    希特勒继续说战局。“你的意思是西线的局面能扭转?”

    “我只能保证,我将全力以赴,协助您扼杀这个不该存在的历史分支。而且我想豁出去干得彻底一些。元首,比如瓦解这个所谓的日不落帝国!我已经看到分支未来,只要它存在,它的政策就是制造一个永不能安定齐心统一的欧洲大陆!这个国家堪比一根搅屎棍。这和您想要创造的德国相悖!”

    “我需要考虑!”希特勒把手往身后一背,开始徘徊。

    希姆莱已经觉得这个放弃东线,打下英国统一欧洲的未来好极了。他趁元首背身的机会,朝小姐迅速点头。

    思嘉看着犹豫的希特勒,继续给出诱惑。“我知道您渴望从苏联手里夺取罗马尼亚产油区和高加索地区,这是为了您常说的,德国的利益。好吧。元首。”她指了指自己,“您要记住我是什么人。我是一切。只要东线和平,我愿意告诉您一个地球上尚未被发现的丰沛油田精准坐标。包管产量足够覆盖您打算从苏联抢得的。”

    “我还要原子弹。”希特勒毫不犹豫说,“我肯定你已经从这个该死的新历史中看到了它的关键。”

    “这就没意思了。您拿到原子弹不会转身往苏联丢吗?不过您知道这武器存在的意义其实是制约吧?”思嘉笑着说,“它保证了许多年的和平。如果您接受和苏联同时拿到制作的相关技术,互相制约彼此----您得快一些了,得赶在美国制作出来的45年夏天之前,您得和苏联谈妥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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