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5月22日，这是东欧气候最好的时节。被墙一分为二的华沙城中，旧王宫附近许多绿树侥幸逃过了战争的炮火——现在浓荫树下路旁都时不时冒出一些生面孔。苏德两国心知肚明那是对方的安全人员。为了那桩大事能正常举行，他们甚至分享了情报，联手挫败波兰人搞破坏。

    毫无疑问，英国那搅屎棍在背后提供了资金及武器支持。英国就是不想看到苏德两国和平，不想欧洲大陆安定，也就傻瓜波兰人又一次被英国利用。

    这座旧王宫正巧位于分割东西华沙的维斯瓦河边上。三个多月前华沙起义军乘苏联进攻在西边搞事却被德军一顿暴锤，王宫建筑也遭到部分损毁。事后德国把未被破坏的部分收拾收拾，加固建筑，打扫瓦砾，作为邀请苏联前来议和的地点。

    德国派出的谈判阵营摒弃了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免得苏联人一看到他就想起苏德互不侵略条约。这次来的以和苏联没有直接仇恨的经济部长施佩尔为首。他带来了希特勒亲笔签字的全权证书和以冯·伦德施泰特元帅为首的一众高级军官。斐迪南上校也包括在内。

    苏联那边则依旧是人民委员会第一副书记兼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和慈父最信任的国防委员会成员马林科夫。军队代表则是朱可夫元帅——重创德军的人。

    实际上，掌管秘密警察的希姆莱和苏联的贝利亚也在保密状态下来到华沙进行不公开接触。希姆莱向贝利亚出示了一样可怕的东西：一个手掌大小的屏幕，上面极致清晰彩色地播放着苏联人在卡庭森林里毁尸灭迹。

    贝利亚震惊了，内容还是其次。

    希姆莱笑着表示，波兰总喜欢乘人之危，苏联和德国都支持过波兰复国，它反手就向东向西各自入侵过。波兰人至今还在怀念往昔波兰王国的荣光，所以元首认为解决波兰这种碍眼国家的最好办法就是苏德两国永远拆分它，让两种制度在它的土地上并行，好比一个车轮左转，一个车轮右转，从意识形态上就造成分裂比一个国家暂时强行统治它全境更有杀伤力吧。

    德国这感悟当然来自战败的那个悲惨下场。元首打算把一切复制到波兰国土。

    贝利亚也认为钢铁同志会赞同永久分裂波兰。他更对那个手掌大小的东西产生浓厚兴趣。可以现场拍摄？拍出来这么清晰！这是卧底活动的最好工具！

    希姆莱笑呵呵回答这是德国的最新科技产品，尚在试验阶段。对了，我们继续吧，德国十分理解苏联对波兰的仇恨，支持苏联处决波兰战俘。但是苏德两国之间的问题起因纯粹是德国被英国欺骗，两国不要造成历史仇恨，别让英美计谋得逞。

    潜台词是希望苏联别抓着战争前期德国搞突袭和对待战俘残酷的事不放。而且德国愿意对苏联作出赔偿——用阿拉斯加整个州的十万驻军权抵债，工兵也是兵不是？毕竟阿拉斯加地下储存了十五亿吨以上的石油，5.7万亿立方米天然气。

    贝利亚不敢置信。

    “你怎么能保证不是欺骗苏联？”

    “很简单。德国乐意和苏联一道开发油田。德国投资，提供生产设备。苏联只用坐着等收益。初步的设想是对半分，四六也可以。苏联没有任何风险——当然德国也可以把坐标交付苏联，苏联独立开发。”

    忠诚的贝利亚把一切火速告知了克里姆林宫。石油天然气的储量震撼了慈父。哪怕他看清这样一来美国将对占据这块肥肉的苏联恨之入骨——可是单石油都有十五亿吨！阿拉斯加是万恶的沙皇贱卖给美国的！苏维埃应该在1917年就不予承认！！

    在阿拉斯加拉上德国一起瓜分石油等资源比单独占据要利于结盟对抗美国。

    台面上的施佩尔和莫洛托夫的谈判进展也算顺利。双方同意交换全部战俘——但那位机要秘书比较特殊。苏联拒绝，她即将通过婚姻成为苏维埃公民，投身苏维埃的建设服务，她放弃德国职位投奔苏联还是个很好的宣传口。

    这是元首绝不能接受的结果。而德国又万万不能让苏联人看出小姐的秘密端倪。斐迪南的计划就在此时登场。他从思嘉身上学到一种东西，叫做豁出去。不顾一切豁出去才能成功。

    “她个人的意愿真是留在苏联吗？”他突然发言！所有人都看出这个青年德国军官的气急败坏。

    女人的爱慕也是荣誉的一种。

    苏联军方带着得意的口吻告诉这悲惨的单恋者，“当然。亚历山大少校和她感情很好。他们的结婚申请已经递交了，只等最终批准。”

    “她是从我的卧室里偷走的AR234喷气式轰炸机设计图纸。所有人都知道她出入我的房间毫无禁忌，她穿着我给她挑选的衣服出席聚会，她还用我的钱买了至少三件男士大衣送给集中营时的亚历山大少校——我对她百依百顺。她到了柏林总理府，我又几乎是她的司机，载她去参加和朋友的聚会——她怎么能抛弃我！我都能接受她不生孩子！”

    斐迪南咬牙当众说出这席话。言下之意他也和机要秘书建立过亲密关系。

    翻译后轮到苏联军队代表吃惊了。离谱啊！德国军人说的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看她把他耍得团团转的样子……

    苏联人面面相觑，斐迪南想要离开会议室。

    伦德施泰特皱眉，就说了一句——“为了一个在柏林社交圈名声狼藉的女人！你给我坐下！”

    名声狼藉？这词又被苏联翻译听到了告知。

    被元帅批评的斐迪南静静坐在那。

    谈判休息时苏联人有兴趣想知道元帅对着这个青年上校说什么——他们打听到了。原来他们是远房亲戚，伦德施泰特说他母亲来找过他请他帮忙把儿子调离那个女人身边。别想着那个女人了！让她去苏联吧！祝她幸福不行吗？

    谈判继续，双方签完了字。不过苏联人的目光老打量一旁的沮丧斐迪南。

    斐迪南暗自冷笑，心想小姐说过大部份人类就爱看搬弄是非小道消息。原来严肃的苏联也一样。

    “希望苏德两国今后能像战前一样恢复正常交流。”施佩尔说道。

    苏联一方不置可否。

    这时斐迪南站起，又露出沉痛凝重惭愧神情，“那位亚历山大少校从前囚禁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时候，我对他施加过折磨，差点令他丧命——现在我想当面见他。”

    苏联人交头接耳讨论新情况。这是要再见情敌？答不答应这种交流呢？

    “我想向他致歉，向他所代表的苏联战俘表示德国的诚挚歉意。”斐迪南摘下军帽，清晰说道。

    道歉？这也可以作为德国男人向苏维埃战士低头的绝佳宣传材料！

    德国承诺将在萨克森豪森树立一座哀悼亡者的纪念碑，告诫后世警醒。于是在苏德双方的共同观摩下——斐迪南上校在华沙的旧王宫，再次见到了他无比嫉妒的男人。

    应命令而来配合宣传的亚历山大少校穿着崭新的苏维埃军服，军容严整一丝不苟。他站得笔挺，红领章和军帽红星都太刺眼。他再不是集中营里每天挣扎在生死之间苦苦劳作，一身泥泞脏污的那幅模样。斐迪南不得不承认这头苏俄飞行巨龙很优秀，公主爱他并不是瞎了眼。他明明有过无数的机会可以弄死他——拷问时直接打死，把他拖进毒气室——可假如他死了，悲伤心碎的公主还会留在那，会看向骑士吗？

    斐迪南上校一袭国防军高级订制手工毛呢制服。他像骑士一样戴着闪耀的钻石十字勋章，他率先对着这个苏联人开腔，道歉。

    “很抱歉在集中营我对你和你的同伴施加的折磨。亚历山大少校。”他朝他行了个标准而郑重的国防军军礼。

    镁光灯咔嚓咔嚓拍照。

    萨沙表情严肃，他心中始终警戒拉满，“那些事我个人已淡忘，但我无法代替死在集中营里的战友们表态。只愿德国记住遵守承诺！”

    斐迪南看着他，“少校，你在集中营里经历的一切说明你是个足够幸运的人——战争就是这样，唯有幸运者能活下来，还成为苏联英雄。你很幸运，最幸运的是你遇到了她，我曾经苦苦追求的人爱上了你。”

    萨沙更警惕。斐迪南并不是真心实意道歉。他绝对另有目的，言辞间暗示他遇到思嘉才活下来，这是事实。他提及她干什么？萨沙认为德国人绝不会透露思嘉身上的秘密。

    萨沙自己也不会。他对组织唯一隐瞒了思嘉的真正来处。他非常清晰地认识自己国家某些机构。一旦思嘉被证实来自未来，他的姑娘就会被抓住囚禁，面临审问，甚至刑讯，最糟的可能性甚至是为了不把她留给德国而干脆处死。

    有记录员在沙沙记载他们的谈话内容。

    “我会带给她幸福。而关于我的未婚妻，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他警告斐迪南。

    “有些事我还是必须说。”斐迪南暗想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亚历山大少校、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这恐怕不足以让你认识到她本质上是什么样一个人。”

    “诽谤就请闭嘴。”萨沙冷硬道。

    斐迪南笑了，“可她就是我的心上人。这是诽谤吗？你们相处不过半年，这是诽谤吗？尊敬的亚历山大少校！婚姻需要经过谨慎思考。你起码得了解，她不是愿意生孩子的女人，她还有自己的事业规划，这一切你都知道吗？”

    “生不生孩子是她的决定。我不会勉强她。”萨沙诚实说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事业规划这词上。他的姑娘在努力重塑未来——

    “结婚只会扯她的事业后腿。在德国，她可是元首的机要秘书，和男人一样自由穿裤子——她为了见你特意准备了一条漂亮的红裙子。可她见我，随心所欲。”

    “我想这是因为她爱我。”萨沙毫不客气。“我不会干涉她的自由。够了，斐迪南上校。你不必在她背后说这些。”

    “当着她的面，她肯定不承认你对她造成了压力。可你对她实际就是压力。她盼望和你结婚太热切以至于忽略了一些尖锐问题。”斐迪南不紧不慢说，蓝色眼睛闪过锋芒，话题一转，“苏维埃最近在表彰有五个孩子的光荣母亲和至少生育十个孩子的英雄母亲是吗？”

    萨沙感到了某种陷阱。苏联已重启国家建设，战争令他的祖国失去了近一千万军民，其中大部份是青壮年，人口问题可能成为未来一段时期影响国家安全的重要因素，因此苏联通过了《关于授予多子女母亲“英雄母亲”荣誉称号的第一项法令》。

    “对。女性，尤其是苏联的母亲，在卫国战争中付出了巨大牺牲。国家感谢她们，在经济和荣誉上支持她们。”亚历山大少校谨慎的回答很正确，“但即使是那些少生育，或者没有生育孩子的女性，也为国家作出了伟大的贡献。”

    斐迪南笑了，“其实元首也支持女性多生孩子。元首说过对女性来说，没有什么比生儿育女更伟大的事了，戈培尔部长也说，女性的任务就是让自己美丽，将子女带到这个世界上，正如雌鸟为了雄鸟而让自己美丽，它也为雄鸟孵蛋。德国对于生育了五个孩子以上的女人，也会授予光荣十字勋章。戈培尔夫人玛格达就生育了六个孩子，得到银质勋章。”

    记录员噼里啪啦打着字。萨沙想立刻结束这场会面，他思索一瞬，主动向斐迪南伸出手，“两国之间重新和平来之不易，请德国珍惜！”

    斐迪南戴着白手套的手和苏联人相握。镁光灯再次拍照，扩音器话筒也搬到了嘴边。斐迪南也该说句场面话结束吗？

    呵呵。他的声音极其清晰，“可是她和玛格达女士爆发过争执，她嘲笑她生这么多孩子，窝在家里还不如一头母猪有价值。她说可怜的女人，只会生生生，一辈子都完了。她说多生育的女人注定毫无地位，只是个日渐磨损的机器零件。她脾气这么直白，也就尊敬的元首不会责怪她。到了苏联你可得看住她，别让她再这样。”

    萨沙狠狠一把揪住斐迪南衣领。“你闭嘴！”但晚了，他看到房间里所有谈话监督的苏联人和德国人都露出极其不赞同神色。

    斐迪南轻笑。

    萨沙的心一沉。

    苏联自认对待男女关系一直比较开放。只要男女未婚，很多关系是私事，组织不会去过问。对于婚外恋，也顶多批评教育。但让一个有玩弄德国男人嫌疑还不肯生孩子以及嘲笑多生育母亲的女人，和大家都热爱崇拜的苏联英雄结婚？苏联一方代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舒服。她的言论是对伟大苏联政策的公开挑衅！

    这些消息又被迅速传回了克里姆林宫。钢铁慈父的表情应该就是后来的，地铁老头看手机。

    “亚历山大少校还年轻，属于被爱情蒙蔽理智的青年。何况，这场战争导致大量苏联好小伙子战死，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他作为苏联英雄荣誉获得者，应该另娶一个情投意合的苏联姑娘，为建设未来的国家多多生育孩子。而不是被那个女人把持说什么生不生孩子都随她！”慈父让秘书抽出那份结婚申请，“不同意。把这个否决苏联荣誉国策的德国机要秘书，轰出苏联的土地。”

    亚历山大少校坚持要和他的姑娘见一面。但还没等到他的见面申请批准，思嘉就从斐迪南口里得知了结婚申请没通过的噩耗。

    一天后，她居然在意大利特种部队的帮助下，抢先从布列斯特要塞逃走了——她努力保持尊严没等自己被轰走。她只留下了那枚苏联英雄的黄金五角星勋章，还给亚历山大少校。

    这是一刀两断了吧。克里姆林宫挺满意这结果，为奖励战功及安抚亚历山大少校，给他军衔升了级。

    萨沙紧紧握着归还给他的勋章。丝绸绶带似乎还带着咸苦湿意。他的姑娘眼泪打湿了它，他只能心如刀绞。

    这时他的去布列斯特要塞申请才被批准。因为那个叫哈特曼的德国飞行员战俘主动留了下来，表示想和苏联优秀飞行员亚历山大中校交流驾驶飞机的一些问题，毕竟苏联有款轰炸机和德国的AR234酷似。

    苏联则对东普鲁士战役时的德国更新的远程大轰炸机有兴趣。两国之间军备交流应该正常开始。

    身为军人必须遵守命令，萨沙见到了哈特曼。对方在握手时，往他手心塞了样东西。

    那是一条漂亮的桃心吊坠。他一下子猜到了这是谁留给他的。他亲吻了吻金色的心，发现可以打开。

    里面藏着一张小字条和一张思嘉同他的模糊合影照片。萨沙认为自己并未拍过，但五官轮廓毫无疑问就是他自己。

    未来的照片？红底，他的姑娘穿着白衬衣，用技术把他们的头像拼在一起。他的姑娘眼眶红肿，眼中含泪却在笑。

    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触碰照片的脸。他依旧没能实现承诺。他还让她伤心哭泣。

    他慢慢展开字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我永远爱你，这是我们结婚合照，务必珍重，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们能再见。

    总有一天障碍将不复存在。

    萨沙的眼睛湿润，但他也微微笑了。

    而思嘉红肿着双眼回到了柏林总理府。她受够了。她才不需要谁批准呢！滚！她已经和萨沙结婚了！！今天的苏联居然嫌弃她，那么总有一天，她要叫他们意识到不欢迎她当苏维埃战士的妻子，这个决定有多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