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面之下

    秋日的柏林,某宏伟建筑物门口,一片椴树落叶悠悠飘落,在来得及清扫前就被往来的汽车轮和一双双锃亮的皮靴反复碾压又踩踏。这地方非比寻常,是党卫队全国领导部所在。

    海因里希.希姆莱办公室。室内已经开上了暖气,单肩章大翻领黑色皮衣外套被挂在衣架上。

    “感觉怎么样?”希姆莱问自己的心腹,党卫队六处处长舒伦堡。“这是新天然气锅炉供暖的实验效果。”

    “很暖和。”舒伦堡实话实说,也脱下了皮衣和手套。

    戴着圆眼镜的党卫军一把手今天心情极佳,他甚至给对方倒了一杯香槟酒。两人坐在沙发上品味胜利——

    “那个人从今以后只能在勃兰登堡州的别墅里欣赏湖光山色了。哈哈哈。”

    这一路可真是不容易。戈林是前飞行员国防军战斗英雄,他希姆莱只是秘密警察党卫军头目——国防军看不起党卫军这点前养鸡场厂长心知肚明。而他的党卫军一直在和国防军争夺资源。元首的天平在朝党卫军倾斜。

    权力争斗中。最终大获全胜的人也是他希姆莱。

    虽然从43年开始,小姐的出现和施佩尔的崛起分割了戈林手上的经济外交空军权柄,但他依旧是四年计划的总负责人和空军总司令----他贪腐奢侈挥霍无度,被叫做经济沙皇!不久之前,希姆莱把秘密警察查探到戈林的小动作告诉了小姐。他就知道,一旦牵扯到苏联军官安全,小姐必定爆发给予他丰厚回馈。他都没想到小姐会飞快利用航母发难!一举把戈林彻底赶出权力中心!那胖子已经被元首正式从官方角度取消了接班人资格。

    希姆莱认为那个位置舍我其谁。小姐也说过未来确实会有搞情报出身的最终成为大国领袖执掌权力多年……他因此信心爆棚。

    “伟大的元首终于决定舍弃那个贪污腐化又没有建树的戈林。我也只是为元首解决问题。一切都要怪戈林自己。他辜负了元首的信任啊。”

    希姆莱早安排人记录小姐及小姐接触对象的言行,总理府许多地方经元首特批安装了窃听器,因此他知道小姐和里希特表兄弟的谈话,知道他们去找海军元帅邓尼茨。所有这一切,元首当然也默许----不然怎么会点名带戈林去基尔港。元首对戈林的不满也是日积月累终于爆发,他也等着小姐发难他好借机有理有据令国防军信服地解除戈林职务呢。

    “天佑德意志!元首万岁!第三帝国万岁!”两人干杯庆贺。这位心腹瓦尔·舒伦堡不过三十四岁就是武装党卫队兼警察少将,在费迪南突然崛起前他才是晋升最快的明星----他太合希姆莱的胃口了。踏实聪明稳重长相也不错,出身平民经历过普通民众的疾苦,虽然当年进入党卫军还是生活穷困下为了拿补贴,但他的能力在后来居然被海德里希忌惮。

    海德里希即任用他,又用舒伦堡娶了个和犹太人有亲属关系的老婆当拿捏他的把柄,结果导致舒伦堡果断投向希姆莱。希姆莱又生怕海德里希在希特勒面前取代自己----反正党卫军内部权力争斗的结果是海德里希在捷克被刺杀后死亡。他希姆莱依旧屹立,愈加稳当。

    希姆莱和舒伦堡兴致勃勃讨论着德国的未来。圆镜片下透出的信心十足强烈。“上帝钟爱的终究是德国。天启降临德意志!不是美国也非苏联!”他得意说道,“元首必定能彻底统一欧洲!”

    对于希姆莱提及上帝天启舒伦堡习以为常,上司就是这么个神秘学爱好者。近几年尤其笃信什么时间循环时间加速学说。他附和着,也从德国迟早收拾英国谈到了海军,基尔港发生的一切舒伦堡也已耳闻,“那位来自东方的机要秘书小姐懂得可真多。”

    随便一句话,希姆莱却放下了酒杯,“你不该打探她的事。谁都不许,明白吗?”说完又微笑,“等你将来到了某个职务位置上,我会亲口告诉你你所好奇的问题答案。”

    舒伦堡是个好下属。所以,当他回到六处后。他看重信赖的副官,某位旗队长和他闲聊时提到了元首的机要秘书,一个女人在港口对海军指指点点的事时,舒伦堡就把希姆莱的原话搬了出来,“你也别打探那个女人的事。谁都不许打探。她的涉密级别很高,我都不能触碰。”

    可是他的这位旗队长不是一般人,甚至都不是德国人。旗队长外表优雅散发着贵族气质,已成功潜伏十多年……他目前接到了一项任务:调查清楚德国那个潜伏在美国的神级卧底是谁。

    本尊也称得上神级卧底的旗队长也对这位立场不同的同行心生赞叹,“它”能弄到德黑兰会议的机密记录,美国的超级堡垒轰炸机图纸,能知悉美国计划对日本本土使用原子弹以结束战争……这能力确实堪称特工之王。

    这个人必定在美国多年,德国知晓“它”身份的人寥寥可数。旗队长打算接触几个目标人物观察,他的上司舒伦堡就是其一。

    本来思嘉根本不在他的圈定范围内。但是这个女人也无法忽略。她在社交圈口碑极差,不过旗队长上校发现她根本就没出现在什么正式社交场合,那些坏口碑源头全部来自戈培尔夫人为首的德国贵妇。

    风传她们在总理府争宠。一系列离谱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不但身着高级军官制服在希特勒身边担任要职,她还居然和一名苏维埃的军官,苏联英雄奖章的获得者,在德国,在希特勒的允许下,堂而皇之恋爱同居。嗯,那位亚历山大中校还是堂堂正正以军事交流合作为理由,在克里姆林宫的正式许可下来到德国。

    每一个环节都荒唐得像童话。

    这两天导致空军司令戈林被解职的元首视察基尔港事件也被传了出来。这个女人和邓尼茨配合搞戈林吧?不过她当着一群海军将领,居然指点起德国该摒弃战列舰全力造航母?

    旗队长先生判断这实际全都是元首希特勒的意思,机要秘书是个表达工具人。但她的事,居然是连负责对外情报的舒伦堡少将都不能触碰的涉密级别?这隐隐有哪里不对劲。

    他的身份能令他光明正大查看到秘密警察机构内部许多档案:很不幸,他发现萨克森豪森1942年后的全部内容为最高绝密,只有希姆莱本人能看。但1943年发生在那儿的大事即使没被记录在案也早在内部众所周知:这个女人偷了轰炸机图纸并帮助当时是俘虏的亚历山大驾驶轰炸机成功越狱逃回苏联,这一事件导致原管理者费迪南少校被解职而换上了臭名昭著的卡尔科赫。但卡尔并没能在萨克森豪森坚持三个月就以偷窃国家财务的罪名被宣判死刑。卡尔的继任者还是斐迪南少校的表兄,从国防军转党卫军的前第六集团军军官海因茨。那个人沉稳聪明而冷静。

    两兄弟如今除了都深受元首信任外,还有一个风闻的共同点:都对那个女人着迷。

    ……依旧每一个环节都荒诞不经。斐迪南还是党卫军时他了解这人,一个贵族家不知疾苦的小王子,疯狂崇拜希特勒的理论,包括那套雅利安人种至上论。这样一个男青年却爱上东方女人还被苏联人横刀夺爱再闹得众所周知的剧情无论莎士比亚还是托尔斯泰都写不出来。

    旗队长试图找到1942-1943年在萨克森豪森担任看守的其他德国人,他们会目击到什么秘密吗?这一查,却发现了更加惊悚的事实:包括看守长约瑟夫在内,所有曾在萨克森豪森服役的党卫军士兵全部记录都为,死亡。他们大都死在45年春天苏联军队攻打柏林的几场战役中。战局真的到了需要把原集中营看守都组成编队送上前线的地步吗?是灭口。

    当时希特勒牢牢控制着柏林,调动部队以很快的速度逮捕杀死了一批密谋的国防军军官。希特勒还调回了骷髅师——他听到萨克森豪森陷落的消息大发雷霆。

    现在回想,他愤怒于那个藏在萨克森豪森的女人被苏联俘虏。希特勒在铲除内部敌人时,还把她安排去自认安全的地方?一齐被俘的海因茨和另一个党卫军保卫处军官从苏联回来后不但没受到任何惩罚还都升职。这是奖励他们被俘过程中保护好了那个女人!

    重重迷雾笼罩着集中营萨克森豪森和那个古怪的女人。特工先生判定思嘉知道某个绝密机要。他思考再三,决定从思嘉本人、里希特表兄弟或者那位她的爱人,苏联中校亚历山大身上寻找突破口。

    浑然无知自己和萨沙都被苏联王牌特工给盯上的思嘉,正心满意足勾着她爱人的脖子,“我亲爱的,我不是要扯你工作的后腿,亲爱的,我记得你永远都是苏维埃战士,是飞行员猎隼,你可不要认为被我困在德国呀。”

    ——萨沙日常都在飞行员基地训练生活并不出去。虽然这儿有餐厅有图书馆也有俱乐部,思嘉依旧觉得委屈了自己丈夫,她怕他感受被软禁。

    “怎么可能。”萨沙笑着说,“没有人拘禁我,我只是自己选择不离开飞行员基地。这和我在苏联的受训生活也没什么不一样。亲爱的,我现在甚至能和你手牵着手散步,一道去餐厅吃饭,在苏联我可是个单身汉,一到休息日要忙着洗衣服。”

    “那亲爱的你在苏联外出一般干什么呢?”

    “独自看电影,或者和男性战友们一起看电影。”萨沙笑着强调说,“我也会去书店买几本书,抽空前往孤儿院探望孩子们。”

    思嘉蹭了蹭他,“我要和你一起看电影。我在未来拆掉一个手机投影仪放四个口袋里,等回来后,亲爱的你帮我组装好吧?我们可以躺在床上看苏联未来拍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或者《战争与和平》。好不好?至于孤儿院……亲爱的,去柏林的孤儿院你可以接受吗?”

    萨沙爽快一笑,“好啊,孩子们都是无辜的,我亲爱的。”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是温柔一片——果然真正的布尔什维克战士根本不会有国别偏见。

    总理府,元首的心情很好。因为按照小姐给出的坐标,荷兰格罗宁根软粘土层下果然发现了储量巨大的大油气田。天然气加压液化后储存方便,这个冬天民用取暖正在实验推广中,军事方面能够在豹式坦克虎式坦克甚至半履带车上作为储存燃料使用---导致坦克隐蔽性差这点暂时无关紧要,它能为德国在非战争阶段的训练节省大量石油!

    他非要夺取英国的理由一是统一的欧洲容不下卧榻之侧的搅屎棍。二就是北海油田,它必须属于德国!

    这时候希姆莱进来,向他报告小姐的动静。“尊敬的元首,小姐在飞行员基地播放一些电影,大受好评。但那些影片全部来自未来——小姐对飞行员们说是从美国买来的片子。”

    “哦,什么内容的电影?”希特勒有了浓厚兴趣。

    “关于日本突袭珍珠港的片子,叫虎虎虎。还有中途岛之战和敦刻尔克撤退,连斯大林格勒之战都有。”说到这希姆莱再次检查门外有没有其他人——

    他压低了声音,“小姐说,她还有那个偏移的历史里,德国战败您自杀………我也自杀,描述还原第三帝国最后日子的影片……当然那一切已经不会发生了。”

    “我要看。”希特勒笑眯眯说,“我都看过国会大厦插上苏联红旗,总理府沦为废墟的影像了,不就是我和爱娃自杀再焚烧尸体嘛,这督促我吸取教训调整战略。小姐那所有的战争片我都要看。我还要让将军们都一起来观赏学习!”

    无论是思嘉还是希特勒都没想到,有一部关于斯大林格勒战的电影在几年后,居然直接导致克里姆林宫那位看片不到半小时就当场中风。当然后来德国把这口锅扣到了美国人头上,谁让片子里的德军苏军全都讲英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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