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虎寨如同一个小城。外面就是高大城门。
乌施微扮作下属掺着醉醺醺的阿沙下马。
小喽喽们立刻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挤在乌施微旁边:
“三丑,你怎么这么慢。三当家的没事吧。”
乌施微学着原三丑的声音道:“三当家吐了一路,我得伺候他回房。”
阿沙提前给了他一张地图熟悉整体位置。
她记性好,路线已经全部背下来。
“没错,没错。你快些带人回去,大当家刚才还在训我们提前回来了。”
乌施微讪讪笑了:“我的错,我的错…”说着,她搀扶着装醉的阿沙跌跌撞撞往房间里去。
“啊,大当家的来了!”
乌施微浑身一颤。
这么倒霉!?
“哇,老大来了。”
“大当家的,三当家的回来了。”
乌施微被阿沙掐了一把胳膊,她看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乌施微了然,镇定下来。
她刚想回头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打招呼,突然手里就空了。
??人呢?
乌施微茫然看过去。
人们口中的大当家,身量极高。目测身长九尺。站在那里如同一堵墙一般吓人。
乌施微突然意识到为何这盘龙寨威名在外了。这看着吓都吓死了。怎么打得过。
阿沙身长不足八尺,比乌施微高不了多少。此时人已经挂在了这位大当家的手臂里,安安稳稳的继续装睡。
乌施微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敢搭话。
对方先开口了:“三丑,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家主子的?去大牢思过一天!”
乌施微愣愣的看着他,对方背对着阳光站着,乌施微只能看见他硬朗的轮廓和左眼上的一处刀疤。
她看见他抱着阿沙转身离开。愣愣的站在原地。
旁边人推了他一把:“哎呀,三丑还不快去。等会三当家的醒了你就能出来了。”
“对呀,快去快去,不要让大当家的生气。”
乌施微晕晕乎乎地被推着进了大牢。
这是她的目标地点。青于蓝就被关在这。
他坐在草垫子,面前是简陋的小桌,上面摆了蜡烛和几本书。
他还是像在京城时一样,腰杆笔直,仿佛这里不是大牢但是他青家书房。
乌施微看着他便被推到隔壁。
大牢是木质的,中间也是普通的木桩隔开,一举一动人家都看的清楚。
不过这里除了他俩也没其他人。就连看守的都只是在最外边。
乌施微站在那里看他一页页的翻书。他的眉毛还是向之前一样淡淡的,脸色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嘴唇颜色不好,有些发白爆皮。但并没有受到折磨的样子。
良久,她的腿发酸了,对方还是没看她一眼。她坐下来,透过缝隙看着他。甚至主动用地上的干草秸朝他扔去。
青于蓝才看向这个十分无理的人。
他对三丑的印象不好,一张嘴就是讥讽人的话,还喜欢动手动脚的,不知道什么癖好。
青于蓝皱着眉毛问:“有事?”
“聊聊天。”
青于蓝偏过头去不想理他:“我同你有什么好聊的。”
“聊聊你是怎么来这的。”
“哼,不是被你们抓来的?”
“我是说你是京官,为什么会来益州,为什么会被劫持到古墨村的土匪寨里来。”乌施微一改嘻嘻哈哈的模样,表情凝重,她的语气不自觉严肃。
“你怎么知道…”青于蓝只觉得他奇怪,警惕地看着‘他’那张普通的脸,眼睛里的戒备逐渐的变成疑惑,“了了?”
乌施微笑了:“你终于认出我了。”
青于蓝几乎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推开桌子扑过来:“怎么会?你也被劫持过来了?”
乌施微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摇头:“我混进来的。没想到真的是你被抓了。”
“我很抱歉。不过…这是个意外。”
“我还是要问你,你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陛下将我调离出京,我现在应该是益州刺史。”
???!!!
“你被贬了!?为何?”
“其实也不算被贬。益州刺史自缢,陛下派我来接替他的位置顺便查明死因。”
信息量有点大,乌施微表情凝重地看着他:“刺史自缢?你算起来还是被贬,这其中必有蹊跷。”
她接着问:“那被劫走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不是。”青于蓝不自在的缩了缩脚,“这是个意外。我没想到当地民风凶悍至此,我没有表明刺史身份。”
乌施微捕捉到他脚上的动作。
他在撒谎。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方一想瞒着自己什么东西就会不自在的缩脚。这是下意识的。
她没揭穿,只是调笑道:“他们要赎金一百两黄金。没想到有一天咱们青公子的身价也只抵得上这一百两黄金。”
青于蓝被她调侃的脸色发红,他忙转移话题:“你突然离京来这里,玩够了吗?”
“切,我有玩够的时候吗?接下来我还要去北方去东边把我们乌越的河山全都领略一遍。离京多自由啊。”
青于蓝无奈地托了下额头:“你是自由了,温丞相可是担忧自己孙子的身体呢。你好歹把人赶回京,你想去哪去哪。”
乌施微不想与他继续这个话题,她打断道:“行了,还是想想怎么把你搞出去。我确定你在这就好,这盘虎寨几位当家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要小心。我会搬救兵救你。”
青于蓝从胸前摸出个东西递给她:“你拿着令牌去益州,找益州长史薛平,他见了自会同意调兵。”
乌施微只瞥了眼便将令牌收起来:“你知道他们自己在内部斗争吗?我觉得这兵马应当在关键时刻再用。我和人做了交易,要帮他忙,他会帮我救你。”
“你说的是三当家?”
“你知道?”
“嗯。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他对我总是笑眯眯的,动作行为也是说不上来的怪。”青于蓝想起当时搜身的时候,他明明摸到了自己令牌却帮自己遮掩过去。
乌施微叹了口气,摸了摸耳边的面具边缘:“我这张脸的主人就是被他杀掉的。而且他认出我是皇室之人。”
青于蓝惊讶的张嘴:“怎么会?他一介山穷水恶之地的匪寇头子怎么会认识皇室。”
乌施微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然后还伸了只手让他闻闻,纳闷道:“我身上有味道吗?他说是因为我身上浸染的蕊衙香。真的太奇怪了。”
青于蓝虽然不解还是照做。
“蕊衙香我知道,以前在宫里,你走过的地方全是带着那种凉意的香气。他可能是对香料敏感,现下我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了了,这样太危险了,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那人就像是条艳丽的毒蛇,你和他做交易很可能被反咬一口。”
“可是他的确让我见到了你,而且温拂柳还在古墨村,我不能看着他对他下手。你放心,我有分寸。等会我就能出去了,等我出去就把消息告诉温拂柳先凑钱赎你稳住他们。然后带兵来剿匪。我会救你出去。”
“万事以自己为先,保护好自己。”
说话间,牢门打开了。踏踏踏的下来一人。
乌施微看着他打开自己的门,朝自己挤了挤眼睛,笑道:“三丑,三当家找你,你可以出去了。”
乌施微了然,站起来就跟人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眼神示意青于蓝放心。
盘虎寨里,分为三派,每个当家的都有属于自己的院落。
乌施微被人带着进了叫做紫枫堂的院子。
一进屋就有一股异香,到处长满了藤蔓枝桠,各色的鲜花开的正盛,星星点点的点缀这片院子。
离得近了,乌施微才发现盘在围栏树枝上的压根就不是藤蔓,那是一条条花纹斑蛇,或青或紫,隐藏其中,只等不知情的猎物靠近。
乌施微只觉得浑身的皮都紧了紧。努力不去看它们。
里面空荡荡的,有人来专门来引着他进去,兜兜转转似乎进了内室。
推开门,引路人便退下。乌施微好奇阿沙的卧房是何种模样。
她抬脚进去。里面意外的简单。桌椅都是普通的木质做的,不带任何装饰花纹。帷幔门帘也只是简单的珠串点缀,并不花里花哨。
她没看见阿沙。想着这人该不会在床上?
“进来。”
果然在里面。
乌施微很想闭着眼睛进去,她可不想进一个男人的卧房。
“你在犹豫什么?”
乌施微在外面踌躇之际,阿沙的声音突然清晰。
她一抬头:“你…怎么…”
“我怎么了?不习惯?”
阿沙卸了身上所有装饰,连带着脸上艳丽的妆。他简单的着了浅绿单衣,披着头发,维持着掀帘子的动作看着她。
“你原来长这样啊…”看着很稚嫩啊…
“看着没有攻击性是吗?”
阿沙瞪了她一眼,随后气恼般径直略过她在桌旁坐下。
乌施微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原来属于圆润的形状,看着显得十分无辜和年纪小。初见时只觉得对方媚眼如丝,眼尾狭长。那不过是他刻意描绘的妆容。
“你…真的让我惊讶。”
“我就当你在夸我。”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你过来坐下。我们谈谈计划。”
乌施微坐在他对面眼睛控制不住的朝他身上瞄。
“把面具摘了,这脸看着心烦。”
他这般说着,伸手就来扯。乌施微避了下,自己把面具摘下来。
“看着舒服多了。”
乌施微瞥了眼外边:“你说吧。我听着。”
“我这里绝对安全。”阿沙眼珠子溜溜转,“你现在可带不走那人。这次你先回去。最好想办法凑够赎金。一百两黄金而已,对你们来说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乌施微深深看他一眼:“你知不知道古墨村每户都要缴几十辆银子帮县令凑赎金。你们敲诈县令苦的是村民!”
阿沙笑了一下:“你指望土匪有什么好心?”
“给你们钱就能放人?”
“当然。道上的人都是拿钱办事。你给钱他们放人。”
“你为什么又要让我杀你们老大。”
乌施微等着他说杀人上位、争夺财宝之类的狗血言论。
没想到他只是轻轻笑了下,嘴角微微翘起:“私仇而已。过阵子这寨子里会办宴会。附近的流寇也会齐聚盘虎寨。无论你是派兵来剿还是怎样,我只有一个要求。”
乌施微看着他无辜的眼睛里透出恶毒,嘴里的话也像是下蛊一般幽幽响起:
“杀掉苗千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