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窗纸

    鸣山将祁钰扶进马车里,疾驰回府。车外的谢字晃个不停。

    “鸣山,立刻去柳家请大伯,祁叔,把府中的大夫都请来。”他再一次奄奄一息地躺在我面前。心痛不已,担心不止,却好像依旧无能为力。

    马上,府中的大夫就到了。“夫人,建议止血,立刻拔箭。”“箭上可有淬毒。”“从脉象上看没有中毒的迹象。但是脉象十分不稳,这支箭伤到要害了。”我忽的有些不稳,差点倒下。我如今一心只担心他的安危。

    “你们可有把握?”这一次,风险颇大,我们需要商量。”“尽快商量出来。稳妥起见,我只要他安好,保命最重要,多谢各位了。太医院院正稍后就到,各位,请不惜代价,不惜余力救治他。”

    “在下们定当竭尽全力。”“夫人,柳太医到了。”“大伯,快来看看祁钰。”“立刻处理,否则来不及了。韵倚,场面不好看,出去等候吧。”“没事,大伯,有把握就开始吧。我就在一旁。”

    “老朽想见夫人一面,明日辰时,劳你请夫人到危月楼。”鸣山不知答不答应,管先生请夫人定然有要事,如今大人垂危,说不定管先生能救大人。可大人十分重视夫人,若是夫人去危月楼出了事,那大人醒来心怕是不能承受。而且如今大人性命垂危,能救大人的应该是柳家。鸣山不知如何做才好,他想大人身边有人守着,以往屋里都是空荡荡的。“鸣山知道了。”鸣山思虑许久,也无许久,毕竟时间不多。此刻离大人出事,已经一个时辰了。管先生为何不说清楚,他是不是真的能救大人。给了他一个他想不明白的难题。鸣山确实想不明白。如今能救谢祁钰的是大夫,而管先生如今思虑的是他之后的安危。他救不了中箭的他,有人能救他,但是他要保他下一次的安危。当下,日后,都需要。鸣山在外面,看着屋中的人,夫人的背影都是焦急的。他不知该怎么进去。他想不明白,就做一个传话人吧,夫人定然胜于他。

    “箭已经拔出,血如今是止住了,幸好箭上没有淬毒。这一晚凶险。要时时刻刻关注他的情况,今晚大伯会留在这里。”

    “多谢大伯。”我看着祁钰苍白如纸的面容 ,哪怕有外人在,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象。”“多谢大伯。”我坐在榻边,眼睛一刻不离。满眼满心都是他。

    鸣山纠结了半天,还是推门进去,他想管先生做事总是有道理的。

    “鸣侍卫,知道如何说吗?”如今到屋中定然都是人。管先生与危月楼确实都不方便讲。

    “告诉夫人,有人趁大人出事,来闯谢府的书房,留下来线索,应是凶手。请夫人查看。”

    “鸣山明白了。”

    鸣山推开门,“夫人有人来闯书房,已经逃走,应该是凶手,还请夫人过去看看。”

    我听到了,却没有转头。心中毫无波澜。我只知眼前这么好的人啊,快要离开了。

    这样的绝望,谢祁钰当年经常体会,在东宫的红墙里,在春意楼的食盒上,在郦府百年古树的枝头,在青州冷冷的墓碑上。但哪怕是绝望,他也在反复咀嚼至少还剩绝望啊。

    “我不会去的,即使凶手如今就站在我面前,我连递刀子的时间都没有。”

    “属下会加强府中的防卫的。夫人放心。”

    这一次,他安安静静的,手也无力,上一次他还会握着我的手。整间屋子都安安静静的,风时不时掠过,连蜡烛都有声音。“大伯,您先休息会,祁钰若有什么情况,我喊您。”

    “没事,他若是一直这样也是十分危险的。我们一起看着。”“多谢大伯。”他还是安安静静的躺着,我着急的看着。外面光线一点点变得密集,天一点点变亮。里面依旧寂静无声。我就这样守着。“韵倚,药喂了吗?”“喂了。大部分都喂进去了。大伯您醒了。祁叔准备了早膳,您吃些。”

    “你还未合眼,韵倚,你休息会吧。宫中应该无事,今日我告假,就守在这里。你安安心,大伯替你看着。”“多谢大伯。如此恩情,我无以为报。”“韵倚说什么呢,我们是家人。”我第一次觉着天亮的这么刺眼,但刚刚一句家人让冰凉的心暖了一点点。我坐在床边合上双眼却怎么都睡不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机会也在流走。可最苦痛的就是你明明知道,却只能无能为力的乞求上苍恩赐。可平时,他们连佛寺都不怎么踏足。

    “韵倚,告诉你个好消息,血应该彻底止住了。”“真的?太好了。那有坏消息吗?”“有,脉象不稳。十分虚弱,生机不多。”

    脑子嗡嗡的,人醒着,脑子却清醒到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悲痛到思考不了。此刻庆幸,医术绝佳的不是自己,自己早已被思绪占领,又恨自己没有妙手回春的能力。若是平常,她不会这么想事情,可如今是他性命堪忧。

    柳柏看谢祁钰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又下了一次药,这一次又请来了好几位大夫。柳柏叫来的大夫都是精于此的。院中站了五位大夫,屋里有三位大夫,共同商量。到了晚上,“韵倚,此番来势汹汹,他随时都可能撑不住。你要做准备了。”

    郦沁舒听到的一瞬满眼通红,眼泪无声落下。锥心刺骨,无法呼吸,不愿呼吸。

    管先生打算换下做好的准备,再做一次。

    “管先生,夫人说不来。”鸣山在得到回复后,就立刻去了危月楼。

    “你去告诉夫人,这样的事情从前有,今日有,往后还会有,难道夫人每一次都要伤心欲绝,而不理其他事吗?算了,你去看看夫人吧。保护好他们的安危。”

    管先生把写下的一番筹谋还是烧了,在听完郦沁舒的反应之后。

    这个屋子的一个字,一支笔,一张纸,写下就不易,但还是把它烧了。以往,谢祁钰受伤,他都会做好准备。一是发挥作用,怎样得到最大利益。二是找出凶手,处理好凶手。这一次做好的准备。哪一次他不是性命堪忧,哪一次他都替他做好筹谋。随着时间,随着变化,故而终是不忍心,对他不忍心,故而不愿让他在意的人更伤心。

    但是他还是要为谢祁钰做好准备,此番,横木落下决不能被发现是自己设计的,否则,这一次的伤白受了。还白白落得猜忌。要安排好朝堂与坊间,也要查出凶手。

    第三日了,谢祁钰依旧昏迷不醒,郦沁舒也三日没有休息。外面早已乱成一团,京城与皇宫都关注着谢府,不管真心假意,想要来关心祁钰的人太多。多亏了祁叔,否则,府中也要乱成一团。

    而郦沁舒却什么也没有做。她知道许多事情要她筹谋,她也要找祁钰背后的人商量,但是她现在只想要他性命无忧。她寸步不离,只因为怕他需要他时,她不在。在孤寺时,她便明白,她守着,他或许会更有活下去的念头,只要有一丝丝希望,都要以他活着为先。希望这一次的结局会如在孤寺一般。

    “夫人,柳大人与柳夫人到了。”“爹爹,娘亲,你们怎么来了。”柳夫人上前拉住我的手,满眼担忧。“你伯父说你三日未合眼了,让我们来劝劝你,我们一听,即刻赶来了。”“害你们担心了。”“我们担心事小,可你的安危怎么办。你不能把自己熬坏了。”“我没事的。”“你哪里没事,看看你的样子。等他醒来,想看到你这样对自己吗!”“他若是能醒来,不怕他责怪我。只要他能醒来。”柳夫人抱住了我,“孩儿,你好傻。他是多好,值得你如此。”“他值得的娘亲。前两日,我就是守在榻边上,一心放在他身上,只想着他的安危。可看到您来的这一刻脑子却乱了,心也乱了。我想的很多,想的很远。也想到了您们。我不想您们担心。更不想连累柳家。可要我如今放手,我决计做不到,可能这辈子我也难以放手。女儿愚钝,想不出两全之法。”

    “爹爹和娘亲都会在背后支持你,是你的底气,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们不拦着你。我们陪着你。柳家好几代,不会连这点风雨都经不起。我们只担心你的安危。”

    “娘亲,爹爹,多谢你们。原想着请您们来府上逛逛,却不曾想,一来竟是这番光景。”我早已泣不成声。“三人相拥在一起,柳父柳母给了我一些支撑。

    “谢祁钰他会醒的。日子还长。人生也不止这番光景。”

    窗外的日头依旧在轮转,已是日暮。

    我不忍他们坐在屋中看我担心而担心。“爹爹,娘亲。不若先回府吧。马上就夜里了。您们陪了我一天了。”

    “这里你爹爹帮你看着,娘亲和你去屋外走走,之后我们也好放心些回去。”

    “我答应您,但娘亲,爹爹,我想一个人走走,一刻钟之后回来。绝不会出事的。他还在,您们都还在。”

    有些事还是要处理。

    “鸣山,我记得,祁钰在我身边放了八个暗卫,那日我也在,为何没能护住他。只有一支箭。”

    “属下有罪,未能保护好大人。因为那是您的暗卫。那支箭很凌厉,速度很快,力度很重。远处的暗卫来不及动手,在您身边的暗卫,紧急时刻先保护您,在保证您的安全下,才有可能分出精力去救大人。这是大人对这些暗卫的要求。”

    “祁钰啊,我选择留下,是不是真的错了。”此刻是听不见的震耳欲聋。

    “那凶手呢?为什么还能进入到谢府之中。”“并无人进入书房,是管先生想要见您,为大人的日后打算。不过已经在追查凶手了,还需要时间。”

    “管先生?”

    “他是大人的谋士,谢府中少有人知道,是个秘密。”

    “管先生想要与我说什么。”

    “这属下并不知道。”

    “那,如今,谢府的防卫布置了吧。”“影尘侍卫布置妥当。已经加强防卫。”

    “好,我要滴水不漏。现在这个府中的任何人,都不能出事。”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一刻钟到了,我该回去了。”我抬头,无月色,无星光,满目黑暗。往前看,周围皆暗,唯有屋中有着灯火。

    谁都想不到,今夜,刚刚布防好,刺客再一次袭来。将近六十个刺客,趁夜色袭进谢府。

    府中的寻常侍卫拔出武器,危月楼中的人也出来了。在外面的十余个暗卫护不住这么多人。

    祁钰不能移动,所有人都被困在了一间屋子里。起初危月楼先发现,顶层的弓箭手先射杀了一批人。落地后,府中的侍卫不敌,暗卫不也够。声音一点点逼近。一抹血喷溅到白色的窗上,血色晕染开。

    我的手在微颤,但瞥见铜镜中的自己,看着祁钰,环顾屋中人,心变得异常坚定。我要让这个屋子里的人都平安。

    “无论祁钰嘱咐你们什么,我要你们护住这里的所有人。”

    郦沁舒深度的八个暗卫,六个已经显身拼杀了。还有两个要托底。

    夜更深,血色更浓。这时候,我不能倒下与崩溃。屋中有兵器。我手持长剑,“诸位,今日是谢府连累了你们,我是谢府的人,若是有危难,我先上。”

    “韵倚,把剑给爹爹,爹爹学过的。爹爹在工部,身体撑得住。”

    “今日,若是爹爹和娘亲出事,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自己。是女儿不孝。”

    今夜,血色染红了白窗纸,屋外刀剑声不绝。

    “阿圆,阿圆。”

    “祁钰,你醒了。太好了。”我眼泪夺眶而出。喜极而泣。心中压着的重量轻了大半。

    “对不起。”他想抬手,拂去我的眼泪。“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要乱动,你醒了就好,大伯说只要你醒了,难关就算过了。”

    此刻,屋外声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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