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游曳一时慌神，满心疑问，都只能先藏起来，身边的王森渺在桌子底下用手拽了拽他。

    顾探微最后一个进来，她今日的装扮和往日截然不同，她梳了一个新的发髻，脸上的妆容也明艳了不少，身上穿着一件绣花的朱红色抹胸，外罩一件天青色褙子，衣缘边和袖缘边也绣了花。

    顾探微走过他身边时，他一把拉住了她，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眼神里漏出玩味的表情。

    “你们认识？”高进问道。

    顾探微立马摇头，李游曳道：“不认识，只是，看这姑娘好看，我就……”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那就让她陪你吧！”高进说道，其他的女子也依次落了座。

    其中一个都指挥佥事说道：“你们羽卫司现在可是皇上的宠儿，你俩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那回武都后可得替我们大家多多美言几句啊！”说罢一副谄媚的表情盯着李游曳，像是在等待他肯定的答复一般。

    李游曳立马回道：“方大人说笑了，我们只是区区六品百户，在坐的各位大人多提点提点我们才是，我们也想向各位大人多取取经，学学这为官之道。”

    “哈哈哈……”他们都笑了起来，嘴上都在说着这品级是一回事，在不在皇上身边，得不得皇上宠爱又是另一回事。

    顾探微坐在李游曳身边，见他好像越发不自在，便故意拿了杯酒让他喝，李游曳正想接过那杯酒，她却不放手，要亲手喂到他嘴里。

    李游曳一脸疑问却又不敢问她，只得乖乖张嘴喝了她倒进嘴里的酒。

    顾探微喂他喝了一杯后，又倒了一杯，李游曳在桌子低下拉着她的手，示意她住手，可她偏不听，还要给他喂酒，李游曳没办法，便只能继续喝下去。

    等他喝了三杯酒后，顾探微又用筷子夹了一块豆腐要喂他，李游曳拼命用眼神暗示她，要她别这样，可她却只回他一个俏皮的笑容，依然把筷子伸到他嘴边，没办法，他只得又吃了下去。

    “方才李大人还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现在竟也沉醉在这温柔乡里了，这样才对嘛，面对美人在怀，年轻气盛，情难自持很正常。”高进一副得了逞的满意表情，说话间还不忘看了看他身边的一群人，他们都以微笑回应。

    顾探微听后，立马贴到李游曳身上，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李游曳伸手楼住她的腰。

    高进一直盯着顾探微看了许久，才道：“这位姑娘，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生呢？你叫什么名字？”

    李游曳立马给对面的刘阔递了个眼神，刘阔随即帮腔道：“我见过这姑娘好几次，上个月沈大人寿宴她也在，好像姓柳吧！”

    “对，柳姑娘，我也记得。”一旁的周昉竟也帮着打了圆场。

    “原来是柳姑娘，许是我年龄大了，记不住人，柳姑娘今晚可要好好陪李大人，把李大人伺候高兴了，我重重有赏。”高进说道。

    顾探微靠在李游曳怀里道了句：“我一定把李大人伺候好，高大人放心。”说罢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李游曳瞬间脸红到了耳根子。

    顾探微看着他突然红透的脸，忍不住捂住脸偷笑了几声，接着又假装正常，离开他的怀抱，继续给他倒酒。

    一旁的王森渺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他二人，不过他自己身旁那位姑娘，他倒是对她很有分寸，既不过分亲密，又不过分疏离。

    “不知李大人，王大人，此次来陵州城所为何事？你们可是已呆了好几月。”高进问道。

    王森渺回道：“这……毕竟是皇上吩咐的差事，我们也不好透露，望高大人见谅。”

    高进立马变了脸道：“怎么这皇上吩咐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差事吗？还是说你们想对付的人就在我们里面。”

    王森渺忍不住笑了一声，才道：“高大人说笑了，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哎，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说了吧，我们此次来是为皇上寻画，还望在坐的各位大人千万替我们保密。”

    “高大人当然是在开玩笑。”高进身旁的都指挥同知道。

    “寻画，寻什么画？”高进继续问道。

    李游曳接话道：“黄公望的《水阁清幽图》，这幅画不是失踪了几十年吗？前段时间有传这幅画在陵州一个画商那里露了面，皇上老早就想要这幅画，因此才派我们前来。”

    “是吗？你们有懂画的吗？他说的这幅画是在陵州吗？”高进向左右问道。

    好几个人都说确实如此，高进这才止住了这个话题。

    “咱们也喝得差不多了，走上楼去吹吹风。”高进说道。

    一群人沿着舱内的木梯上了二楼，一出木梯口，一阵阵凉风便拂面而来，几个正坐着休息的舞伎见状立马起身行礼。

    “赶紧跳起来啊，还愣着干嘛？”高进向她们说道。

    几个舞伎听罢便继续跳起舞来，一旁的乐师们也奏起乐来，轻歌曼舞，人声喧闹。

    “柳姑娘，你也去跳一支舞给李大人看。”高进道。

    顾探微心想我哪会跳舞，这下该怎么脱身呢？要不就说我前几日崴脚了还没好？

    她正想着呢，李游曳却歪歪斜斜走了两步，把她搂在怀里，说道：“高大人，我有点醉了，想让柳姑娘陪我醒醒酒。”

    高进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哪是什么千杯不醉，这才喝多少呢你就不行了，不过等下有柳姑娘陪着，你可别不行哦！”众人听了他的打趣，也纷纷跟着大笑起来。

    李游曳搂着顾探微去了船边，两人伸手扶在木栏杆上，吹着河面上的清风，看着眼前的灯火灿烂，听着身后的乐曲悠扬。

    “你装醉！”顾探微道。

    “不然怎么帮你脱身。”李游曳道，然后转身看着顾探微的脸，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可以不说吗？”顾探微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说了这句话。她当然不能说这是那个郑洐大人特意吩咐风云堂，派人来看看这场画舫宴会的内情，因此她才被安排混入这些官妓之中。

    李游曳听后没有再问，伸手把她的褙子往中间拉了拉，道：“小心着凉！”

    “李大人，柳姑娘，再卿卿我我下去可就后半夜了。”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画舫已到了最后的停泊渡口，众人陆续下了船，李游曳和顾探微还有王森渺则是等到最后才走。

    三人上岸后，王森渺说道：“游曳，我先回去，你和顾姑娘，也不要太晚。”转身离开前还特意给他使了个眼色。

    顾探微和李游曳沿着秦柳河边又走了起来，“以后别这样穿！”李游曳像是不经意似地道了句。

    “为何？不好看吗？”顾探微停下来问道。

    李游曳低头盯着她的胸口道：“太低了，不好。”

    顾探微一把用褙子把胸口遮起来，道：“你看什么呢？”

    李游曳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因为我不想你被别的男人也这样盯着看。”

    顾探微听了这话，心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嘴上却故意激他道：“你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管我？”

    李游曳勾了勾嘴角，认真说道：“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

    顾探微道：“我确实不明白你的心意，因为你从来也没说过你喜欢我。”说罢，一副倔强又委屈的表情盯着他。

    李游曳伸手握住她双肩，眼神坚定盯着她道：“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说罢便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真的吗？”她问道。

    “真的！”他回道。

    顾探微觉得此刻温暖极了，也紧紧搂住他不想放手，真想就永远这样下去。

    突然，她撒开了紧抱着他的手，猛地一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左脸上亲了一口。

    李游曳像是被她的举动惊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被她亲的脸颊，正想有所反应呢，顾探微却撒腿跑了。

    “游曳，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从风中传来了她的这句话。

    李游曳独自走在回北陵驿站的路上，他很想思考高进之事，但思绪却整个都沉浸在被顾探微亲了一口这件事上，一路上忍不住傻笑，时不时还摸一摸自己的左脸。

    为了早点回去，他抄了近路，因此便要经过不少漆黑的无人小巷。

    正当李游曳加快步伐通过一条长长的窄巷时，他感觉身旁嗖的——飘过一个黑影，这个黑影一直环绕在他周围，只听得屋上的瓦片在那人疾驰的脚步下发出簌簌的细响声，可每当他的视线追寻着那个黑影而去的时候，却无论如何总是晚一步，连他的身影也还没看清，更别说模样。

    李游曳心想他从未见过武功如此了得之人，这个一等一的高手不知是敌是友，他心下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请问来者何人？”他问道。

    无人应答，忽的，一片树叶像刀子一样往他右边脸颊袭来，他立马侧身躲过，谁知，左边脸颊却被另一片飞来的树叶轻轻划伤了，他来不及思索，拔出配剑，打起精神，认真防御起来，可这时四下却一片寂静，什么人影声响都没有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有一点点见红，他越发好奇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而来？就这样又过了良久，他才确信那人已经离开。

    他继续往北陵驿站走去，心想这人武功如此之高，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人要是想杀他，他今晚能活着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好像只是为了教训自己一顿，那他究竟是想告诉和提醒自己什么呢？李游曳百思不得其解。

    刚走进驿站的院子，楼上的王森渺就向他道：“终于回来啦，见色忘义的家伙，怎样，今夜你俩进展如何？”

    “大晚上的，你别扰了别人休息，我先上来。”李游曳道，并未停下脚下的步伐。

    他上楼后带着王森渺进了自己屋里，王森渺这才发现他脸上的伤，惊讶道：“你这脸怎么回事？”

    李游曳一五一十把刚才的事情讲给他听了，王森渺也是一脸迷茫，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又开始说起画舫上的事来，两人一致认为，高进现在是在摸他俩的脾性和态度，也是在探他们的底，想看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而且他肯定不会相信他二人说的，来武都寻画的缘由，因此，高进一定很快会走下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