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谈与天元

    距离四眼四手的怪物闯入平安京打破守护结界并抢走宝库中的宝物一事已经过去三个月,失去保护的平安京在这短短数月间遭受了数不胜数的妖怪和咒灵侵扰,除有阴阳师和咒术师镇守的宫廷内,京都一片狼藉生灵涂炭。

    两面宿傩的鬼神之名终于响彻这个时代。

    这个突然出现又以极快的速度名声大噪的鬼神——有人认出他是曾行走于人间的愿望之神【虚月】的眷属,然而神明不再,徒留恶鬼。

    不知何时流传起了幼小神明以身饲鬼反噬而亡的说法,四方结界被破后京内已然成为妖怪与咒灵的乐园,肆意践踏随性杀戮,人间地狱。

    然而此时的宫廷内尽管维持着最后的结界,却都已是乱成一团。

    *阴阳寮。

    彼时总端着一身架子高高在上的阴阳师们此刻却仪态尽失吵闹的如同早市摊位。

    “还没找到吗?!”

    “在这般紧急之时晴明大人到底去哪里了?!”

    “式神呢!晴明大人留下来镇守鬼伏山的式神可知道他的去向?”

    “已经差人去了,算算时间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正在这时,跑进来一个发帽歪斜狩衣沾满尘土看不出原色的阴阳师,他面色惨白大喘着气慌乱道:“大…大事不好了!!渚大人与晴…晴明大人的契约……断了!!!”

    “什么?!”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晴明大人出事了吗?现在该如何是好……”

    就在众人争吵不休之际,议事庭的和门突然被拉开,率先走出的中年男人斥道:“吵闹的像什么样子!这里可是阴阳寮!”

    接着是阴阳寮内几大派系的领头人依次出现,最后出门的则是以农户出身现居安倍派现任二把手,代替下落不明的安倍晴明出席的岛浦和哉,他站在一众人最中央的位置如众星拱月,已隐隐有了独领众群之感。

    院落内的阴阳师们面面相觑,最终有一人出列行礼道:“岛浦大人,您可知晴明大人发生了何事?”

    岛浦和哉摇头,见下方又开始争议不断,他跨出一部,抬手大声道:“诸位!我虽不知晴明大人的处境,但我却知道阴阳寮不该是现在这幅模样!阴阳寮从不是晴明大人一人的阴阳寮!晴明大人在,我等是阴阳师,这里是阴阳寮;晴明大人不在,我等依然是阴阳师,此地依然是阴阳寮!”

    窃窃私语逐渐熄灭,岛浦和哉深吸一口气,扬声质问道:“阴阳寮该做的事是什么!阴阳师该保护的人在哪里!请诸君好好想想!”

    整个大院安静了,岛浦和哉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沉稳大声公布了会议决定的行动计划,分配完所有人的任务后独自一人留着院中。没多时一只纸鹤飞入了庭院,岛浦展开纸张一目十行阅读完了书信的内容,立马施咒将其焚灭,自己也匆匆出门了。

    “您到底想做什么…晴明大人…”如纸般无力的低语消散在空中。

    *咒术院

    天元送走他的客人后打开了房门,门外走廊和院落间密密麻麻全是黑褥咒术师们闻声看来,一头白发格外突出的五条苍站起身拍掉落樱,发问道:“要出发了吗?天元大人。”

    天元点头,“人都到齐了吧,走吧,去虚山。”

    虚山便是咕哒子的神社所在的那座山,自神明消失之后除了作为眷属的两面宿傩还能正常出入外,樱花妖烁拒绝了其他任何人的窥视,而如今咒术师众到达山脚下,抬头所见的只有带着里梅的两面宿傩以及他身后空荡荡的山头。

    两方对立相望,一边黑压压的大片人马,天元站在最前方抬起了手,磅礴咒力编制而成的结界向外扩展;另一面两面宿傩也抬手掐印,领域展开。两人对视了一眼,天元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后双方都默契移开视线,这场对鬼神的讨伐之战终于拉开序幕——

    而在不被战场波及的不远处,缩小成猫大小的斑狐焦躁甩着尾巴,仰头向身边高大的男子发问:“我们就这么看着吗?晴明大人。”

    “嗯,别担心,很快就结束了。”男子眯起深邃又异样的紫色眸子,似乎轻笑了声,激烈战况扬起飓风一路裹挟着吹向两人,发带约束下松松垮垮的银色长发随风飞舞。晴明伸手按住了银丝,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位有着落日般温暖发色的娇小神明曾脱口而出“安倍晴明不应该是银发吗”,现在想来,倒是一语成谶了。

    晴明目光扫视了一圈咒术师们,问道:“怎么没看见羂索?这种场合他应该很喜欢吧?”说不定还能趁乱尝尝两面宿傩的味道。

    “噢他啊,最近忙着呢。”斑无聊的用爪子抓着杂草,随意解释:“您不知道吗,朱乃被杀了,那个产屋敷家的小鬼干的。羂索气的去千里追杀了,‘不过失败的玩具,居然敢…’他的原话。”

    晴明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近百年那位全新之鬼不会有什么动作了,既然如此,我也要抓紧行动了。”说罢,他竟是收扇转身便要离开。

    “您不看完了吗?”身后传来妖怪的呼唤。

    “不了,没什么好看的,剧本早在三个月就已书写完毕。”已是非人之躯的大阴阳师坐上胧车随风而去。

    ***********

    ★天元未诉说出口的故事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许要追溯到奈良时代,彼时皇宫中只闻阴阳师,还未有后世并立的咒术师存在。

    某个远离皇都的平凡小村落,一个平凡的农妇生下了一个男孩。男孩的出生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他的长大也与普通人没有区别,然而在他长大后,他的父母却将他关在了山上的木屋中,不允许他接触任何人。

    他很听话,尽管山中的日子有些清闲,但也有父母无法看见的长相奇怪的朋友陪着他,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冬过复春他迎来了白发苍苍年迈将亡步履蹒跚的母亲,母亲告诉他,父亲已经老死,而自己也时日无多。母亲伸手抚上他的脸,沧桑的皱纹遍布的手和意气风发的青年形成鲜明对比,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可他的容貌如此年轻。

    在生命的最后,母亲教了他很多东西,母亲告诉他不管你是妖怪还是别的,你都是我最爱的孩子,所以别害怕,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

    母亲的最后一口气,是拉着他的衣袖叮嘱他不能让他人发现他的特殊。

    ……

    “叩叩叩”

    “天元大人,新任【天元】的候选者已经来了。”

    天元从梦中缓缓清醒过来,他按了按头有些意外自己竟梦见了久远前的事,随后整理了下自己的仪态唤人进来。

    门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抬脚进来,另一人则是行礼后关门离开。

    没了外人,进来的那人也懒得再装,毫无姿态的坐下,“这种无聊的把戏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他抬头看着天元,那张脸上布着细细小小的皱纹,虽仍不失俊雅但可见其不再年轻,“天元的候选者”嘲笑道:“每天画皱纹不累吗?”

    天元合上手中的文书,轻轻叹了口气,“再等等吧,还不到时候。”

    来人嗤笑,一口喝掉了案桌上一动未动的茶,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重重声响,“那你快点死吧,我可是很忙的。”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麻烦你了,羂索。”身后传来天元的声音。

    *

    自第一任天元之后,咒术院的每一任领导者都以【天元】尊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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