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京谷伊织不擅长拒绝别人。
经常会被老师或者同学委托值日或者其他任务的伊织时常日落时分才得空来到苗圃看看自己种下去的植物。
排球馆的门口光线很好，不需要担心它们晒不到太阳，但是缺点是会路过不少学生，经常需要过来查看情况。
规规矩矩拿着记录板写下草莓生长状况的伊织用铲子搅拌了一下肥料，均匀的撒在泥土上。
等她收拾完了，排球部的人也结束了联赛的四分之一决赛，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打着哈气，看上去随时都会睡着一样。
“京谷——！”跑在最前面的木兔是唯一一个还能大声说话的，举着双手跑到伊织的面前，兴冲冲的和她说，“我们赢了哦！接下来就是半决赛了！怎么样！厉不厉害！”
“…好厉害！”对排名并不感兴趣的伊织衷心祝贺，经过几个月来的相处，她现在有点习惯了木兔的一惊一乍，能夸赞他的时候绝对不做出平淡的表现，“木兔今天也拿了很多分吧。”
“当然！”木兔叉腰，挺着胸膛炫耀自己的战绩。
“喂，那边一年的，别太得意了。”已经精疲力尽的三年级生喊了一声，故意用一年级代替了木兔名字，平时都靠着毅力来压制木兔的他今天累的说不了话，挎着肩膀和其他队友一起回了更衣室，“到底是什么怪物啊，都打了两场比赛了还这么精力充沛……”
在队尾的白福背着挎包，里面几乎装的都是队员的用品，还需要之后再清洗一遍，“抱歉，今天可能要晚点了，伊织先回家吧。”
还在捧木兔场的伊织侧过身看了看白福的大包，“我可以帮你一起……”
“不用不用，只要放洗衣机里就好了，我一个人就够了。”挥手打断伊织的白福精神仅次于木兔，“晚上说是有暴雨呢。”
见到白福拒绝的伊织也不继续强求，和白福告别的功夫就看见木兔蹲在草莓苗圃前面一个劲的看。
花坛周围叠高了一层砖块，中间被伊织用造景的鹅卵石做了间隔，一半移植了草莓苗，一半种了向日葵的种子，现在草莓苗的长势不错，向日葵也窜出了不矮的幼苗，再过几天应该会现蕾。
“唔哦，已经开花了。”一直都在训练的木兔距离上一次认真观察还是在伊织刚把草莓苗移植进来的时候，早就忘记上次什么模样的他唯一看出的区别也就是绿色叶子衬托着的唯一白色花朵。
伊织顺着木兔的目光看了过去，嫩白的小花藏掩在绿叶下，是提前了几天就绽放的，“是啊，长出来了。”
每天都在辛劳农作的伊织万分感慨，不自觉的蹲到了木兔的身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了一颗糖，“给，今天辛苦了的奖励。”
自从球技大赛那天起，伊织就开始无意识投喂木兔和白福两个，看着他们吃东西似乎比自己吃还要愉悦，“明天的半决赛，我会去看的。”
“真的？！”已经把东西吃进嘴里的木兔眼睛一下就亮了，好像听见了天大的喜事一般，“你要来给我加油吗！”
“明天是周末，我可以来的，也答应了给雪绘带便当。”早就和白福约定好如果进了半决赛就去加油的伊织点头，“明天的对手是井闼山？”
“是啊，不过今年的户美感觉更强一点，果然好像井闼山的主攻手空缺之后进攻都变弱了。”今天状态格外好的木兔失误也很少，去年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就看过不少高中学校比赛的录像，难得对着门外汉的伊织解释了一下对方学校的情况。
听得认真的伊织支着下巴看着忽然开始纠结的木兔，意外于木兔的状态。
一直以为木兔是个神经大条不太会关注细节的伊织发现，其实木兔远比第一印象要更加冷静，虽然一直咋咋呼呼的，但是面对排球的时候特别的认真。
发现一个人不一样的一面就好像发现新大陆，于伊织而言就好像是种下的种子忽然有一天发芽了一样新奇。
还挺喜欢这种新发现的伊织和木兔两个蹲在花坛前，直到木兔被准备回家的前辈按着脑袋搓了好几下才和那朵小小的花蕊说了再见。
五
半决赛当天的上午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整个东京经过了大雨的洗刷，空气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如约来到体育馆的伊织找了个好位置，刚巧是场地的侧中间偏向枭谷一点，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学校的情况。
“京谷学姐？”
才刚和发现自己的白福招完手的伊织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一身休闲装的赤苇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坐到了伊织的身边，虽然礼貌的叫着她，但目光一直停留在球场上，看着木兔发球。
“好巧啊。”自从升学到了枭谷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学弟的伊织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我还以为今天你会去学校训练。”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是这周体育馆要维护保养，所以就过来这里看比赛了。”中规中矩的赤苇不是那种话多的人，相对比同龄人稳重了不少的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却比京谷更惊讶，“京谷学姐竟然回来这里看比赛。”
国中的时候伊织经常去医务室报道，三年级的时候认识了匆忙跑进医务室找止血绷带的赤苇，刚巧老师不在位置，熟悉医务室布局的伊织就帮他找到了之后还陪着他去了被玻璃割伤的二年级生那边。
后来见到就会聊上两句的两人关系也变得好了起来。
“我是来给我们学校排球部的人加油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两块巧克力，伊织顺手就把黑巧递给了赤苇,“你看，那边是我认识的朋友。”
“我记得学姐毕业了之后去了枭谷。”下意识的接下了伊织递过来的东西，低头看了一眼的赤苇评估着在赛场上的两个队伍的实力，“枭谷的排球部确实实力很强。”
毫不意外赤苇会直言不讳的伊织后知后觉的啊了一下，才反应过劲来，“赤苇在为升学烦恼吗？所以才来实地考察吗？”
记忆里赤苇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每次交流也都浅止于一些生活的话题，导致伊织差点忘了他也是排球部的人，“要是赤苇来了枭谷的话我们又能经常见面了。”
“不，其实已经决定好去枭谷了，今天只是凑巧有空过来学习的。”赤苇的话音刚落，观众席间就爆发出了一阵的喝彩，枭谷已经连夺两分，拿下了第一局。
才入校不到一年的木兔已经有了成为王牌的势头，报道着这次赛况的摄像机也一直追着他在跑，明明和其他学校打比赛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却好像打出了不得了的气势。
今年的井闼山确实如木兔描述的那样在进攻方面有些不足，畏手畏脚的难以施展，从第二局开始更偏向于防御木兔，几球拦下来后暗路监督忽然叫了暂停。
看不出什么问题的伊织看了看比分，隐约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刚才开始木兔的气焰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摇摇晃晃的小火苗。
接着她就看见三年级的学长一人锤了一拳木兔，连泷泽教练都在气势汹汹的对着他说着什么。
第二局的一整局木兔状态看上去都不太好，井闼山很快就抓住了漏洞抢先进入了赛点，连着两次紧急调换发球员都没能抢下第二局。
周围的观众都在窃窃私语状态不佳的木兔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赤苇在认真的向伊织解释刚才井闼山的防守策略以及一些其他的失误。
伊织听的认真，配合着现场一起理解这些内容消化的也很快，在赤苇的解说之间也能插上几句关于自己的疑惑，还没等到赤苇展开细数，裁判就吹响了第三局的比赛。
已经摆脱萎靡变得满血复活的木兔又找回了状态，在井闼山夺取第二十一分的时候获得了胜利，打进入了决赛。
“那么我先回去了。”学习到了不少的赤苇站了起来，手里提着自己的双肩包，“学姐是要等人吗？”
坐在自己位置上没有动的伊织家离赤苇家很近，听懂了对方不放心自己一个人的伊织点了点头，展开了自己的帆布袋，露出了里面的便当，“嗯，一会儿我要去和排球部的人会合。”
“……好的，京谷学姐下次再见。”早就发现伊织不是一个人的赤苇没想到她会和枭谷排球部的人认识，一整个上午都在意外中度过的他也只迟疑了一小瞬，随即干脆利落的和伊织告别。
多亏了赤苇在一旁给自己解说才能从头看到尾的伊织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因为比赛而激动的忘记了伸展的身体，随着人流一起离开了观众席，在球员等候室的门口遇到了白福。
依旧是背着排球部专用包的白福收下了伊织带给她的便当，和她聊起了刚才赛场上木兔发生的事情。
“我还是第一次见教练说话这么大声。”已经看习惯了的白福拉着伊织找了个角落，等队员换完衣服一起回学校，“刚才教练的眼镜都气歪了。”
“但是木兔复活了之后也拿了不少分吧。”一被提及就对应上时间的伊织觉得木兔后半场的发挥还是很稳定的，“扣球，真的很帅。”
“确实，啊，不过教练说如果之后的比赛还容易发生这种事情的话得把他换下来。”白福的态度说不上有情绪的起伏，但总让伊织觉得里面藏了一丝惋惜，“他是一年级里唯一一个上场的。”
像是小见还有木叶这些一年级还待在替补区，等待机会降临，三年级的学生总体没有特别突出的，但基础特别扎实，到了最后一年了，轻易也不会露出短板让自己被后辈替代。
“京谷——！！”率先推开了门的木兔一眼就看见了角落的伊织，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背着自己的运动背包冲到了伊织的面前，“比赛你看到了吗！！我的大获全胜！”
“嗯嗯，看见了，木兔的扣球，还有拦网。”已经把包放在了椅子上的伊织伸直了手，做了个击球的动作，“跳的也好高。”
“哼哼——！”自满的都快把耳朵扩大的木兔挺着胸膛听着伊织的夸赞。
还没等他继续，跟着他出来的木叶就把手撑在了木兔的肩上，对伊织批评了起来，“别对这家伙太好了，不然这家伙容易得意忘形，今天第二局的时候居然还在因为自己的欢呼声不够大闹别扭……”
听见有人拆台的木兔扭头就对着木叶大喊，“喂！你这么一说岂不是显得我好像失误了很多次一样！”
“那是事实吧？”小见从比自己高的木兔身后走了出来，叉着腰对为自己抱不平的木兔声讨，“你这家伙别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消沉啊。”
在几乎已经走的差不多的体育馆里，就剩下他们几个人还停留在原地分享胜利的喜悦。
等到三年级的学长来喊人了，白福才趁着几个男生的注意力还在打闹上把自己的便当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带着伊织和门口大队伍回合，“这周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一会儿还要回学校整理今天的比赛情况，结束之后要一起去吃可丽饼吗？”
“我记得是下周继续决赛？”今天临时抱了不少佛脚的伊织从赤苇那里了解到决赛似乎和国际比赛一样采取的是五局制，前四局和最后那局还采用的是不一样的积分制度，“决赛…到时候的氛围会比现在更紧张吧……”
今天看比赛的时候好几次心脏跟着球一起忽上忽下的伊织容易被周围的人带动情绪，“要是能优胜就好了。”
“你太担心了啦，下周的事情下周再担心吧。”看出伊织已经紧张起来了的白福又说起了可丽饼的事情，“巧克力？还是草莓？”
“……抹茶。”纠结了三秒，伊织给出了第三个答案。
“啊，抹茶好像也不错。”被各种口味迷惑的白福点着SNS上的信息，很快就被后面的男生追了上来。
打打闹闹的一年级生很快就越过了两人。
一直和白福聊着天的伊织望了一眼，刚巧看见木兔被木叶勾着肩膀往前走着。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的木兔偏了目光，也瞧见了伊织，然后他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