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排球部的晨练一般都是在第一节课之前的一个小时，从热身到基础的体能训练大概会花费半个小时在室外，预留十几分钟做上课的准备。

    木兔和赤苇一直都是较早到体育馆的一批人，自从半个月前开始交伊织怎么晨练之后就来的更早了。

    提前就收到了伊织通知最近都不会来晨练的赤苇看着门口坐立不安的木兔，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向他提问，“木兔前辈，京谷学姐昨天和你说过了吧，最近几天早上她要带宠物出去散步。”

    伊织的父母很少同时不在家，所以她能代替父母陪宠物散步的机会不多。

    细数在赤苇的初中时期，学校排球部的训练没有枭谷这么量多的时候，还会给他空出一些时间自主锻炼，也就是偶尔在那个时间段会看见被波奇拽着到处跑的伊织。

    “可是啊……”虽然晨练的目的不是带着伊织锻炼，但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的木兔如常的认真，只是气势上好似有些不复以往，“赤苇你难道不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吗？”

    “木兔学长，请不要总是粘着京谷学姐。”被委托了照顾花坛的长谷川惠这几天来的也很早，基本也就是为了看一眼花坛里过了一夜有没有什么异常，“麻烦让一让。”

    昨夜后半夜下了雪，为了不让刚移植过来没多久的风信子遭殃，昨天放学之前她们两个就盖了棚，来移除这些的长谷川站在木兔身后，嫌弃他挡住了路。

    比起最开始恶作剧的态度，如今的长谷川已经不再敌视木兔了，当她把自己看到的和如今最喜欢的学姐的描述结合在一起之后，她发现也不是不能接受木兔的排名在自己哥哥之上这件事了。

    只不过接受不代表她可以变成新的充电器。

    姑且可以算作承认木兔的长谷川晃晃悠悠变成了对木兔说话最不客气的人，有时候的严厉程度让赤苇都自叹不如。

    凭借出色洞察力发现长谷川的弱点很可能是伊织的赤苇发现身边的人都进入了一个循环，复杂的人际关系图一下子就展开在了他的脑内。

    “不要总是让京谷学姐操心……你有在听吗木兔学长？！”恨不得把伊织和木兔直接隔离的长谷川提着工具又站了起来，盛世凌人的踩在花坛边缘踮着脚去看木兔，但即使如此也还是比他矮了许多，像极了在大狗面前耀武扬威的奶猫，“稍微也有些自觉吧！不要总是霸占京谷学姐的视线！”

    正如此刻旁观的赤苇所想的那样，长谷川是个和木兔一样喜欢把情绪体现在脸上的人，不论是逞能还是倔强都写在了脸上。

    “可是我是王牌啊。”毫无自觉的木兔对长谷川的‘提议’毫不怀疑，在纠结出到底缺了什么之前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理所当然的眨了眨眼，“看着我不是应该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木兔这类人一向吃瘪的长谷川从上面走了下来，把手里的小铲子丢进了脚边的铁桶里，“……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嘶—好冷，我说你们几个居然大冬天也来的这么早吗？！”缩手缩脚的木叶踏着慢悠悠的步子走了过来，看见穿的不怎么暖和的木兔和长谷川两个缩了缩脖子，把半个脑袋埋进了围巾里，“只有赤苇穿的正常啊……”

    青春期是个喜欢耍帅和打扮的年纪，女生开始了化妆和一年四季的裙子挑战，男生也摆弄发型购买四五款不同的发胶，而像赤苇这样中规中矩的快在老爷爷堆里排上名次的属实少见。

    恍惚想起当初自己找赤苇，赤苇却说能和木兔这样的明星选手一起努力很荣幸的木叶晃了晃脑袋，把赤苇的定位又拨回了怪人堆里，“我来开门了，进去晨练吧，在外面呆着会变成冰棍的……”

    看着一大早就充满精力的木兔跟着木叶跑进了体育馆，已经打算回教室的长谷川看了一眼赤苇，刚才针对性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但还是听上去有些不客气，“……我说，不会只有木兔前辈不知道吧。”

    习惯性跟上木兔的赤苇停下了脚，只踏出去了一步就调整了自己的面向，答道，“恐怕是的。”

    “…真迟钝啊这个人！”提着桶的长谷川抱着不平，一下说木兔迟钝一下又让木兔不要靠近伊织的态度让赤苇迟疑了一瞬。

    正如普通的木叶所想，聚集的这几个人都是怪胎。

    十九

    二月是个温泉旺季，距离东京九十公里外的神奈川居住着伊织的祖母，伊织的祖母经营着一家相当有名的温泉旅馆，每到温泉旺季就会催促她的父母过去帮忙。

    因为旅馆不方便带波奇一起，又恰巧和伊织这个学期的末考相差半个月，所以这两个礼拜伊织得一个人生活。

    好在园艺部新加入了成员，平时就帮了不少忙的长谷川在这周里也成了独当一面的副部长。

    已经将近有四五天没去排球部门口报道的伊织牵着绳子，拉着波奇慢悠悠的散步，原本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体好像最近有所改善，也不知道是每天跟着木兔赤苇两个人做热身的功劳还是她的错觉，总之就是状态不错。

    神神气气走在伊织前方的小小波奇是一只背上带着黑色花纹的柯基，和身上的毛发形成强烈对比的耳朵又大又圆，总是竖立在那边聆听伊织回家的开门声，是只粘人又话痨的小狗。

    低着头走路的波奇腿短，又喜欢用鼻子满地乱闻，几乎是用鼻子开路的它忽然被拽在了原地，下意识往前扑了一下，当它扭头看向伊织的时候被按住了头。

    从来没闻过的气味让波奇迅速的甩头，把自己的脑袋从热乎乎的手掌下撤离，“汪汪——！”

    “嚯嚯？~胆子不小啊！居然想反抗我！”很巧合与伊织偶遇的木兔蹲在波奇的面前，举着双手做出嬉闹的威吓，做成爪状的手掌无规则的在空中平移，吸引着波奇的注意力，“看招看招——”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逗弄的波奇听不懂人类复杂的语言，伏在地上做出狩猎的姿势，摇晃着短短的尾巴，在木兔要站起来的那一秒扑了过去。

    刚和木兔搭上话的伊织没看见波奇的动作，被手里的绳子带着踉跄了一步，等她站稳的时候波奇已经被木兔架在了手里，短短的两只后腿在空中晃了几下，看上去很想从木兔的手里逃走。

    非常清楚双方战斗力的伊织也没去搭理波奇的求助，顺手就把遛狗绳套进了手腕里，“不是今天有和其他学校的练习赛吗？怎么会在这儿。”

    枭谷排球部的训练一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即使最近减少了和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依然清楚排球部行程的伊织完全没想到自己可以在家附近碰上木兔。

    “嗯？当然是已经结束啦。”随便和波奇互动了两下就把注意力撤走的木兔把它放回了地上，扬着笑举起了剪刀手，食指和中指互相碰了碰，“我的完胜。”

    “啊，说起来你知道赤苇家在哪儿吗？”还没嘚瑟起来的木兔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地，“今天大伙约好去他家开学习会。”

    下周一结束就到了他们二年级的最后一次考试，木兔和伊织两个都没有太大的升学压力，但是不及格会被要求补习，每次考试都在数学及格线上挣扎的木兔倒也是有在自己努力，有问题会毫无顾虑的去问周围的人，就算可能会被身为学弟的赤苇辅导也毫无芥蒂。

    八成猜到木兔迷路了的伊织拽了拽绳，把还想往宠物公园钻的波奇拉了出来，“走，我们去赤苇家。”

    “喔！”

    “汪——！”听见熟悉的名字的波奇抖了抖耳朵，一声大叫盖过了木兔的声音。

    年龄三岁正直狗狗青年的波奇听得懂简单的指令，也能对特定的名字做出反应，除了京谷一家以外格外的喜欢只见过几面的赤苇。

    还没怎么和木兔介绍过波奇的伊织拽住了抬腿想要过马路的小狗，一边和木兔聊着它的话题一边关注着红灯的结束。

    “cream！！”大声喝止的金发女性追着自己的爱犬从宠物公园里跑了出来，时髦的打扮让她在追逐上落后了不少，“stop！”

    脱了缰的萨摩耶体型近乎小马驹，全力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慢，完全没有因为庞大的体型而受阻，风驰电掣的撞向了波奇，把还在伊织脚边乖乖等信号灯的小狗吓了一跳。

    cream是宠物公园最近新来的大狗，好动又不听主人话，短短三天就让整个公园的常客认识了它，热衷于找波奇一起玩的cream会冲出公园好还是第一次，一直不明白人类指令的cream不理解为什么今天波奇走到公园门口就离开了，除了自己的好朋友以外什么都看不大的cream吐着舌头狂奔过来的途中擦过伊织的小腿，没轻没重的撞到了波奇，把斑马线前的波奇撞了下去，被奇袭的波奇扭着屁股叫了两声，对没礼貌的cream表达了谴责。

    毫无自觉的cream直接扑了过去，把小小体型的波奇撵到了马路中央，将还在行驶的商务车迫停，探出头的中年男人按着喇叭怒骂着，一时间急刹声四起，交通堵塞。

    被同样吓一跳的伊织想要拽住cream的绳子把它们两个都拽回来，结果没想到刚摸到cream的绳子，两只狗就突然因为骑车喇叭的鸣笛声吓的乱窜，伊织一人拖不住两只狗，结果哪只都没有拽回来，“波奇——！”

    差点被带倒的伊织被运动能力一流的木兔拉住了，“回来！不可以去那边！”

    被吓的乱窜的波奇和不知道是因为好玩还是为了追波奇也跟了上去的cream，一大一小的两只狗很快就钻到了马路对面的绿化带里，消失在了三个人的视野里。

    cream的饲主是一个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留学生，名叫神田吉子，穿着相对的靠近欧美那边一些，烫染过的金色波浪卷发因为刚才的奔跑而乱作一团，鞋子也掉了一只被攥在手里，看上去还摔了一跤，牛仔裤上扑了不少尘土，“对不起！！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cream不听话这件事人尽皆知，经常会拖着吉子在宠物公园乱跑，一旦吉子没有跟上就容易摔在地上背拖着跑一路。

    刚才还乱做一团的交通已经在吉子追来的时间里恢复了正常，赶着时间的车辆也没有空闲的时间去追究责任，红灯也依然亮在空中，好似除了两只狗走丢以外什么都没发生。

    “伊织？！没事吧？！”已经是下意识去帮忙的木兔最终也还是选择了拉着她不让她冲到马路上。

    “我没事。”很快回复了木兔和吉子让他们不用担心的伊织自己站稳了脚步，“我得去找它们，光太郎你先去……？”

    “说什么呢你！”相当不满伊织安排的木兔甩手叉在腰上，脸上的表情真挚的如往常一般，“当然是帮你一起找啦！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自己先走啊！”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没管好cream，害得小波奇也一起跑走了。”从cream从公园跑走的那一刻就知道出大问题了的吉子还在道歉，但也没因为这个而六神无主到不知所措，她把手机取了出来，查找着安装在cream身上的GPS，“它们应该还在那个方向不远，现在过去一定能找到的。”

    吉子手机上的绿色光点还在移动，但是速度不是很快，方向也是正对着它们刚刚跑走的地方。

    着急找波奇的伊织也没和木兔推辞，跟着吉子一路穿过了马路钻进一整片绿化带。

    宠物公园对面的绿化带比普通绿化带范围更广一些，连接着另一个植物公园，两个公园相邻更好的隔开了宠物给普通人带来的烦恼，也方便一些宠物玩具的营销商去推广玩具，原本这块区域应该更加热闹的，但却因为植物公园最近内部施工的关系而冷清了不少。

    和吉子小姐一起过了马路的伊织跟着钻进了绿化带，长久时间里没有被修整的绿化窜的很高，把靠近植物公园的那一块遮挡的阴暗又潮湿，随便走两步就会把衣服蹭脏。

    举着手机的吉子小姐很快就停了下来，隔开七八步的距离就在一片绿色里看见了白的违和的cream，一直在用后腿扭动的cream好像卡在了里面，一会儿往里使劲一会儿往外用力，进退不得。

    “cream！”顾不上冷静的吉子小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了过去，拽着cream把它拔了出来。

    卡在铁网里的cream获救后没有一点害怕，嗷嗷叫了两声之后又打算往里钻，被早有防备的吉子小姐扑倒在地上，“你还想去哪里？！”

    GPS的线索就断在了这里，隐隐约约开始焦虑的伊织捏着手把吉子小姐劝了回去。

    实际上要控制cream的吉子在与不在没有什么两样，明白这个道理的伊织理智还在，猜测波奇是被cream追着钻进了封锁中的植物公园。

    “等我一下！”把自己的背包拿了下来的木兔顺手就把背包塞进了伊织手里，做了个起跳的姿势，一下就跳上了铁网，三两下就越过了两米高的铁网翻进了植物公园，“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也不管伊织的回应，往公园更深处去寻找了起来。

    被留下的伊织双手把木兔的背包抱在胸前，面对没办法翻越的铁网束手无策，想起木兔还得去赤苇家的事情，只能先拿出手机和赤苇联系，说明情况。

    所幸的是她没有焦虑太久，熟悉的叫声就从那一头传了过来，“啊啊啊…等下！别急！”

    差点就被施工人员逮住教育的木兔急匆匆的把波奇从洞里塞了过来，蹲在那个洞口前面仰头看着失而复得伊织，“我们去找赤苇吧！”

    总算是把悬在空中的心放下的伊织发现木兔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脸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一道灰色的印记。

    一把把波奇按住的伊织恶狠狠的捏住了它的脸颊，说了两句它听不懂的训斥，就把纸帕和背包交给了木兔，“谢谢你，光太郎。”

    “喔？谢啦。”接下包的木兔没发现自己脸上的印记，习惯了伊织递过来的毛巾的他，还以为是让他擦汗，随便擦了擦下颚的位置就准备打头阵离开这个绿化带。

    “光太郎！”牵着绳子的伊织拽住了他，用纸帕擦了擦他的脸，“这里还有。”

    还兴高采烈转过头的木兔忽然僵了一瞬，任由伊织踮着脚靠近自己给自己擦脸，“……哦。”

    “汪！”逆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事的波奇从伊织的身边绕了一圈，把脖子上的绳子缠绕在了她的腿上，伏下身体摇晃着尾巴。

    二月的傍晚昏暗又冷清，从绿化带里钻出来的两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宠物公园门口的赤苇。

    带着耳套的赤苇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化成了白雾，收到了学姐消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是主动出门来接枭谷的王牌的。

    习惯性接受了波奇热情招呼的赤苇蹲在地上抚摸着波奇的脑袋，适中又温柔的手法让波奇的喉咙里发出震喉声，算是一心二用在给木兔说明一会儿直接去吃饭的他发现木兔似乎注意力并不集中，“木兔前辈，你有在听吗？”

    “……！当然有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