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滴泪

    “额,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母妃是个怎样的人?”方溯溪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不直说的好。

    “她?呵,是个蠢的,这天下再也没有比她更蠢的了,明明有机会解释,却还是认了,我都把证据摆在她面前了,但她还是认了。她知不知道她这么做害惨了我。”

    “若有人用你威胁她呢?”

    “那我还真要谢谢她,为了我,那我得到了什么,一个秽乱宫闱的母妃?一个身份不详、意图毁坏皇室血统的庶人身份?你可知道我是一个皇子,我是周京最为出色的三皇子宣玉,不是这奎楼的东家蓝玉!”

    “可是你的母妃保住的是你的命!”方溯溪双眸泛红,她看着蓝玉,坚定的说道:“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在你还有命的情况下,要是没了生命,你就什么都不是。蓝玉,无论最终你的结局是什么,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你视为耻辱的母亲,曾给过你俩条命。”

    方溯溪离开这压抑的环境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与蓝玉这疯子说话,压力还挺大。

    蓄意见方溯溪毫发无损地下了楼,一直悬着的心终是落下了,但在看到她有些泛红的眼睛时,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了吗?”

    “哦,没事,就是听到了些感人的事,我们回去吧。”

    方溯溪拉住蓄意伸过来的手,轻拍着以示安慰,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站在人流中的韩消,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你不上去?”

    方溯溪跟着韩消慢慢地走在人流中,俩人间没有剑拔弩张的气势,就像是闲逛时碰上的好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上去干什么,听他说我恶心然后再让我滚吗?”

    “我能知道你俩之间到底……额,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反正他也不说。”

    韩消默了,他看了眼前边的湖中亭,直直地走去,方溯溪见此只能跟上,他这意思是要说咯,但知道了会不会被灭口啊?如果会的话,她好像也没有那么想知道了。

    亭中,有风轻轻拂过,带起他垂在脸庞的发丝,带起他那月白的衣带。

    这俩人今天好像又都是穿蓝色,而且这款式还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蓝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方溯溪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欣赏着湖上的风景。

    是她的视线太明显了吗?

    “我们俩……”

    “等等。”方溯溪叫停了韩消,顶着对方不解的眼神,她默默地问道:“知道了你不会灭我的口吧?如果会的话,你还是别说了。”

    韩消笑了,笑的肆意,笑的灿烂,虽然比不上齐阿独,但方溯溪还是有一瞬的愣神。

    刚刚这样才是眼前这少年应该有的恣意与潇洒吧,可惜都被毁了。

    “不会,说完了就结束了,就当同过去告别,你是最后参与者。”

    方溯溪微微地叹了口气,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五年前,那时我随师傅一起下山历练,机缘巧合下我进了宫,那时的他是天之骄子,是最得圣心的三皇子。因着我的身份,每个皇子都会叫我一声韩仙医,只有他,你知道他叫我什么吗?他叫我老韩,很普通对吧,但他说我年纪不大却整天板着脸活像个老头,他说这个称呼是专属于他的……离宫那年,他对我的称呼便变了,虽然现在这个还不如之前的,但……我也就随他去了。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以前的他呀,像个太阳……”

    方溯溪知道她不需要回答他任何问题,只需做个聆听者,听完他们之间的故事便好。

    骑马打猎、上树摸鱼、研学制药、赏雪话酒……他们的故事美的就像不存在的神话,所以有人来打破了,可能一段悲惨的经历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但长久不可得的执念会毁了一个人。

    很显然,蓝玉便是这样的人。韩消走了,他就是真的孤家寡人了,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醒悟。

    “不好意思啊,打扰了你这么久。还有上一次见面,我们闹的不是很愉快,你的毒?”

    “早解了,不然我现在还会好端端地站在这听你回忆啊?”

    “也是,不过这事儿算我对不住你。这枚玉珏给你,算我欠你一次,以后你要是需要我的帮助,就拿着它去城郊的万里亭,会有人来告诉我的。”

    方溯溪接过,默默地搓着上边的花纹,“你想好去哪了吗?”

    “没有,也不想想。天大地大,总会有我韩消的栖身之所,更何况这次犯了大错,我就做个游医为自己恕罪吧。方溯溪,很高兴认识你,我还是那句话,我喜欢帮助好看的人。”

    韩消眼中带笑,他看着岸边来来往往的、逐渐恢复如初的热闹,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滑落,在其没注意到时没入方溯溪的眉心。

    方溯溪愣了愣,但反应过来时,韩消已经往前走了。

    他走了几步,而后转身朝方溯溪挥手道:“丫头,老伯这次赖不动了,就先走啦——”

    “这家伙……”方溯溪偷偷拭去眼角的泪,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遇上了就是缘份,她很荣幸能遇上他们。

    收拾好情绪后,方溯溪摸了摸自己的额心,感受到那滴泪的存在后,她才相信,刚刚那真的是怜泪。

    韩消出身药谷,从小到大学的便是心怀天下、治病救人,看着眼前的热闹,他的心应是有怜悯的吧。

    方溯溪将玉珏收起,离开湖中亭去寻蓄意,天色不早了,她还是快些回去免得耽搁了祖母的寿宴。

    疫病刚过,宴会什么的不宜大过操办,按祖母的意思,反正也不是什么逢五逢十的大寿,就一家人一起吃顿热闹点的饭便得了。

    难得吃饭不受限制,方溯溪很是高兴地多喝了几杯酒,以至于结束后,整个人都是靠蓄意扶回去的。

    “欸,小姐,您慢点。小心有台阶——”

    “欸,小姐,咱们院在这边,那边是老爷住的——”

    “小姐,您可别吐这啊,这池子里可养着大少爷最宝贵的红鲤,您要是吐了,您是没事,蓄意的月钱可就要有事啦。”

    “小姐,别睡这儿啊,地上凉会受寒的。”

    蓄意无奈地托着倒在地上的人儿,平时半柱香的路程今日走出半个时辰来,明日等小姐清醒了,她一定要将今晚的壮举一字不落地说给方溯溪听。

    “小姐,您再坚持一下,走过前边的回廊我们便到家了,听话,我们起来哈。”

    “家?到家了……”

    见方溯溪有反应,蓄意再接再厉,“是啊,到家了,所以我们回家去睡哈,来蓄意扶您起来。”

    撑着蓄意的手,方溯溪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脑中的清明维持了一瞬,在看到眼前黑乎乎的回廊,她的嘴角一撇,整个人又软了下去。

    “这不是我家,我要回家……”

    蓄意没反应过来,等她要去拉时,方溯溪已经被人打横抱起了。

    齐阿独面色温柔地看着方溯溪的脸,感受着怀中的重量,不由地勾起了嘴角,他抬眼看了眼蓄意,见对方回神后,转身便走。

    蓄意回神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附近,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却见方溯溪被带走了,一跺脚,赶忙追了上去。

    “齐公子,你是怎么进来的?还知道小姐在这儿?幸好刚刚那没人,要是被人看到了,小姐会被人说闲话的你知不知道?”

    蓄意一边说,一边为齐阿独带路,她打开房门,待齐阿独抱着方溯溪进去后,赶紧把门关上。

    她来到床边时,正瞧见齐阿独用湿毛巾为方溯溪擦脸。

    “她喝了多少?”

    蓄意又递了条毛巾给他,稍加思索,一个数字便脱口而出,“五杯好像。”

    齐阿独的手一顿,而后宠溺地摇头说道:“以后还是别让她碰酒了,就这酒量太危险。”

    “可不呢,怎么劝都不听,平常也是滴酒不沾的人,今个怎么会想到喝酒呢?”

    蓄意默默吐槽,但齐阿独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看着方溯溪,替她掩了掩被子,装作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你家小姐今天有见什么人吗?”

    蓄意还是很警惕的,她看着齐阿独,满脸防备,“你问这个干嘛?还有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齐公子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我只是觉得她的反常跟白天见的人、遇到的事有关,没别的意思。蓄意姑娘要觉得我居心不良,那齐某就先告辞了。”

    齐阿独嘴上说着告辞,但却并没有走远,等蓄意关上门后,他又悄悄地靠近,这距离足以让他听清屋内的声音。

    “发生的事?小姐从奎楼下来时的确红着眼眶,难道是因为他吗?可小姐在和后边那位公子讲完话回来后眼睛也是红红的……”

    齐阿独听到这儿便走了,以至于他错过了后边的话。

    “小姐说想家了,可这儿不就是她的家吗?”

    深夜,那轮明月正透过树梢爬上云端,倾斜进房内的月华铺在地上,钩织出一条精美无瑕的毯子。

    有一身影站在那毯子上,一动不动,好似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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