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云初又去了附近的几座城池,他甚至连身份都不隐瞒了,直接要求对方帮忙并许以好处,但得到的结果却都是……
他就这样白忙活了一夜,等清晨赶回来时,自云层之上俯视,却看到城外,流血漂橹,尸横遍野。
云初急速向下飞去,焦急地寻找着鸣珂和逐雨,最终在城楼上看到了那两个小小的身影。
他缓了口气,迅速俯冲而去:“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逐雨看到他,焦急地跑了过来:“师兄!昨晚庚奇人来偷袭了!你搬到救兵了吗?”
她跑地极快,几步下去几乎都要摔倒,还是身边的鸣珂及时扶住了她。
云初稳稳地落地,收好月魄,正要说出那些不好的消息,但眼前两人却神色焦急,扒着他的衣领:“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颈上那血痕,伸手摸了摸,已是在夜风吹拂下结痂了,“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只是,没有军队肯来帮忙,朝廷已经在准备议和了。”
逐雨靠在墙头上喘着气:“议和?”
云初解释道:“就是两方商议,各自提出自己的要求做个交易,然后这场战争能结束了。”
鸣珂反应过来,激动道:“那就让他们不要再打了啊!”
云初转身看向城楼外混战的两军:“这场战争不是那么简单。”
逐雨看着远处由宋守带领着的残兵一点点的把庚奇军队逼退:“那该怎么办啊!都打成这样了,下一次肯定撑不住了!”
“这次的偷袭规模比之前小多了,但也消耗了我们这边不少的兵力,或许这只是试探吧,下一回他们就全军出动,直接击破我们的防守了。”
一个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逐雨听得出这是江澜的声音,她转过头去:“江澜姐,你来了!”
江澜点点头,看向云初道:”我要下去收敛尸体,检查看看还有没有生还的士兵,你们能来帮帮忙吗?“
三人齐齐点头,旋即跟着江澜沿台阶下去,江澜却突然停住,放云初鸣珂二人先行后,站在了逐雨面前:“你先回营准备准备药剂,就别跟我们去了。”
战地中尸横遍野,鸣金收兵的将士们肯定要休息,他们就几个人,怎么忙得过来,逐雨坚持道:“江澜姐,我可以的。”
江澜却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押向另一边:“听我的,你回去吧,小囡那边也需要你帮忙。”
确实,这次又添了许多伤兵,药剂肯定得备上许多,小囡她们也忙不过来,思及此处,逐雨点点头:“好吧!”
三人与逐雨分别,一同下了城楼,向退守回来的军队走去。
将士们却不打算直接回营休整,而是扛起地上的尸体运至城墙边。
云初的心上打起了鼓,他小声地问江澜:“他们为什么要把敌军的尸体也带走。”
“留在这里,庚奇人会趁机前来把这些尸体带回去,…………”她实在是说不出口,虽说现在时局紧张,粮食紧缺,但同类相食的事实在有违天理,所以他们每次都会尽可能地把所有尸体都处理掉。
听她这么一说,云初就放心了,转头拉着鸣珂在尸堆间穿行。
他俩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寻找着尸堆间的空处,却还是经常一不小心就踩在了尸体上。
江澜十分娴熟,走得不急不缓,每路过一处都要蹲下一个一个地探查他们的脉搏,查看是否还有存活的将士。
云初三人也学着她的样子,去摸那些人的手腕。
又检查了一处,鸣珂正准备站起,却突然觉得脚上一紧,还有些黏腻的感觉。
他战战兢兢地侧过头,发现一只血淋淋的手正抓着他的脚腕。
他被吓得几乎弹起来,在死人堆里摸来摸去就足够让他害怕了,现在还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终于忍不住,叫了声。
“啊!救命!”
“怎么了!”云初听到他的叫声,迅速跑了过来,看到挂在鸣珂脚踝上的那只手就准备一脚踩下。
江澜也闻声赶来,她拦住云初,蹲下身伸出手摸上那只手的脉搏:“这是个活人,快帮我把他拉出来。”
……
逐雨走进营帐,三三两两的妇女已经在碾着药草了,她没见到小囡,便喊着:“小囡!我回来帮忙了!”
小囡从草药堆里站起来,对她招招手:“快来!我分药草分得眼都花了!”
逐雨走上前,将她从药草堆里拽出,小囡气喘吁吁地扶着她的手臂道:“突然站起来,眼前居然黑了一阵,你来的正好,帮我一起吧!”
小囡靠在逐雨身上歇了一阵,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种褐色的草药:“这种,分拣出来之后是要晒干磨碎制成金疮药的。”
她又指了指另一种叶片样子稍长的草药:“这就是昨天我们给伤兵换药时用的新鲜药草,要运去地窖里暂存,都是几个婶子清晨去山上挖回来的。”
逐雨粗粗打量了这一屋子药草:“要准备这么多药剂,你们可真是辛苦!”
小囡继续蹲下来,将眼前的几株褐色药草迅速抓在手里:“也还好,今天的阵仗不算大吧?”
逐雨蹲在她身边,将长叶药草拨到竹牑上:“你怎么知道,我还是听江澜姐说的。”
小囡一面低头干活,一面小声地对逐雨道:“其实,两边爆发大战的时候,江澜姐都不会去战场。我起先以为她是我们这边怕忙不过来,后来才知道,之前,江澜姐在战后经历了生死一刻,情况十分危急,她……”
……
“小姐!这边这人好像还有气息!”
江澜听着那边的声音,迅速起身:“你先别动他我来看看。”
她走到小侍女凝柏身边,接过那名伤兵的手腕,“凝柏,怕吗?”
凝柏对她摇摇头,甜甜一笑,轻声说:“小姐不怕我就不怕!“
确认了那人气息尚存,她们从尸堆中扒出他,一看衣着,竟是一名庚奇士兵。
江澜下意识就想拉着凝柏离开,但看那人虚弱地躺在地上的样子,她又有些不忍。
纠结了片刻,江澜还是蹲了下来,扯开他的盔甲仔细检查,血污将他皮肤的颜色完全覆盖了,完全看不清身上的伤势。
凝柏只好撕下衣裙的一角,蹲在地上为他擦拭着血迹,但,忙活了一阵,却是一道伤痕也没看见。
凝柏疑惑地看向江澜:“小姐,他身上全是血,可……根本没有伤啊?”
江澜秀眉一皱,抓着凝柏的手腕拔腿就跑,躺在地上那人猛地跳起,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扣住了她们的后颈。
江澜望向远处的军队,看着那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少年郎,缓缓抬起手对上那人的身影,她知道此后他们必将天人永隔,她想将那人的样子永远印在心上。
……
江澜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一众将士将那个埋在尸堆下的人搬出来。
“这里已经离城楼很近了,不会再发生从前那样的事了,不会的。”
她一遍遍低声安慰着自己,却还是不敢去看那场面,那染血的盔甲都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恍惚间,她又听见了凝柏的声音。
“小姐,你可算醒了。
耳边,凝柏的声音真真切切,她缓缓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阴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鼻腔,她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地府竟然如此抠搜,连油灯也不上一盏。
身前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唤着她:“姑娘?姑娘?”
她瞬间慌了神,紧紧抓着凝柏的衣袖小声问道:“她是鬼差吗?”
凝柏抓着她的手安抚道:“小姐,这里不是地府,我们……还没死呢。“
方才说话那人的声音又近了些:“姑娘,你们是被抓来了,这里是他们关……关我们的地方。”隐在她说话声中的,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周围似乎还有许多人。
江澜往凝柏怀中缩了缩,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
那声音继续道:“我们也是被他们抓来的,你不要怕,我们虽是庚奇人,却也是受他们迫害的人。”
凝柏也拍着她的手背道:“小姐,她们不是坏人,你别怕。”
江澜点点头,却冷得打了个哆嗦:“阿嚏!”
又有一个声音轻轻道:“你冷吗?我们可以抱抱你吗?大家聚在一起会暖和些。”
江澜不知该如何应答,周围的人毕竟还不知根底。
可下一瞬,一条条温暖的手臂靠在她身上,身体上的寒冷被驱散了,心中也涌出暖意,但她还是害怕,害怕眼前的未知。
她贴着身边一个人的脸问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冷啊,不还是夏日吗?”
那人笑了一下,道:“我们这里,夜晚总是这样冷的,你或许要习惯习惯。”
“他们把为什么抓我们来?”
那声音顿了顿,缓缓说道:”我说了之后你千万别怕,其实我们是他们抓来做人牲的,每日都会有一人被拉出去,丢入釜鼎烹而分食……“
可怖的画面涌入脑海,她将身边的人推开,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什么!”
忽的,一只粗糙的手轻掩了她的唇:“别喊,别喊,别惊动了守卫。”那只手的手指贴着她的脸颊,指甲间似乎有黏腻的土壤,还带着些混杂了怪味的土腥气。
江澜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同类相食……”
捂住她嘴的那人道:“这是大祭司提出的,更可恨的是还有许多人支持他们,包括发动战争,也是为了……顺理成章的将一些人变成……食物。”
“那我们能逃吗,外面的看守是如何换班的,可有机会?”
又有一人答道:“外面的人每三个时辰换一班,都是当面交接,而且门上有锁,拿不到钥匙就不可能出去“说着,她突然放低了声音凑到江澜耳边,“恭桶那儿有一条通向屋外的洞穴,很快就能挖通了,我们正在筹备出逃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