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貌相，甘道夫将比尔博带出帐子，留下一众沉思着的精灵和人类。离开前他听到瑟兰杜伊在意识里叮嘱自己，“我建议比尔博·巴金斯留下，在这里他会得到尊敬与欢迎。”

    怎样挽留对矮人深怀感念的霍比特人，就不是精灵国王所要关注的了。矮人王情真意切赠之以秘银甲，却也拦不住人心公义。瑟兰杜伊心情愉悦地示意巴德收好这璀璨宝石，无论如何也得先去矮人门口看他现眼，“承受如此沉痛的背弃，梭林·橡木盾混沌的内心该清醒了！”

    “瑞达加斯特与米斯兰迪尔消息可靠，摩瑞亚和多古尔都的半兽人都已倾巢而出。”莱戈拉斯唯一不确定的是陶瑞尔那边，“贡达巴德山的敌人尚不明确数量，推测他们会比南方奥克来得晚一些。”这将是黑暗势力蛰伏多年后的第一次大规模集结，正当毕其功于一役，免得他们四处分散难以追剿。

    “不必在意来者先后！”瑟兰杜伊戴满宝石的手从宽大袖袍中伸出，慢条斯理地摘下各色戒指放入首饰盒中，表现出的送客意味十分明显。“珍惜此夜的休憩，真正的敌人明日必至，战争无需拖泥带水。”

    在精灵王带着慵懒笑意的目光注视下，希斯琳他们乖巧地离开了王帐。并非接近这座山的生物心中受到龙病沾染变得贪婪，而是形势如此需要理算清楚。

    即使精灵习惯了永恒，也不妨碍他们捕捉生活中闪烁的小意趣。国王无聊了想看热闹的心态，绿林王国的子民都懂得并乐意让他笑得更开怀。虽然巴德率领的人类些许狼狈，但精灵们都对此应付自如，早已习惯了带这些年轻羸弱又坚韧顽强的队友刷战绩。

    晨光熹微时，精灵军团便井然有序地出发。金甲方阵盛大雄阔，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兵临埃瑞博。瑟兰杜伊与巴德驾着坐骑坦然自若地穿行于阵中，只是大角鹿蹄子刚踏上矮人王国大门的台阶，就被梭林射来的箭止住了前行。

    精灵王听着“下一箭我就直射你眉心”的威胁以及起哄声，抬起头来笑了笑。他甚至不需要任何手势或转身，背后的精灵弓箭手们就已经领会了国王骤然变化的气场。

    精灵方阵同时抽箭搭弓满弦，密密麻麻的箭矢瞬间对准了埃瑞博密实门墙中唯一的开口。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吓得矮人们停下了叫嚣赶紧缩头躲进了石头后面。

    希斯琳不再去看家里人以多欺少，无非是通知矮人“欠债报偿已欣然收下”，让梭林气急攻心而已。

    她干脆利落地从河谷城瞭望处下来，去与留守人员修整门户墙垣，好增加些防御应对之后可能出现的巷战。而莱戈拉斯这样一人堪抵一军的精英战士，也被国王用侦察统筹为由打发去了城内制高点，以便随时策应。

    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点都不靠谱的阿尔弗雷德将比尔博给看丢了。希斯琳一知道就跑去了莱戈拉斯的位置远眺，小霍比特人果然已经被狂躁的梭林按在城墙上准备往下扔。

    “他不会有事的！”莱戈拉斯瞥见匆匆赶去的灰袍巫师，也留意到精灵王脸上兴趣盎然的表情。“就算离这么远，我也能看到父亲眼里闪烁的光，和他吃瓜看戏时一摸一样。”

    “确实，可惜没给他带上些葵花籽嗑。”希斯琳翻了翻自己的口袋，遗憾地表示带壳的坚果类食物都被嗑光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挑选的飞贼，也请你不要伤害他，把他还给我！”唯有甘道夫被魔法放大的声音传过来，更多的是听不清说了什么的对峙，看得出巫师正夹在中间极力挽回着局面。

    随着比尔博脱离埃瑞博，精灵王似乎失去了耐心，精灵军团的弓箭手们再次将箭矢指向了矮人。

    东方的太阳高升，莱戈拉斯望向孤山东角，冲着父亲的意识提醒他，“铁丘陵的铁足军到了！”

    大绿林入戏极深的国王在心里回了儿子一句“废话！”就矮人那沉重的脚步声，隔着大山都能听出他们踩弯了几根草！

    总算还能赶在敌人来临前试试他们的实力，瑟兰杜伊调转鹿头奔向部队后方，用辛达语大声命令士兵们换阵，“桑盖尔！”这是种盾牌防御阵型，因传到努门诺尔及其流亡王国军队中使用而通行中洲。

    “骑猪的那位是戴因？”即便希斯琳稍许参与了矮人与奥克之战，她也不曾见过这位铁丘陵领主。小胖猪载着小壮墩一步一癫地走下高坡，身后每名矮人战士都披挂着纯钢锁子甲，腿部甚至用精致而富有弹性的金属网格软甲覆盖着。

    “这非同一般的出场方式，还真是独此一家。”不说头戴铁盔、脚蹬铁靴的肃杀军队，单戴因这踩上高台傲视他族的姿态，就已经过分张扬了。

    “他脾气可不好，嘴巴也刁钻的很，这次带来的全是矮人精锐。”莱戈拉斯跟希斯琳一样有些好奇，很想知道这家伙会说些什么新鲜词句去挑衅精灵。他们凝聚起强大的精神力量，顺着遍布王国精灵身上隐秘的美丽安环带，将听觉集中于变化完成后的军阵前列。

    “我这有个小提议，”戴因看似礼貌地说道，“要是不介意的话，稍微占用一下你们一点时间。各位能否考虑...”他猛地提高嗓门大吼，“滚得越远越好？！”

    完全不考虑精灵这种感知敏锐的物种是否喜欢，戴因继续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全部都滚！现在就滚！”

    一句话惹得双方厌，精灵竖刀戒备，有些还悄无声息地将稍微混乱的人类护进了军阵中间。好在巴德“坚守阵地”的指令一出，大家很快便平息了不安。

    剑拔弩张之时，巫师越众走出，“好了好了，戴因大人。”

    “灰袍甘道夫！”戴因可不因巫师的礼敬而放弃自己的要求，依旧趾高气昂地说道：“快叫这群暴民离开，否则我就拿他们的血浇灌大地！”

    “矮人、人类和精灵之间，不该如此开战，”甘道夫跨着所向披靡的步伐走出精灵军阵，孤身一人来到戴因小猪踩着的那块大石面前，“现有一支奥克联军向孤山而来，让你军解除戒备。”

    铁足戴因显然不想再听巫师啰嗦，直接打断他，“我才不会在精灵面前解除戒备！”他拿着铁锤望向精灵王，“特别是这个无德的林地精怪，他对我的族人一心只有恶意。”

    矮人领主高举的锤子好像随时都准备扔过去砸扁瑟兰杜伊那鄙视矮人的脸。“如果他打算挡在我和亲人之间，我就削开他的漂亮脑袋！”

    见精灵王笑得灿烂，戴因恶狠狠地扔下句“看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骑着小猪哒哒哒地回转军阵。

    好遗憾看不到国王笑成什么样，“我猜国王之所以笑，是因为连矮人都无法忽略他的美貌。”希斯琳在河谷城高岗上忍俊不禁，瑟兰杜伊总不至于被这几句话给气笑了。

    “让他们推进吧，看他们能走出多远！”精灵王示意甘道夫退后，准备开战。

    而戴因逃跑时还喊着“你看我在乎你那死狗的威胁吗...尖耳朵小公主？！”，这才真正引起瑟兰杜伊的气愤。于是，在矮人领主喊着“我们上！好好锤一锤这些杂种”的喊话声中，双方兵刃相见。

    考虑到现实条件，瑟兰杜伊通知巴德，“让你的人退后，我来对付铁足这堆杂牌军！”说完便骑鹿小跑，领着军队越过人类。精灵将战线堆在了山坡之下，弓箭手和长矛兵全部就位。

    铺满了东坡的矮人军队占据高地，而且还派了山羊出战。黑压压的一片，气势汹汹地乘势而来。

    没有精灵理会巫师喊出来的劝阻声，“瑟兰杜伊！这是疯狂之举！”

    他们动作如一地举弓仰探，等待着对方进入射程之内。国王“发射”的号令一发，精灵的箭矢如急雨般密集，呼啸着飞向俯冲而下的山羊骑士团中。

    “矮人的心思倒是灵巧！”希斯琳感慨着，远远地看着旋转得如同风车似的一排劲弩迎向精灵的箭雨。“可惜，遇到了我设计的箭。”

    瞬息之间，矮人那些飞翔的大风车与精灵箭矢群相撞。没有预想中扫空箭雨的景象，只拽落了成千上万箭矢中的区区几十只。嗖嗖作响的叶片也消失，唯剩光杆弩箭余劲不去地扎进精灵军阵，被灵巧的战士轻松躲掉。

    反观大绿林的箭，像他们的军阵一样严密精准，没有一支射伤矮人却又齐齐钉在了矮人头盔顶上。精灵真是善良，被嘲讽了依然还会送盔缨，这分明是让矮人军团多些美感，绝非炫技式羞辱。

    “埃尔洛斯将军队训练得很好！”希斯琳对精灵的应对表示满意，“战前热身没必要太激烈。”刚说完就见精灵们射出了第二轮箭雨，结果与刚才大同小异，都是未伤一人又精准命中。

    已经看过试验效果的希斯琳开始小气起来，嘴里嘀咕着“别浪费箭矢啦！”精灵弓箭手们后退，枪兵和盾兵向前，“对，就是这样，用刀用枪用长矛！兜个袋子一样把他们包起来打！”

    刚才两轮远程武器交锋快得连莱戈拉斯都没看清，趁着下方一团混战无甚看点的档口，他猜测着问希斯琳，“我们的箭扯断了他们劲弩上的绳索？”

    抽出莱戈拉斯箭筒中的一支箭矢，希斯琳指着箭簇上压铸得若隐若现的线条，“箭矢可不全靠弓弦的弹性，离了弦掌控风才能所向披靡。”

    精灵这些天生的好射手只凭感觉就能百发百中，根本不会像希斯琳这样研究箭矢飞行的原理。“我的箭会消减不利于自身的风，矮人甩动起来的弩圈撞上箭簇，等于被搅乱了旋转时的空气流动，所以能被几支箭破坏掉扇面唯剩弩车发射时向前弹的力量。”

    此等智慧，简直叹为观止。果然在力所不及的领域会被逼着想办法，更容易将其研究到极致。莱戈拉斯怜惜地捉住希斯琳的手，环她在怀一起将这支看似普通实则不凡的箭矢搭在强弓上射出。

    羽箭震颤晃动着飞过尘埃升腾的战场，直落到埃瑞博门口看战况的梭林面前，崩了挡墙几颗石砂擦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