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往河中跳，却并非常规意义上的跳河，而是双腿一跨，精准踩上了流经此处扒着木桶的矮人脑门。沿途跟随的精灵同伴们只觉眼前一花，就见王子殿下一个躬身到了水中央漂流，前进速度甩了他们一倍有余，纷纷加快了脚步边扫荡边追赶。

    陆地上翩然翻飞的敏捷度到了水上一样灵动，莱戈拉斯好似踏舟而行般平稳，身如流云无拘无束。他手中飞出的箭矢好像有生命似的，从各种障碍物缝隙中精准扎中敌人只是寻常，有的箭甚至能在划破前一个奥克脖颈动脉后再穿透另一个敌人的心脏。

    河上横陈的歪树也不妨碍莱戈拉斯动作的连贯性，他力沉双腿调整着两个矮人木桶流向，顺便扭身跳转换了个方位继续张弓猎杀，举手间便有几个半兽人倒下。

    希斯琳向外探了探头，从莱戈拉斯臂弯处的空档中看其脚下，依稀是被踩得歪头咧嘴又挣脱不得努力想直起脑袋的杜瓦利和多瑞。精灵渡河，矮人迎头托举，为对抗共同的敌人，这牺牲还蛮大的。希斯琳也不好出面做些什么，只能暗中祝好人一生平安了。

    但有一点不能纵容，几声鸟鸣，是希斯琳对莱戈拉斯浪费核心力量的控诉。同时操纵两个桶冲浪，再好的腰也不能胡乱折腾。听懂这内涵的精灵王子些许脚滑，干脆放弃了左脚下的多瑞桶，踩着杜瓦林光滑的脑袋单腿旋转着猎杀了一圈敌人。

    单桶作战效率倒是提高不少，只如此战果可不满意，一箭射穿两个奥克头颅之后，莱戈拉斯鹰扑似的跃向下一个矮人桶。

    这下杜瓦林终于昂起头来，怒火中烧的眼神太强烈，以至于穿过莱戈拉斯飞扬的浓密金发，还能被希斯琳瞧了个正着。可惜矮人此时两手空空，没有斧头扔。

    其实纵使手里有武器也枉然，格罗因大吼着舞动刀斧企图阻止兜头而下的身影，被精灵踹飞利器砸向了岸边的奥克。矮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脖子一紧脑袋一沉差点被踩进水里喝个饱。

    绝对是故意的，精灵明明踏雪无痕拈叶踏浪的体质，如此力度必然是挟私报复，就知道这金头发尖耳朵嫉妒自己妻美子壮。调整好姿势的格罗因大手上举，企图将钉在脑袋上的精灵掀进水里，然而莱戈拉斯根本不给他这机会，轻飘飘地跳上了河边岩石。

    水陆并进好似经历了一场急风骤雨，这赏心悦目的身手，连带着希斯琳的小鸟身体跟着一起忽上忽下，恨不得再体验些更刺激的兜风项目。拉戈拉斯察觉到她的心思，战斗得更花样迭出。他抬脚踢翻一个奥克，把这倒霉家伙踩做踏板，其僵直的身体载着精灵滑沙似的在崎岖山石中前行。行至不能行处，又被控制着一头撞上大石弹到一边替精灵挡了些飞箭。

    许久不曾活动筋骨的精灵将轻捷矫健的身手发挥得酣畅淋漓，箭矢上弦射出之前，往往已经充当了近战刀刃刺死了好几个敌人。不消片刻，此岸的半兽人都被解决，还剩对岸那些挥着长枪试图阻挡木桶漂流的敌人。

    看来他们对精灵制造的长湖镇专用采购桶缺乏了解，不知道有些魔法入水即生效，可以让这些桶自动流向水城里最被信任的目标人物。多年来，这些桶只会由吉瑞安的后人收取并放回，外人无论怎样拨弄都改变不了它们的航程。强行争夺只会像刚才邦伯的那只桶一样，离开水道就变危险，不仅得不到里面的货物或金币，反而会被分崩离析的木条所伤害。

    一见莱戈拉斯想笑又停住地嘟着嘴，希斯琳知道他要调皮了，俨然把这里当成了快乐休闲的游乐园。她对矮人耐磕耐碰的身体大为放心，只担心柔弱霍比特人能不能扛住这湍急水流的拍打。

    环顾四周，发现比尔博漂得离梭林比较近，正浑身湿透地趴在桶上，手脚伸开努力保持着平衡。有矮人王在身边随时照应着，想来霍比特人这一路安全无虞。既然没出现在附近，那就不怕莱戈拉斯一个脚误踩坏无辜了。

    蜻蜓点水似的几个蹦跳，莱戈拉斯避开受伤的奇力，脚下连续踩过不知是谁的脑袋，手上箭矢接连不断无一虚发。大多数半兽人开始跑来应付精灵，正好给矮人的逃离提供了便利。

    在漂流中仍极力保护弟弟的菲力小心戒备着，一声弓弦转动、利刃出鞘的轻响划过，他发现精灵挽着刀花飞燕似的完美掠过兄弟俩，从旁边比弗嵌着斧头块儿的脑袋上踩过又起跳。矮人小王子暗自嘀咕着“也不怕绊脚”，心里庆幸他没踩到自己头上。

    离开矮人密集区上了岸，莱戈莱斯动作更无顾忌，出手迅捷毫无停滞，快刀扫过，一滴血都不曾溅到身上。

    梭林对精灵看似追踪其实护航的行径有所觉悟，大发善心地将斧子扔向了莱戈拉斯背后举刀的奥克。精灵也机警，转身搭上箭，曳满弓撒手射去。那箭擦着邦伯的鼻尖，射翻了跳着抓向他的一只奥克。

    莱戈拉斯至此停了手，居高临下地站在山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梭林一伙渐渐漂远。那些丛林中不敢上前猥琐尾随的敌人，已经对矮人构不成威胁。

    刚因为自己救了精灵性命而高兴的矮人王突然笑不顺畅，他发现解决完所有敌人的莱戈拉斯正面转来，腰上正挂着自己锋芒内敛美丽不凡的宝剑奥克锐斯特。稍微升温的友好氛围荡然无存，梭林脸上的些许笑意变成了稀奇古怪的挑衅，嘴里怪叫犹如号角，带动着所有矮人跟着一起小觑精灵追不上流水。

    “放走矮人，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趁周围无人，希斯琳从莱戈拉斯的肩头跳下来化作精灵。“他们真是急性子，多休息几天又不影响行程，非得泡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回家！这下梭林有得骄傲了，不仅成功穿越布满奥克的哥布林镇，还大摇大摆地从森林王国牢房里杀出去。”

    “我是故意不小心的。”下一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去龙穴了。莱戈拉斯很满意如今的进展，一边嘻笑着，一边示意最先追来的陶瑞尔手下留人，将企图偷袭的那个奥克押回王国审问。

    “梭林可不会感谢我们，他只记得精灵高高在上，时刻觊觎他的宝藏。”莱戈拉斯握住奥克锐斯特，摩挲着它手柄处漂亮的宝石。武器还没耍够，应该再行观察，看这矮人王究竟配不配得上涌泉领主的英雄之剑。

    “你还是想想说辞，让国王多支持吧！”一行矮人点燃整个沉寂的北方，事已至此，来日必有一战。希斯琳跟在拎奥克如同抓鸡一样的陶瑞尔身后，携手莱戈拉斯奔跃回城堡。

    逃走的矮人们暂且不会再有危险，想必他们会在河流尽头得到人类巴德的援助。那热爱钓鱼的小伙子，在耗费了祖上吉瑞安的不少财富后，整天旧衣破鞋的以潦倒落魄者形象行走，好像这样就能激励自己找到比钓鱼更省钱的爱好。

    虽然不常走出森林，但木精灵自有无数途径探听周围的风趣乐事。长湖镇发生的种种琐事，经常由活泼好动又爱学舌的雀鸟们传唱过来。

    毕竟精灵无尽生命中，听故事和搞事情一直是颇受欢迎的娱乐活动。在某些精灵看来，越是参与进世界的浩浩荡荡中去，才越能抓住机会拿出新谈资从而备受瞩目。纵使泰勒瑞不似诺多那样活泼好动，他们的天生祥和不争不抢也只是懒散，不是孱弱。

    所以不怪莱戈拉斯踩踏矮人脑袋，毕竟他们这一走，无疑是将精灵的面子放进水里搓揉。瑟兰杜伊不感涤荡之气而灭平和之德简直对不起他的国王职称，希斯琳不信瑟兰杜伊能忍住不出击。

    从围着追问消息的一众精灵中挤出来，陶瑞尔留给他们一个含糊但颇有暗示性的眼神后就关上了议事厅的大门。王子和王妃的出击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差国王发话了。她悄悄走过去，站在希斯琳的身旁。

    “邪恶的本性便是如此，远在世界无数难以察觉的角落之中，它溃烂又滋长。”国王围着半兽人在厅台中踱步缓行，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审问。“那黑暗中逐渐成形的阴影，那不眠的恶意，暗如黑夜步步逼近。”他绕过儿子，面无表情地瞥向跪地挣扎的丑俘虏，“从来便是如此，以后也一直会是。迟早，邪秽之物都将现身。”

    “阿佐格为何对这十三个矮人穷追不舍？”莱戈拉斯短刀驾在奥克头上，战前多获取些信息，就能在日后的战争中多些准备。

    “不再是十三个了，那个最年轻的黑头发射手中了魔古尔之箭。”这眼小如豆有碍瞻观的脸做出幸灾  乐祸的表情，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两位女精灵身上，“毒液已经渗进他的血，很快就会要他的命。”

    这话希斯琳不以为然，奇力身上带着自己的护身符，顶多是疼一阵子，不仅毒素会越来越弱，伤口还会好得很快。可不知隐情的陶瑞尔就无法淡定了，她竟然出乎意料地非常生气，“回答问题，渣滓！”

    “狗的问题我不答，女精灵！”一句黑暗语叫骂出来，希斯琳当即抽了他一剑，实在不想勉强自己跟这类物种讲话。

    “你最好别惹怒她们！”莱戈拉斯调转刀刃，几乎切到这奥克的喉咙，拎着他脑袋使其除了说话什么动作也做不了。

    在场精灵虽然不懂这黑暗之语的具体意思，但看其神情想来不是什么好话。希斯琳拦住抽出刀来想要上前剁了这奥克的陶瑞尔，安慰着让她先行离开。

    听对方黑语口音，再加上之前提到的魔古尔，她已然确认这是来自多古尔都的半兽人，这说明势力范围在迷雾山脉的阿佐格已经与索隆沆瀣一气。

    “死一个矮人我不在乎，回答问题。”瑟兰杜伊双手抱臂冷眼相看，“你根本无须害怕，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给你自由。”这话让俘虏松了一口气，在场的除了他之外没精灵信国王有这善心。

    “梭林·橡木盾与你何干？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莱戈拉斯可不信私仇这种说辞，一定有更深刻的意义使得敌人宁肯打草惊蛇也要干掉他。

    “那矮人矬子别想当上国王！”脖子上虽然还未见血，这刀却让奥克难受得呲牙咧嘴，精灵的意志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着他。

    “国王？如今没有山下之王，将来也不会有。”莱戈拉斯诱导着说道，“只要恶龙还活着，就无人敢进埃瑞博。”难道索隆不希望矮人将龙唤醒？！他们也害怕这龙不听调度胡乱行动？！

    被戳中了的奥克有点恼怒，“你什么都不懂！”他刚一开口，就被莱戈拉斯打了一拳。坐井观天不知所谓的家伙说别人什么都不懂，给他点雪是不是还能养条冰原狼了？！

    “你的世界将会燃烧。”大概看出精灵并不会放过他，丑俘临死前说起了狠话，“我们的时代又回来了！我的主子效忠的是至尊者，你现在听懂了吗精灵！你们死期将至！战争的烈焰将笼罩你们！”

    “聒噪！”瑟兰杜伊一刀砍下了这家伙的头，手腕翻转着刀柄将沾染的些许血滴甩干净。

    “为什么这样做？”脏血溅到身上的莱戈拉斯一脸嫌弃，不满地将手里的丑脑袋扔到地上。“你杀他的时候至少提前告知。”他接过希斯琳递来的湿帕擦掉秽物，心里委屈的很。

    “我说了，让他可憎的脑袋自由离开卑鄙的身体。”瑟兰杜伊为自己浪费掉的这些时间懊恼，狠狠踩碾这尸体的胳膊。要不是希斯琳拉开他并点火烧掉了这家伙，他估计还会再踢几脚。

    国王纳刀入鞘，阔步走下厅堂，边走边吩咐，“加倍边境守卫的规模，每个路口，每条河流，一举一动，皆要向我报告。谁也不能进入这座王国，谁也不能离开。”

    “得去侦查一下贡达巴德山。”希斯琳拖着莱戈拉斯一起追上去，看见站在窗口处远眺孤山的国王显得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