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索立夫出了石牢,守山卫领队已经等候多时,二人交谈几句后御剑同行,朝着山林深处飞去。

    在无人注意的低空处,一只尾羽黑青的山雀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后。

    灵矿山各所人员驻扎地的外缘山体陡峭难以穿行,树木高大,足以遮天蔽日。

    再往深处,是参天的古木与一眼望不到的木色,伴随着无处不在的鸟兽虫鸣声,仿佛无边无际。

    而这片景象却在满目葱郁之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非自然死亡的灰色,鸟兽虫鸣声不再,举目四望皆是死寂。

    代表死亡的灰色一直蔓延,越过了半座山头,索立夫二人在灰白地带的边缘找到了停留查看的越竹笙等人。

    尾羽黑青的小山雀无声挥动翅膀,落在一棵灰白枯树最高的枝头,一双绿豆眼空洞无波,一眨不眨地环视四周。

    枯林中还能看见零星未完全消散的灵力,猩红的灵力飘摇在天地间,昭示着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狰狞的妖火,怒火与杀意交织成火焰,乘着呼啸的狂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越竹笙等人所在的位置,除了灰白的枯木与零星火焰,还有遍地残枝落叶、屋宇碎瓦,以及随处可见的打斗痕迹、已经干涸的血迹。

    残余的妖火之力在这里最灼热。

    除此之外,半空中还漂浮着许多将散未散的灰色光点。

    光点自地面缓慢升起,起初还是浅淡的灰色,随着升高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无形之物消散于天地。

    这是残阵的阵光。

    阵师化灵为线,以线成阵,阵法可控万物。

    正常化形的阵法阵光呈浅金色,阵师灵力越强,阵光越耀眼,而灰色、无法连成线的光点,则是大型阵法被破坏后,正在走向消亡的阵线残余。

    越竹笙等人的后方几名穿着统一的阵师,在为这里重新布阵。

    金色的阵文连点成线,交织成繁复的阵法,阵起阵落,忽明忽灭。

    小山雀歪着头,视线落在一名金丹境阵师起阵落势的手势上。

    远在石牢中打坐的虞初初也跟着歪了下头,看着那手势,心中一动。

    顾优优似有所觉,回身望向枯木的枝头,浅茶色的眼瞳中还有金光未散,抬眼间却只看见灰茫茫的枯叶枝丫。

    顾优优反复确认,最后收回视线。

    藏在枯叶之后的小山雀复又反方向歪了下头,这一次将视线落在了生出分歧的几人身上。

    在越竹笙对面,索立夫的身旁与之并立的还有三人,这三人神色各异,口中争论着各处哨所的守卫安排。

    索突灵矿山按矿脉排布,分为四个矿区,索立夫除了担任山长,同时还是临近海岸的主矿区矿区长,另外三人自然就是余下三个矿区的矿区长。

    三人各执己见,言语间相互推诿牵扯,越竹笙一大清早的心情全被不耐烦取代,渐渐冷下脸来:“兽乱日益频繁,已经影响到各个矿区的日常产出,你们还有闲心在这里攀扯?”

    几人的争论停下,她的视线扫过几人,也略停了一瞬,让自己的语气稍和缓一些:“这次我亲自前来,其中一事就是为了清剿兽乱,过往如何他日再算,今日只给你们半日时间,各自回去想一想,由索山长定夺,给我一份最妥帖的人员排布。”

    争论的几人中年龄最长者已有三百余岁,被十几岁的稚子连声斥责,当众拆穿心思,登时面红耳赤,欲要再辨,被身旁几人拦住。

    索立夫并未参与争执,面色凝重,皱起的眉头一直未松,目光在几处妖火旺盛处之间反复停留,身侧有守山卫低声回禀,一副遇见棘手之事,正在认真处理的模样。

    见几人争执结束,他这才打断守山卫的话,说道:“昨夜的兽乱远比前几次严重得多,已经不仅仅是寻常妖兽所为,此次人员安排不可有失,另外除了守山卫,其他各所人员我也有新的安排。”

    还欲再言的矿区长闻言收回了已到嘴边的话,一时无言。

    索立夫交代完属下,又向越竹笙讲述了先前几次兽乱与此次兽乱的不同之处,分析山中妖兽攻击灵矿山的频率,三位矿区长也逐渐参与进商讨中,气氛严肃的同时,逐渐趋于稳定。

    小山雀从一个枝头跃上另一个枝头,耐心十足地听他们商讨灵矿山各项事宜,视线在越竹笙身后两名看不出修为的亲卫身上流连。

    这一次无人察觉。

    远在石牢中的虞初初安耐下性子,歪着头细细思量。

    深林之中的矿山议事近两个时辰才将将结束,木愣愣的小山雀看着远去的越竹笙很是不舍,奈何目标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最后只能张开羽翼,循着索立夫的方向跟去。

    索立夫与几位同僚告别,又安排走了随行的守山卫领队,随后御剑的速度慢了下来,不疾不徐,慢悠悠地往一处低矮的山坳飞去。

    山坳之下是深陷地底的勘探所,占地足有一整座山头,外高内低,无植被覆盖,到处是巨型岩石,岩石与无数阵法相连,复杂的地形之间深浅不一的阵线凌空交错,将整个勘探所缠绕其中。

    勘探所的最中心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坑,无数形状各异的阵线在半空勾连,一直向下延伸,直至视线无法窥探。

    深坑前已有一人在此等候。

    索立夫信步上前:“越竹笙让你查矿脉异动,你还真就在这待了一个晚上?”

    林罕手中虚抚着一根不知从何处延伸至此的阵线,视线在寻找着阵线的来处:“见过少城主了?”

    索立夫背着手,语调散漫:“耗了半个上午,全是些废话。”

    林罕弯唇轻笑:“昨晚的事也查清了?”

    “都查清了,死的那个平日里以折磨罪奴为乐,入夜前有人看见他打了徐婆子,徐婆子前两天收留那个阿虞,算是救了她一命。”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

    索立夫无所谓地耸了下肩,继续说:“血色碎纸屑是符纸碎片,多半是上头有个不寻常的符,入体激增,最后爆体而亡。至于那个阿虞,一无物证,二无人证,越竹笙又有心保她,只要不继续查下去,关不了几天就该放了。”

    林罕似是早有预料,并不意外:“能否拖到启阵时,把她也带上。”

    索立夫不以为意,想起大清早在石牢里听风的少女,扯了扯面上有些刺挠的胡须:“我觉得万无一失,但若当真失了,那就是她命不好,合该不带她走。”

    呆头呆脑的小山雀进了勘探所后行动便受到限制,四处只有裸石没有植被,无法藏身,一路上既要避让无处不在的阵线,还要寻找能够藏身的岩石缝隙,好在四处无人,索立夫走得优哉游哉,速度不快,不难跟上。

    二人说话间小山雀落在高处的一块岩石上,借着岩石交错的缝隙遮掩住圆滚滚的小身体,再看深坑前的人,绿豆眼顿时僵住,一动不动。

    连带着远处另一端的虞初初也惊讶地定住了身形。

    下面站着的一个是灵矿山之长,一个是少城主亲信,人前不甚熟稔,人后却避开众人,在此密谈。

    不知那越竹笙知不知晓他们二人还有如此关系。

    石牢中的虞初初眼眸转了转,按下心中疑惑,继续观察。

    “日出前的兽乱少城主怎么说?”林罕问道。

    索立夫啧啧直叹:“还能怎么说,等到下矿坑的事结束后再清剿,现在要重新排布各矿区守山卫,幸好我聪明,找来那三个倒霉蛋一起,有他们绞尽脑汁想办法,我总算能歇口气了。”

    林罕一阵无言。

    索立夫:“你这边怎样了?”

    “矿脉的问题本就存在,不是编造,不过不会影响这次下矿坑。”林罕说着松开了手中那根阵线。

    索立夫理所当然地点头:“这就叫天时地利,合该这里倒霉。”

    林罕看了他一眼,取出一张公文纸抛给他:“少城主那边已经确定了下矿坑的名单,那些人你抓紧时间安排好。”

    索立夫接住,捋顺后屈指掸了掸:“还真是你先前猜中的这些人,真有你的啊林执事大人。”

    收起公文纸后,他神色略严肃了些,说:“优优那边还需要点时间,负责主矿区阵法的许老可不好忽悠,我得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把许老支开几日。”

    林罕思虑片刻:“。”

    不能再拖了,久则生变,那些人老少病残都有,届时情况只会更复杂,不可掉以轻心。”

    索立夫:“放心吧,东南两处的阵法已经准备好了,西边也差不多,只剩北边还没开始了。”

    “先别告诉他们,免得……”

    远在石牢中的虞初初还欲听清“免得”什么,画面与声音却戛然而止。

    她无奈地泄了口气,揉了揉耳朵,睁开眼。

    掌心的傀儡生术符符文消散,灵光飘摇散于虚空。

    傀儡耳目之术连通傀儡耳目,可将傀儡所见所闻悉数传送给操控之人。

    傀儡之术精妙玄奥,耳目之术只是最基础的术法,可惜她如今灵力有限,连使用这最简单的术法都要借助过去绘制的生术符,维持的时间也仅仅不到半日。

    挥散眼前残留的灵力碎屑,虞初初身子后仰,躺在了地毯上,双臂枕在脑后,回想在山林与深坑处看到的情形。

    索突灵矿山内有矿脉异动之忧,外有兽乱之患,越竹笙身为涂水城的少城主,此次亲自前来,带了许多人手,是要解决这内忧外患。

    而她带来的人里,颇受器重的执事林罕,与灵矿山中位高权重的山长索立夫,显然另有谋划。

    二人里应外合,所谋一在矿坑之下,二在主矿区的四处阵法。

    分布在四个方位阵法所涉繁多,主矿区内的外联络阵法、灵石矿产的传输运送之法、人员传送转移、内外防御、监听探查……

    而旷坑之下的图谋,无外乎灵石灵力矿脉三者。

    按照他们所说,越竹笙已经有计划打开矿坑,下矿坑的时间与人选都已经敲定。

    无论他们所谋为何,这都是千载难逢,送上门来的机会。

    虞初初这般想着忍不住笑起来,顺手抓住一只不知何时滚进她长发里的小纸人,按住,捏扁搓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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