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是真觉得，自己的朋友们都很好看的，毕竟她自己好看，又是颜控，眼光可是很高，经她认证，说明朋友们个个都是仙姿玉貌，颜值吊打大多数人。

    说起来，美也有很多种，且美人常常各有气质。陆昭昭自己呢，算是王道美少女，怎么说？就是五官长相在漂亮和谐的同时，几乎能满足所有人的审美，虽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气质在，但能让大多人都觉得她特别特别漂亮，这已经很奇迹。

    众口难调嘛。

    所以说，她就属于王道的美颜，漂亮到谁都觉得她很美。而朋友们的美貌，则各有倾向。

    像孟锦迎，就是明艳高傲，带着飒爽；沈素书，便是娴静淡雅，气质出尘；祝芝芝，则是纯洁可爱，柔弱动人……

    韩继的长相是龙眉凤目，神采英拔；苏栗衡则是淑人君子，温文尔雅；方之茂……

    陆昭昭沉思许久，很难给方之茂下个定义，因为常人在注意到他的脸之前，先会注意到他五颜六色的头发和从不摘下的蓝眼镜……

    ……说起来，她有见过他摘下眼镜的样子吗？？？

    春节才过，五人组便打算离开。

    已没有留下的必要。要不是因为久未归家加上离春节不远，实际上都不会停留这么久。不是不想念家人，而是……

    “……感觉和想象中不同。”沈素书说：“也不是说和家人不亲了……”

    而是，隐约间已有无形的鸿沟。

    凡人与修士的差距，凡人界与修仙界的差距，以及人生观和追求的不同……从他们被仙门选中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将会与过往彻底割裂。就算四人绝非忘恩负义之辈，与至亲的情谊也无法磨灭，可无法否认的是，想回到从前，是绝不可能了。

    况且，哪怕至亲未变，其他的麻烦却多。络绎不绝的拜访者，层出不穷的麻烦……若是陌生仙长，大家许还会收敛，可这是自家出的麒麟儿，总有人心怀侥幸，而这些人身份各异，四家也不好推拒。

    所以……回来过就够。离开对谁都好，对四人好，对他们的家族也好。

    孟锦迎有些惆怅，但也有些释然：“当初送我们去……家中便已做好准备了。”

    做好准备，送他们高飞。不求带来如何的实际利益，只要家中有一名仙人，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就已可使家族受益无穷。

    仙人只有高高在上时才是仙人，保持距离，对谁都好。

    话虽如此，四人心情都复杂。陆昭昭只好摸摸这个，拍拍那个：“今后想家就回来住一两天便是。住完就跑，麻烦就追不上来。”

    沈素书轻笑起来，看着少女无忧无虑的瞳孔，轻轻摸摸她的头发：“……你呀。”

    说来也怪。心中那些细微的遗憾惆怅，在看到小姑娘单纯的脸后，不知不觉也消散许多。或许，在不知不觉之间，即使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家，他们也已找到自己不可割舍的、新的羁绊。

    与亲情不同，却也足以温暖地支持彼此向前走去的，与某人一起的未来。

    新年才过，一艘飞舟便起航升空，向修仙界而去。

    飞舟上，陆昭昭正像数坚果的小松鼠一样，数着自己给朋友们带的凡间玩意儿。

    “栗羊羹、银丝糖、桂花糕……”

    说是特产，大多是吃的，还有一些特色工艺品。其实陆昭昭也挺麻爪，两界不是完全不相通，因此凡人界有的，修仙界多半也有，而且质量更好，所以为了挑出有特色的伴手礼，她可是很费功夫。

    她一边数，蛋黄酥一边好奇地嗅嗅。它是只聪明小猫，陆昭昭不准它吃，它就不吃，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些都是甜点，它不感冒……

    陆昭昭数着，看见小猫咪嗅来嗅去，顿时好笑，把它捉到手心里团一团，低头吸一口。

    蛋黄酥一脸茫然：“喵？”

    实话说，这假猫真好吸，干干净净，也不掉毛，也没有生理系统，也不抓人……简直是幻想中的完美猫猫……只存在于二次元。

    嗯？好像这里本来就是二次元。

    “咚咚”的敲门声。陆昭昭说了“请进”后抬头看，门外的果然是苏栗衡。

    不如说，这艘飞舟上，也只有他会礼貌到敲了门就规规矩矩在外面等，连沈素书都比他随意。

    “打扰了。”苏栗衡公子老老实实站在门外，一点不打算进来，目光也十分克制：“快到午饭时间，沈素书托我来问你想吃些什么……”

    陆昭昭恍然：“噢！要吃午饭了！”

    她把东西用储物袋收收好，捞起小猫咪：“我跟你一起去厨房……话说想吃什么啊……”

    她想了想，看到随着她靠近而自然后退两步的少年，顿了顿：“……想吃栗子。”

    苏栗衡：“……”

    苏栗衡：“…………”

    他耳朵又红红，哪怕知道面前的姑娘绝对是故意，却还是羞赧：“昭昭——”

    陆昭昭便弯着眼睛笑起来：“你慌什么？我说的是板栗的栗子，又不是……”

    苏栗衡移开目光，不肯看她。可他越是这样，陆昭昭越觉得好玩。她玩心大起，上前一步，苏栗衡垂着眼睛，后退一步。

    她又向前一步，他就又退一步……可这飞舟本也不是很大，他退退退，就退到围栏，再没法退，只能出声：“昭昭。”

    于他垂下的视野之中，只见少女终于大发慈悲地停在他半步远的地方，绣着香雪兰的裙摆，和小巧的绣鞋，都十分优美可爱。

    像她本人，无处不可爱。可是这么可爱的她，却又是很坏、很淘气的。像她肩膀上的小猫，什么新奇的都要嗅一嗅，物似主人型，她也一样，看他好玩，就想逗弄。

    苏栗衡实则十分明白，眼前这淘气的姑娘并无旁的想法，仅仅只是觉得有趣；他也十分明白，面对如此情形，只要他足够镇定，她便会很快失去逗弄的兴趣。

    可他就是无法镇定，就像他无法控制耳尖的热度，也无法正视她的目光。他能够猜到，此刻那张娇俏非常的面孔上，一定亮着一双清凌凌的、带着善意的恶趣味的眼睛，像藏了星星一样闪烁，却比任何星辰都还明亮。

    “栗子，”他听到她的声音，甜如蜜糖：“你为什么不看我？”

    为什么呢？

    明明自认为绝不怀抱旖旎心思，只将她当年幼妹妹看待，苏栗衡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他说不清道不明，为何明明他平时风轻云淡、进退有度，却总在她面前节节败退、羞窘非常。

    或许，是因她太过美丽了么？可他自认并非会被美色动摇之人，先不说医修难免觉得红颜枯骨，就说谷中常见各色美人，其他友人也容貌出众……他都从不曾动摇半分。

    为什么呢？

    尚未得出一个结果，飞舟却忽然颠簸一下。这不算稀奇事，高空中不乏气流，飞舟虽有稳定阵法，可偶尔也会小幅度颠簸。

    通常只是短时间，很快便会平复。可在颠簸的刹那，少女“哎呀”一声，显然是猝不及防之下，失去了平衡——

    刹那之间，比理智行动更快的，少年伸出手去，将向前扑来的少女稳稳地接在怀中。

    “……”

    身后因重力而撞上围栏，虽不至于受伤，但也绝对不是多好的滋味。可在苏栗衡心中，却没有一秒关注过这点，他的全部心神，都已被怀中温软所占据。

    “咚咚，咚咚”。

    飞舟已恢复平稳，寂静中却有什么砰砰作响的声音，像泥土中悄然而生的萌芽，像枝头开放了第一朵春花。

    少年的手虚虚地顿在半空之中，仿佛想要将谁拢住，却无法继续收拢。少年的目光也怔怔停住，像是落在少女的秀发上，又像是落在了什么很远又很近的别的地方。

    “唔……”

    在一阵隐约泛起甜味的晕眩里，少女有点委屈的声音传来。她站直了身体，抬手捂住半张脸，抬起的双眸泪眼汪汪。

    苏栗衡一下子被拉回现实：“怎……我，我太冒犯了么？”

    她的泪光落在他眼中，还未来得及思考便是一阵惊慌失措。而少女只是捂着脸，泪光闪闪，瓮声瓮气：

    “撞、撞到鼻子了……”

    苏栗衡：“……”

    该说陆昭昭就是有这个本事吗？似有若无的旖旎气氛一下散去，苏栗衡哭笑不得中松了口气：“很难受么？让我看看？”

    小姑娘蔫哒哒移开手，给他看自己惨遭撞击的鼻子。好在只是撞红了一点，可能只是一时鼻酸，并没有什么问题。

    苏栗衡就放下心：“猛地撞击的确是会鼻酸流泪，稍过一会儿便好……”

    说着，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太近了。

    因着方才的颠簸，以及近距离检查，或许是心急则乱，以往最注重礼节的苏公子，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已近到有些不妙。

    近到，他一低头，仿佛便可以将吐息落到她的额头；近到他可以细数她长长翘翘的睫毛，可以嗅到她身上甜如花果的香气。

    他一下就说不出话来，热度从脖颈向上蒸腾。

    她应当也注意到了这点。因为他害羞起来那样明显，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这样近。于是她的目光就一点点变得惊奇，随后双眼灵动地眨了一眨，眼尾下垂，唇角提起……啊，是一个很甜美的笑。

    少女就带着这样甜美的笑，伸出小小的、柔软的手，贴上他滚烫的面颊，把他的脸给捧住。

    少年顺从着那轻柔的力度，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隐约怀抱着某种隐秘的期待。

    他看到她又凑近了一点，近到稍一低头，便仿佛可以交换一个亲吻的距离。一瞬间呼吸都快要停止，少年颤抖着睫毛，羞怯地垂下眼睛……

    听到少女惊奇的声音：

    “栗子，你脸好红噢。”

    苏栗衡：“……”

    他的脸更红了。但与此同时，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等等，所以她凑这么近，只是想近距离确定一下他真的脸红了是吗？！

    “昭昭来了……嗯？苏栗衡你脸怎么这么红？？”

    孟锦迎狐疑地看着刚进门的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先不说苏栗衡面红耳赤、眼神闪躲；他和陆昭昭之间还保持了八丈远距离，显而易见的有大问题。

    陆昭昭倒是没什么异常，欢快地跑过来，给她看：“阿迎，阿迎，我撞到鼻子了。”

    “什么？怎么回事？”

    孟锦迎的注意力一下子给她拉过去：“严重不严重？怎这么不小心？”

    “因为刚刚忽然有气流……”

    陆昭昭嚷嚷着，叫她给揉揉。孟锦迎确认了没事，没好气地捏一下她鼻尖。

    “活该你。修士还保持不好平衡，你回去重新扎马步算了。”

    “太突然了嘛……”

    这么聊着，注意力转移很快的小姑娘又跑去跟沈素书商量午饭。而孟锦迎哼了一声，把审视的目光转向苏栗衡。

    苏栗衡：“……”

    他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说不好是沮丧，还是魂游天外。但修士的本能还在，察觉自己被人盯着，就下意识抬眼看回去。

    一看，就看到面色不善的小孟妈妈。

    苏栗衡：“……”

    突然有点心虚……

    孟锦迎：“……”

    感觉有大问题……

    两人对视片刻，气氛是诡异的宁静。直到苏栗衡清咳一声：“……我去看看韩继要不要换班。”

    他走得很快，几乎像是逃跑，显得就更有鬼了。孟锦迎拧起眉毛，心中凝重：

    光顾着掐韩继，没想到这里还有个狼子野心的，出大问题！！

    而“狼子野心”的某人，扭头走出一段距离，在无人处，忽然深呼吸一口气，面对着走廊的墙面，以一个面壁的姿势把额头贴过去。

    ——降温。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他低声喃喃：“少欲则心静，心静则事简……”

    念经般念了一堆，才算把燥意平复下去。苏栗衡拍了拍自己的脸，确定不再面红耳赤，才定下心神，推开驾驶室的门。

    韩继肉眼可见的无聊，拿风刃削了个苹果，顶在指尖转。

    “嗯？苏栗衡？”

    少年懒洋洋地抬头看来：“你来叫我吃饭吗？”

    苏栗衡摇摇头：“饭还没好。”

    “那你跑过来干嘛？没到换班时间呢。”

    “……我就是过来看看。”

    韩继拧起眉毛，显然是以为他又婆婆妈妈，不放心他掌控飞舟……一脸不爽。苏栗衡却没说什么，自己坐下，倒一杯茶，喝了压压惊。

    放下茶杯，想说什么，又咽回去。韩继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苏栗衡则低着头，从茶水的倒影里看到怔然的自己，还有舒展花瓣的一小朵樱花。

    “……”

    因为陆昭昭爱喝花茶，他们泡茶也时常加入干花。如今看到这小小的、无忧无虑的花朵，他又禁不住想到她。

    苏栗衡连忙捂了下脸，移开目光。为了避免再胡思乱想，他干脆把视线放在韩继身上。

    韩继：“……？”

    这次韩继感觉到了，一脸莫名其妙：“干嘛？我脸上沾东西了？没有？那你是想打架？？”

    苏栗衡：“……没。”

    但是……唔，他忽然想起之前他们的谈话……

    嗯……就是说……曾经他对韩继信誓旦旦说对陆昭昭并无旖旎心思……

    ……如今，可能要食言了罢。

    十九岁的少年情窦初开，哪怕其实什么特别的事也未发生，也是百般心慌意乱，像大西洋暖流与摩尔曼斯港，像胸中藏了一万只蝴蝶，像自己是一台烤面包机，心跳是刚烤好的面包，在她看过来的一刹那，“叮”地一下弹跳出来，连带着面颊也热气腾腾。

    但这引起一切动乱的罪魁祸首，却迟钝得好像金刚石，像老旧的xp电脑，像缩起手脚冬眠的小乌龟……根本都没有一点知觉的。就好像只有他一人在兵荒马乱，而她无忧无虑，岁月静好。

    ……真不公平。

    不过，苏栗衡也并没有什么不甘心。似他这般的温润公子，便是心悦一人，隐约开悟，其实也做不来什么，更何况他十分清楚，红线的另一边别说没开窍，根本就还是孩子心性。

    ……顺其自然罢。

    他想。且也只能如此。一来感情无法强求，二来陆昭昭的确小一些，而他……他有充足的时间与耐心，去等待她的成长与动心。

    于是，事情并无任何变化。没有人察觉他心态的微妙转变，五人的相处一如往常。连孟锦迎盯了他一段时间，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有个风吹草动，就觉得人心怀不轨。

    这真是美妙的误会。因为苏栗衡本就温和知礼，动心不仅不会让他变得冲动，反而为了尊重对方而更加谨慎矜持了。

    他却不知，这给了陆昭昭一种怎样的错觉。

    【苏栗衡】绿花88%，粉花40%

    无意中看一眼，陆昭昭纠结了一下。40%，应当算得上是喜欢了吧？可她观察一下，除了一如既往的容易脸红，苏栗衡也没怎样，反而更加避嫌了。

    40%，很微妙，卡在不上不下的节点，是好感还是喜欢，因人而异。可苏栗衡太平静，陆昭昭就自然以为，他的恋爱阈值比较高，还没有喜欢上她。

    既然还没喜欢上，那就是还可以逗。说起来，她觉得苏栗衡真好玩儿，没怎样就红了脸，可爱得人心痒痒。

    唔，也不是说喜欢什么的，而是……嗯，当你有一盆含羞草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忍不住手贱想去碰一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