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真可怕，动辄几百几千年。一千年前的事陆昭昭还没搞清楚呢，更别说七千年前……但秦令雪后来跟她说说，她就知道玉衣仙子的确是个传奇人物了。

    其实修仙界虽说大能寿命漫长，可达数万年，但这个世界的社会大多还是由凡人和低修为修士构成，消息自然过时很快。比方说秦令雪，一千年前多出名多风光，现在认得他的都没几个。

    但在漫长的历史中，总有一些风流人物不会被时间磨灭名字。比方说青莲剑仙因青莲铸剑术名留青史，而玉衣仙子……则完全是气运之女。

    玉衣仙子，楼玉衣。衔玉而生，生而不凡，据闻幼时便有异象，亲近之人福运连绵，厌恶之人三灾六难。

    本出生凡人之家，自出生起便福泽家族，六岁时更被大能看中，收为弟子，从此开始更进一步的开挂人生。

    其实若论天资，玉衣仙子只是单灵根，但她的修行却格外顺风顺水，盖因……

    “要说玉衣仙子最出名的，还是她从没遇到过雷劫。”

    秦令雪感慨：“我师尊说起的时候，我都感觉像在听天书……”

    陆昭昭：“？！？！？”

    没遇到过雷劫？这怎么可能？

    陆昭昭大为吃惊。修士修行本逆天而为，每进一阶必遇雷劫，这就像自然规律一般是《寻仙录》世界的基本定理……怎会有人没遇到过雷劫？

    “离谱吧？可传说就是如此。”秦令雪也无语：“你知道，修仙界每隔个几百年上千年就有福泽特别深厚的，比方说我运气还不错，你也挺好，但玉衣仙子就属于……特别不讲道理的。据传闻从踏入修行，她就没遇到过一次雷劫。”

    就是说，从不卡关，自然升级。和这件事一比，她进入了什么秘境，得到了什么传承，收服了什么神兽……那都还要靠后稍稍。

    “我师尊是见过玉衣仙子的，他说的话八成可靠。”秦令雪说：“你也可以跟楼惜玉求证……不过我其实最纳闷的不是这个，主要是……玉衣仙子竟然有孩子？”

    楼玉衣，楼惜玉，虽然名字挺相似，但还真没人往这方面想过。倒不是说玉衣仙子大龄生子很奇怪……修仙者一个二个不能以常理论之，当寿命达到数万年时，几千岁也还是青春期，身体机能反而更强盛，只不过受孕几率十分微小。

    而是……楼玉衣另一个出名的地方，就是……

    “她是磨镜啊。”

    秦令雪纳闷就纳闷在这了：“玉衣仙子是有道侣的。”

    虽说修仙界性向开放，但同性道侣，且道侣大典大办特办的，还是不算太多，其中玉衣仙子应该算是女同性恋的典范式人物。她和玉怜香挺像，红颜知己一大堆，但最后和其中一位结为眷侣，最后一同归隐，再无音讯。

    所以，大龄生子不是问题，问题是女同怎么有的孩子？修仙界虽然有各色法术，但还没快进到同性生子、男性生子的地步……

    再说，楼惜玉很显然有父亲，不然哪里来的叔叔？那他的出生，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陆昭昭就传讯问了玉怜香，还挺小心翼翼：“这是可以说的吗？”

    玉怜香：“嗯？这有什么……啊，是我没说清楚。其实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

    是被收养的，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又如何呢？他和楼玉衣虽非亲母子，却胜似亲母子……当然，楼玉衣也绝对没有出轨，她和道侣恩恩爱爱，楼惜玉的名字还是其道侣取的。

    并非取自“怜香惜玉”的惜玉，而是很直白的——惜取玉衣。

    简单来说，是一对女同撒糖虐狗的名字。

    “我母亲和娘亲感情很好……事实上，如果不是娘亲修行太慢，母亲一直压制修为等她……应该早就飞升了。”

    玉怜香倒是也不介意跟陆昭昭多说一些，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不过在天魔之战前她们就一同飞升仙界……母亲和娘亲都没有徒弟，收养我也算是为了留下传承。”

    何止是留下传承，玉怜香富可敌国的名声，也盖因有这么个福运深厚的母亲。因为运气爆棚，加上数千年来的积累……飞升又不比搬家，所以玉衣仙子妻妻俩的财产就都留给了玉怜香。

    而玉怜香霍霍了几百年……要不是天魔之战，估计现在还富有得很……着实是富二代了。

    但玉怜香跟陆昭昭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表示自己是富二代，仅仅只是：“我从小被二位母亲抚养长大，因而对女子比较友善，也与女子更谈得来。但我并非花心滥情之人，还请阿离莫要误会。”

    ——是的，玉怜香说这么多，恨不得报祖宗三代的户口给陆昭昭，只是想洗一洗自己风流多情的名声。毕竟上次在青楼偶遇，他已经很尴尬了……

    逮着机会，自然要再跟她解释几句：“我心中自然更是向往母亲们从一而终的感情……绝非那等负心寡幸之人，还望阿离相信。”

    陆昭昭：“……啊？”

    相信当然是相信，这人的【专情】都成了特质在那儿摆着……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么多，还要她相信？？

    陆昭昭，困惑挠头。去看了下【人际】界面……

    【玉怜香（楼惜玉）】（绿花58%，粉花35%）

    作为认识不过一月的新朋友来说，这数值不可谓不高，可见陆昭昭多合玉怜香心意。而陆昭昭也是有点惊讶的，35%的粉花，绝对是挺有好感了。

    玉怜香竟然有可能喜欢她？

    因为《寻仙录》太真实，陆昭昭其实不太经常打开系统界面来看，也没有特别关注好感度的增减，所以一下子还有点惊讶。当然这惊讶也是因为玉怜香作为近两千岁的前辈，她下意识就没有把他放进择偶范围。

    总觉得……对玉怜香、秦令雪他们来说，她只是年龄不足他们零头的小孩子吧？司空琢倒是说过想和她试试看，可他玩笑意味居多，估计只是想给秦令雪找事……

    陆昭昭又顺便看了看其他人的好感，大多数都变化不大，但还有几个让她有点困惑的。

    【司空琢】（绿花75%，粉花34%）

    【迟星文】（绿花74%，粉花47%）

    咦……咦？？？

    司空琢的粉花在不足一个月内莫名其妙地上升了11%，迟星文更是直接从没有粉花蹦到接近过半的数值……陆昭昭大为震撼，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来，她和司空琢之间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二来，她和迟星文就更没有了……

    怎么的，打一架还能加好感度？但仔细想想，陆昭昭悟了。

    “果然，是因为我太好看了吧。”

    她摸出手镜，兀自嘟囔。镜中少女的面容，她自己就算看得习以为常，也时常觉得赏心悦目，那么粉花会上涨的原因就很明确了，无论是玉怜香、司空琢还是迟星文，对她有好感都绝对有这张脸的原因。

    事实上，对她一见钟情的人多的是，只不过陆昭昭都不怎么熟，拉到【人际】界面最下端才能看到一二三高粉花的路人甲。一件有趣的事，她发现和她越熟悉的人粉花越难上涨，相反陌生人倒是常常“见色起意”。

    忽然开始深思：“难、难道是我性格有问题？！”

    “温温师兄，我性格是不是不好？”

    听到这个问题时，温影承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怎么？”

    “性格不好呀。”

    陆昭昭瘪瘪嘴：“也不是说令人讨厌什么的……”

    平心而论，陆昭昭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绝非什么完美女性；可她也真不觉得自己性格有差到人憎鬼厌，否则是不可能有这么多朋友的，哪怕是神颜美少女也一样。

    可熟悉的人很少对她有粉花，这也是事实。陆昭昭倒不是说非要自己人见人爱什么的，只是有一点微妙的不自信起来：她是不是其实没什么魅力？

    如果她的魅力只有容貌，性格却并不吸引人的话，即使陆昭昭也会觉得有些沮丧的。当然，容貌也是她自身的资本，是“陆昭昭”的组成部分之一，但她很贪心，有了美丽的容貌，还想要有趣的灵魂……

    温影承沉思了半天：“……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是真不知道，陆昭昭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的性格产生质疑，但是，当然，他必须要确切地告诉她：“你的性格并无任何不妥。”

    实话说，陆昭昭是温影承见过最好、最好的小孩了。很难想象世界上能有这样的小孩，她当然不完美，但任性和包容都恰到好处，可以坦然地被爱，也可以赤诚地去爱他人。

    能够坦然的爱与被爱，说起来简单，其实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能力。温影承自己就无法坦然的被爱，他总觉得自己不值得；秦令雪则无法赤诚的去爱，在遇到陆昭昭之前，他什么都不在乎。

    当然，在陆昭昭身上，是有着许多的小缺点，比方说过于天真单纯……但反过来说，她也有着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闪光点，重视友情、善良纯粹、坦诚直率……所有好的，不好的地方杂糅起来，铸就一个如此难得的、美好的小姑娘。

    温影承觉得自己必须要让她知道这一点：“昭昭，你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一个姑娘。”

    被温影承这么夸，陆昭昭是很开心啦，可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唉。”

    真难解释，她该怎么说，她苦恼的是，她究竟有没有女性魅力？

    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她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温影承不明所以，但她已经摇摇头别开这个话题：“看！”

    她伸出手手：“看有什么不一样？”

    温影承虽然是铁单身狗，但不是分不清色号的铁直男，一看就看出来：“染指甲了？这颜色真好看。”

    陆昭昭美滋滋：“好看吧？我也觉得特别好看！还是温温师兄好，我师父是瞎的，他都看不出！”

    其实陆昭昭自己的指甲就粉粉嫩嫩很可爱，染的这个颜色也是很浅的粉色，猛地一看还真有点看不出区别，倒也不全怪秦令雪。但仔细看去，染了指甲和没染还是有区别的，这个浅粉色层层叠叠的，像是浅浅的烟霞凝聚在指尖一样。

    温影承无奈笑笑：“怎忽然想到要染指甲？”

    那陆昭昭可有话说啦：“我今天去接一个朋友噢，他送我的见面礼……你猜猜是什么？”

    染指甲，见面礼。温影承稍动脑筋就想到答案：“落霞花？”

    “答对咯！”

    落霞花，就是修仙界版本的凤仙花，是一种灵植，但常用来染指甲，或处理后做染料。落霞花的颜色多为橙红色，染出的指甲好似晚霞般明艳绚丽，且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十分美丽，很受女修喜欢。

    而迟星文送给陆昭昭的礼物，正是一盒樱花粉色的落霞花。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可这个颜色相当稀少，也不知他怎么找到的，让陆昭昭惊喜了好一阵子呢！

    “和我的粉头发特别配！”陆昭昭臭美地显摆着：“头发粉粉，手也粉粉……”

    陆昭昭皮肤白，真是什么颜色都配，尤其衬粉色，浅粉色在她身上就宛若春日樱花，点缀着奶白的肌肤，不知多么娇俏可爱。所以尽管她是臭美，温影承也很认可：“确实很适合你，那位小友很会选礼物。”

    陆昭昭也认可，不过：“其实是歪打正着。”

    “嗯？”

    陆昭昭想起，也觉得挺巧合：“我那位朋友不善言辞，看起来也特别直男……我是说他对女孩子会喜欢什么完全不了解，也分不出胭脂颜色的区别，感觉就是那种非常男生的男生。”

    简单来说，是和女孩子接触很少的那种直男。很难想象这种直男能这么贴心地送她染指甲的落霞花，颜色还和她头发是一致的，哪怕她曾无意间跟他说过染了粉头发。

    所以她之前惊喜的时候还在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来迟星文是很细心很贴心的嘛！不过问了才知道……

    “他只是看城镇里有女修收购这种花，觉得女孩子会喜欢。”

    她说：“又在野外遇到有，知道是灵植，就摘来给我……结果完全不知道落霞花能用来染指甲。”

    可以说是……歪打正着？但无论如何，这份礼物陆昭昭是真的很喜欢。

    不过话说回来：“但我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是玉道友的徒弟……”

    温影承：“……？”

    陆昭昭又叽里呱啦跟他一通说，还说了玉衣仙子的事，温温师兄大为震撼。最后说到：“本来还想带他去玩，结果玉道友说好久不见徒弟把他带走考校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早早跑回来染指甲。看起来那对师徒也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今天的瓜也真是吃到饱。

    “不过，我还挺想多和他交流的。”陆昭昭托着脸：“他这几年都自己一个人在外行走，之前几个月都自己在野外历练，很厉害哦！我们都是剑修，修为年龄又差不多，一定有很多话可说。”

    至于迟星文的47%粉花……嗯，有方之茂一马当先，她完全不慌。

    温影承赞成地点点头：“你们同龄人多交流好。”

    陆昭昭忽然笑起来，笑得他不明所以。她就解释：“刚刚温温师兄的话好像老头子……”

    也不是老头子，就是很长辈口吻，很老气横秋啦。她伸手虚虚点点温影承的脸：“可师兄看起来这么年轻，说这话就很怪！”

    温影承哭笑不得：“我都快两千岁……”

    小姑娘咯咯地乐，眼睛里简直像闪着星星。他看着心里也一软，轻轻摸摸她头发。

    “可还有什么新鲜事要与我说？”

    这边师兄妹两个气氛良好，另一边师徒二个就比较……嗯，尴尬。

    青楼里，虽然院中只有他和玉怜香二人，迟星文还是浑身不自在，把脊背绷个笔直。

    苍天可鉴，迟星文是素来对女子不感兴趣，也没有接触，青楼这种地方真是头一次进，真是哪哪儿都不自在，肌肉绷得好像一头应激状态的小豹子。

    玉怜香看得挺乐：“瞧你这样子，那些女子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把你吃掉……放松一点，你好歹是我徒弟，怎没学会我半分洒脱？”

    迟星文沉默片刻，硬邦邦道：“你又没教。”

    想了想又说：“教了我也不学。”

    玉怜香也不气：“这倔脾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嗯……你真不学？和女子的相处之道，你师父我还是有些心得的。”

    “不学。”

    迟星文才不屑学这些。学这做什么？他素来不爱交际，无用的人际交往，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哦？”

    玉怜香展开折扇：“你不想和阿离……陆昭昭打好关系么？”

    迟星文：“……”

    小狼一样的少年，虽然还把唇抿很紧，眸中却划过一丝动摇：和陆昭昭打好关系……他当然很想。这几年虽然保持联系，可他也知道，他们并非多么密切的好友。

    名门正派的亲传弟子，如花一般娇艳的小姑娘，和他这种被散养的野路子，根本就两个世界。迟星文也知道，他们境遇不同，爱好不同，他也并不了解女孩子，想成为多好的朋友，确实是问题重重。

    所以……

    当玉怜香问“真的不学？”的时候，他破天荒地犹豫起来。

    “……”

    少年尚在纠结，玉怜香轻轻摇摇泥金折扇，心中已有判断，但还是冷不丁地问了句：

    “你心悦她？”

    迟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