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道友……”
棕发少年，迟疑地抬起头：“请问……我有什么不妥吗？”
“哎？没有。”
“那……”
少年犹豫着：“你为什么总是看我？”
陆昭昭：“唔……”
这该怎么说呢？因为——因为他的特质，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啊？！！
五条特质……在此之前，陆昭昭只在秦令雪、司空琢等千岁以上大修士身上见到过这么多特质。虽说特质是会随情况变化、增减的，但茶凉能有这么多——还是这种特质——就很离谱。
看看他的特质都是什么吧！【气运之子】、【身负龙气】、【玄阳道体】……
全都是第一次见的稀有特质！虽然特质数量不如秦令雪，但质量还真不好说，【绝代天骄】和【天生剑骨】是很牛，但能比得上【时代主角】龙傲天么？！
除了莫名其妙的【人畜无害】和【天涯会员】，茶凉这就妥妥的某点龙傲天男主面板啊？！！还得是开后宫的那种！！
“……？”
其实陆昭昭戴着帷帽，看他的动作并不明显。但修士第六感很强，茶凉还是能感觉到，不由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陆昭昭就看着他：清秀的少年，十六七岁模样，一头短短的、蓬松的自然卷棕发，歪着头的模样……
格外像一只傻狍子。
这是龙傲天？？
反差太大，陆昭昭忍不住要看一眼，看一眼。茶凉被看得坐立不安的：“到……到底怎么了？？？”
怎么回事？这么频繁的看他……可他检查过了，没问题啊？难、难道是头发太乱了？？
坐立不安，如坐针毡。要不是腿不能随便动，茶凉都想起来踱步缓解焦虑了。而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过分，陆昭昭讪讪地收回目光，倒腾了一下篝火。
“没……没事。”
此刻，接近傍晚。他们果然没到河边，于是趁早找了个地方，扎营休息。
陆昭昭记得热带地区的象要经常洗澡，之前还想给甜木薯洗一洗，被茶凉摇头阻止了。对于这种野生象，不熟练的人工洗澡比不上它们的本能，果不其然，即使没有河水、泥坑，甜木薯也有办法，此处有很多草类，它用鼻子卷起来洒在身上，正在做独特的“青草浴”。
动物的习性，有时真的很神奇。甜木薯这种象皮肤薄，毛发短，受不了阳光直晒和蚊虫叮咬，容易生皮肤病，所以要常洗澡。虽然一般来说是水洗和泥巴浴最好，但没有的情况下，沙土、青草之类，也是可以的。
野外的动物，自有一套自己生存的方式。
陆昭昭倒腾了一下篝火，又看了会儿洗澡的甜木薯。还是没忍住，又看茶凉。犹豫了又犹豫……开口：“那个，茶凉道友。”
“嗯？怎么？”
陆昭昭挣扎了一下，好奇心的小猫爪子还是悄悄冒头：“我……我想问你几个比较冒昧的问题……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行吗？”
“哎……？”
少年迷茫地眨眨眼：“……你问？”
“就是，那个……”
陆昭昭清了清嗓子：“你家里……父母健在吗？”
很突兀的问题，但陆昭昭真的想问，因为——
点家男主套路其一！父母祭天，法力无边——很多人甚至戏称：众多男主皆出自七点孤儿院……
茶凉：“？啊？健在啊，我父亲母亲身体都挺好的……”
……哦。好吧，这条划掉……不，也不好说，也有些龙傲天走的是剧情中期家族被灭的路子，父母祭天……啊呸呸，下一个。
陆昭昭想了想：“那……那你有没有婚约或恋人？”
点家男主套路其二！废柴退婚流！开局订婚一个大小姐，然后因为废材而被退婚，男主不堪受辱，大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开启逆袭之路……
以及稍微变种的，开局一个女友，但是同时分手，大概率是被绿，喜提ntr，然后男主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婚……婚约？！恋人？！没有没有，我没有那种东西！！”
结果下一秒，茶凉就惊慌地否认了：“我没有婚约……也没有娃娃亲……更没有指腹为婚！我家没这个传统的！我也没有恋人，我跟同门师妹都没说过几句话的！！！”
陆昭昭：“哦……”
有点点失望，不过他这么激动干嘛？？
不太懂。但陆昭昭还有要问的：
“那你……有没有青梅竹马，或者妹妹？”
点家男主套路其三！开局一个青梅，再加一个不知亲不亲的妹妹，当然都是女主及后宫候选，如果是亲妹妹则是给力助攻手……也有的是自带胖子竹马或死党，指哪打哪，再加一个冷面天降……啊咳咳咳。
“没有没有，没有的，我是家中独子，没有什么妹妹。”
茶凉连连摆手：“而且从小到大都跟女孩子玩不来，哪有什么青梅竹……哦，朋友还是有几个的，应该勉强能算竹马？”
陆昭昭眼前一亮：“有胖子吗？？”
茶凉：“？？？没有……”
啊，令人失望。
陆昭昭只好把心里的“龙傲天套路大全”又翻过一页：“那你……有没有什么随身佩戴的玉佩啊、戒指啊、手镯啊……”
点家男主套路其四！随身金手指老爷爷！寄宿在戒指、玉佩、手镯甚至摆件里的大能残魂，随身导师，哪里不会教哪里，为主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前中期是主角的师长，中后期必要的时候可以黑化，或者为主角挡刀燃命，促使其爆发小宇宙得到成长……
“……啊？”
茶凉很迷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没……我不太爱戴这些首饰……”
好吧，这个也凉了。
陆昭昭怎么看他，都还是觉得看不出【气运之子】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啊，对了，你今年几岁？”
“……十七岁。”
茶凉老老实实地报了个让陆昭昭有些惊讶的年龄：“十月份就十八岁了……还有两年及冠。”
哎……意外的挺小呢。
十七岁，筑基六阶，虽然比祝青燃还差点，也绝对是天才之流了。但陆昭昭突然懂了——
为什么茶凉不像男主？因为【气运之子】特质还未觉醒！
为什么【气运之子】特质未觉醒？因为他还没成年！
哎，因为河蟹神兽存在，很多主角都是成年后才开始故事，显露出种种不凡，之前则一笔带过。这就合理了，再过几个月，搞不好这位气运之子就要开始拳打仙神，脚踢妖魔，连大道都磨灭，顺便收几个妹子的龙傲天之路……
被现代网文荼毒已深的陆昭昭，思路已经朝着奇怪的方向一路狂奔……直到她听到茶凉有点轻，却意外很清晰的声音：
“陆离……道友呢？”
“哎？”
陆昭昭看过去。茶凉低着头，没有看她，只是重复了一遍：
“陆离道友，有婚配吗？”
“哎？？？”
只是一句话，陆昭昭却忽然觉得气氛变了。怎么说呢？分明一切都没变，蝉鸣声还是十分尖锐，但在营地这方小小天地里，仿佛一下子静下来。
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这具体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少年低下的头，也许，是因为他紧张握起的手，也许是他的语气吧，不好形容，但传达着某种言语之外的意义。
她一下子想起：哦，他对我的粉花有45%呢。
而她刚才问的那些问题……
陆昭昭回想了一下，不由陷入了沉默：“……”
先盘问双亲，再询问婚配，又追究年龄，跟查户口似的，就差追问生辰八字了……嘶，仔细一想出大问题，虽然她自己很清楚那些问题只是因为好奇他有没有点家男主模板……
但如果在粉心45%的茶凉听来，也许，大概，可能……有点像对他有意思吗？？？
按理来说，陆昭昭这会儿应该会有点尴尬局促，想要解释的。但很怪的是，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忽然想到：
糟了，该不会我就是那个点家倒霉女主角吧？？？
可能是白月光/女神/初恋定位的那种女主角？也有这种剧情，男主一开始就心有白月光，至于这白月光的命运就五花八门了：在恐怖灵异文里，可能被噶掉或者失踪引出重要剧情；在都市爽文里，八成要被成长起来的男主逐渐吸引，又要被英雄救美，芳心暗许；在异能超凡文里，有可能成为男主在神秘世界前行的同伴，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
“如，如果有婚配的话——”
思路一路狂奔时，又听到少年局促的声音，陆昭昭下意识回答：“没有！”
话音才出，就后悔了：这么急着回答，感觉更容易误会了啊！！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好硬着头皮：
“我……我也，没有婚配。”
“……”
一下安静。陆昭昭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茶凉则一直低着头，只露出一点浅浅的，粉红色的耳尖。
“……嗯。”半晌，他轻声说：“我知道了。”
陆昭昭：“……”
知……知道什么？？？
事情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了。陆昭昭觉得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想说点什么，不知道说什么，偏偏茶凉也不说话，一直到天色黑下来，晚饭煮好，二人之间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交流。只是陆昭昭总觉得不自在，就好像睡在二十层羽绒被上，但是感觉到下面有一颗不知道在哪一层的豌豆。
她端着碗。今天的晚饭是冬瓜排骨汤。汤汁清亮，香气迷人，肉和骨头炖得酥烂，骨髓也非常的香。
但她没什么吃的胃口，总觉得想把那颗豌豆给挑出来……
“茶凉道友。”
“嗯？”
“就是，那个……”
陆昭昭犹豫一下，还是说：“之前问你那么多冒昧的问题，只是……只是我比较好奇，你别往心里去……”
“哎？嗯。只是几个问题而已。”
茶凉放下碗，推了下被热气蒸出烟雾的眼镜：“没事的，我没有在意。”
陆昭昭：“……”
本应松一口气，但看了看【人际】……好极了，49%的粉花：“真、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嗯。”
少年的态度却意外平静：“我知道的。”
他把眼镜摘下来，冲她的方向笑了一下，又端起碗：“吃饭吧，排骨汤很好吃的，陆离道友不饿吗？”
陆昭昭：“……哦。”
她低下头，喝了口汤。汤很好喝，但她的心情五味杂陈。
那颗豌豆好像消失了，她却有点愧疚起来。
其实……
陆昭昭想：
其实茶凉，人真的挺好的。
不论特质，仅凭几天的相处，虽然有时脱线，但他的性格真的很好。受伤了不悲观，被追问也不生气，性格其实挺软，又有一些很细心的温柔。
之前满脑子“点家男主”上头——其、其实也不怪她！因为【气运之子】这个特质真的很少见，论坛上属于传说级别的特质，一个档扒光了所有人也不见得能遇到一个，谁能想到路边随手捡的傻狍子，看起来灰扑扑傻呆呆的，结果擦亮了是个SSR呢！
一个没忍住就……唉。这会儿冷静下来，陆昭昭觉得自己做得很不好，先不说粉花的事儿，她真不应该为莫名的好奇心，问那么多冒犯的问题。
比起根据【特质】来猜测，茶凉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更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且……而且……
陆昭昭沮丧地想：比起茶凉一直以来的坦诚，她似乎就差了很多。
不说别的吧，至少……至少这几天，她连脸都没露给他看。虽然她是有理由的吧……但双方相处，一个坦然，一个遮头掩面……确实不太应该。
真难为他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对她生出粉花……
悄悄的，她又看他。少年摘了眼镜，认真地在吃饭。棕色的自来卷翘起，有点像小绵羊。
唔，这么仔细一看，茶凉其实长得应该很不错。为什么是应该？因为他的头发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乱糟糟，不知道是没梳理好，还是自来卷得太厉害。刘海也比较长，虽然不像谭冰北把眼遮得严实，但确实也挡了点眉眼。
加上他气质有点弱弱的，偶尔还低着头，陆昭昭其实没怎么看清过他的脸。这会儿也没看清全脸，只是觉得，应该是很俊秀的长相。
……也是。现在长得不帅的，都没资格当【气运之子】了。
看着，看着，陆昭昭想：要是把头发梳理整齐，修剪一下，他会是什么样子呢？搞不好就像之前，原本以为灰扑扑的，结果擦一擦打理一下，意外的是个大帅哥？？
“唔！”
很突兀的，少年发出一声痛哼。陆昭昭吓了一跳，放下碗：“怎么了？！怎么了？！”
茶凉龇牙咧嘴地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含糊不清道：
“咬……咬到腮帮子了……”
陆昭昭：“……”
虽然没什么因果，但看着他这个傻兮兮的样子……
嗯，感觉想象中的大帅哥长着翅膀飞走了……
痛失帅哥称号的茶凉同学，很丢脸地在吃饭时咬到了腮帮子，而这伤口在几个小时后，变成了令人深恶痛绝的口腔溃疡。
本来腿就很糟心了，这又雪上加霜。口腔溃疡么，大家懂的，忍不住想去碰，碰到又很痛，小小一个，却很要命……
好在陆昭昭有药，给他上了点，才终于得救。结果是粉花又跳了一点……
晚上，躺在帐篷里松软的被窝里，陆昭昭迷迷糊糊地想：
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满打满算，二人认识也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如果他看到了她的脸，那别说粉花40%50%，就算100%一见钟情也是有先例的；但他没有。
陆昭昭可以肯定，茶凉绝对没有看清她的脸。那他是为什么喜欢她呢？是因为救命之恩吗？还是因为在野外，孤男寡女，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论为什么，应该不会很长久吧？
因为他连她的脸都没见到嘛。
迷迷糊糊，思绪纷飞，快要沉入梦乡。某个片刻，陆昭昭忽然想到：
茶凉，是不是第一个，没有见到她的脸，却还是喜欢上她了的人呢？
陆昭昭很漂亮。
陆昭昭很漂亮。她从小也就知道自己漂亮。人人都说她美貌，她也非常自得自己的美貌，虽然因为家庭教育没有长歪，但不得不承认，有这样一张脸，她可以得到很多、很多。
包括人的喜爱。对她来说是那么唾手可得的东西。虽然不至于当个渣女，但对陆昭昭来说，这真的很司空见惯。
她这么漂亮。
可也正是如此，她总是觉得，大家喜欢她，和脸都有很大关系吧？不，不是说想搞“请更重视我的内在美啊”那一套，只是事实如此，事实是——大家喜欢她，多多少少会和脸有关的。
人是视觉动物。
陆昭昭也没觉得怎么，脸是她的一部分嘛！组合成陆昭昭这个存在的，是外在的、内在的、有形的、无形的……很多东西融合在一起形成的。她不会把外貌和自己割裂，因为那也是一部分的她自己。
但是……
第一次，她感到了困惑：
原来，也会有人在完全没看清她的脸的情况下，喜欢上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