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密林中并肩走着两个少年。一个十分高挑，发色偏红，一个稍矮一些，偏灰的发质很硬。
正是祝青燃，与迟星文。十分巧合——他们两个分在了一组，需要互相磨合。
结果是，自从分队开始，二人之间就一片沉默。
“……”
“……”
倒也……不能说尴尬。和早上的“吵架”也没关系，那不能算吵架，只是论道，修士论道是常事，不会因此相看两相厌。
所以，仅仅是这两个人都不怎么喜欢说话。迟星文沉默寡言不爱开口，祝青燃也不是话多的人。
没人开启话题，就只是一片沉默。直到二人发现了一只异兽……
“……”
“……”
同样的敏锐，几乎同时的出手，一个修为更高，一个速度极快，无论是谁单独遇到这种情况，一定都必然能一击得手，但当二者同样出手——
之前没有过配合，二人毫无疑问地撞车了。这也是正常的，因为二人都是擅长单体作战的类型，仅有的合作经历也只有和陆昭昭。
而陆昭昭……反应速度没他俩快，又会自觉打辅助。众所周知两个ADC是很难一起走下路的。
所以，异兽跑了。
祝青燃：“……”
迟星文：“……”
尴尬地对视一眼。二人都意识到了今天分组磨合的重要性——
如果到时剿灭蛇巢是这个状态，别说对敌了，混乱中自己人打自己人也是可能的。
“……下次合作？”
“……嗯。”
大概是从这里开始，他们才有了一点交流。但下一次的合作也同样不顺利。
祝青燃：“……”
迟星文：“……”
怎么会这样呢？二人不由自主开始回想陆昭昭。明明和她一起的时候就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陆昭昭：你们以为打辅助很容易吗？？）
对视一眼，二人只好尝试沟通。
“……我主你副？”
“为什么不是我主你副？”
“因为我修为高。”
“那我速度快。”
都是独行主攻手，这不就尬住了。二人面面相觑后，决定各自试一次打辅助，用实际证明谁更适合打助攻。
然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还是分开打吧。”
“……正有此意。”
“离远点，避免撞在一起。”
“同意。”
短短几个小时，二人不能太心累。忍不住就要开始怀念最佳辅助陆昭昭……
“也不知昭昭……”
祝青燃自知失言：“不，没什么。”
他不是在想她！只是……只是有点担心，那家伙会不会又偷懒？
他看她最近退步很多！
“昭昭……”
迟星文却接话了：“……想必，和师兄相处得很好。”
有点落寞，但他的确这么想：“昭昭很擅长人际往来。”
祝青燃不能否认：“……她就是爱热闹。”
就算遇上个陌生人，也忍不住要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就像当初——然后稀里糊涂的，这个人就会成为她的朋友了，而她的朋友攻势也确实，几乎无人能敌……
“你师兄看着也像好相处的。”祝青燃说：“他们两个应该不必担心。”
迟星文的表情有点奇怪：“我师兄……”
他犹豫一下，没有说话。倒是祝青燃顿了顿：“……你在担心什么？”
他犹豫一下：“……莫非和男女之情有关？”
迟星文：“……？”
祝青燃：“当我没说。”
其实问出口，他就已经后悔。但祝青燃发誓，作为一个标准剑修，他对这些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只是，昨晚看到的，月下少女牵着少年的手……那一幕。不知为何让他有点在意。只有一点点，一点点，不是很在意，只是偶尔会想起。
“……和男女之情无关。”
迟星文说：“师兄是不会喜欢她的。”
祝青燃：“哈？”
迟星文摇摇头，不再说。怎么说呢？倒也没有证据，而是一种直觉。
或许是在野外摸爬滚打久了，迟星文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他总觉得自己的师兄……看起来虽然很温和，很正常，很文雅，但那层人皮下，包裹的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很怪。迟星文和师兄展飞光感情是很好的，但不妨碍他直觉这么觉得。看到的和感知的如此割裂……他知道展飞光一定有秘密，但从不追问。
至少，他的确是他的师兄，他也的确是他的师弟。
但是，无论如何，直觉——直觉告诉迟星文，展飞光不会成为他的情敌。
至少……目前不会。
“展师兄喜欢吃什么？”
“嗯？都可，我并不挑剔，不吃也没关系。”
“那可不行。人是铁饭是钢～在外面我就凑合凑合做一顿，你不要嫌弃哦？”
“这自然不会……啊，我来帮忙吧。”
两个独行侠艰难磨合的同时，正如他们所料，陆昭昭这边气氛相当愉快，正从战斗磨合一路狂奔向雨林野餐。
而一整个上午，他们相处得也非常愉快。和陆昭昭跟其他人打配合差不多，展飞光也比她强，所以她自觉地当起辅助，配合得有模有样。
其实陆昭昭还挺适合当个辅助。她比起剑术，更擅长法术，可能是天赋，也可能是以前其他游戏法师玩太多……加上玉怜香的指点，和五灵根的全面，打个辅助绰绰有余。
而和同伴并肩战斗的经历，也让她很明白应该怎么配合。所以和另一边的磕磕绊绊不同，她和展飞光一开始就进展不错，更是很快快进到寻找群居性异兽，进行进一步的配合练习。
当然，不能忘记吃饭。
“小笼包～叉烧包～奶黄芝麻豆沙包～大肉包～菜包～还有灌汤包～”
一边煮饭，一边哼歌。展飞光也帮忙，很意外的，他看起来是个书生样貌，却还挺擅长这些东西。
“从前也曾做过……我是说开始修行之前。”他这么解释：“家境贫寒，为了生计，总归是做过许多事。”
陆昭昭就想起：哦，是的，他也曾说过在医堂做过活呢。
“陆姑娘唱得很好听。”
这会儿，展飞光在夸她：“没听过的曲调，但很有意思。”
“嗯？这首歌叫《千年食谱颂》哦。”
陆昭昭也就随便哼哼，都不知道歌词对不对。但是……
她看向青年。他的一切反应都那么平常、自如，完全看不出木人石心的模样……
“……？”
注意到她的目光，展飞光抬眼看来：“怎么？可是我有何不妥？”
陆昭昭移开视线：“没什么。”
只是……怎么都看不出来啊。真的没有情感吗？也没有喜恶？
“展师兄有喜欢吃的东西吗？”她问：“讨厌吃的呢？”
“这……”
展飞光有点为难地想了想：“没有特别爱吃的，也没有特别不爱吃的，我都可以，都无妨。”
“榴莲也吃吗？”
“……？”
今天的饭后水果是榴莲。
古称“流连”。化雨秘境雨林环境物产丰富，陆昭昭之前就摘了很多水果，包括榴莲。饭后拿出一个，异香扑鼻。跟展飞光分来吃，青年应该是第一次吃这东西，不过并没有因为奇特的气味表现出什么，很平静地尝了一口。
“怎么样？”
“味道……很奇特。”
他这么说，又吃了一口：“奇妙的果实。”
陆昭昭觉得也是。榴莲……臭豆腐……酸笋……都是闻着臭，吃着香。其实她第一次吃的时候很难接受，但很奇怪的，吃过几次反而喜欢上了。
但吃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看他。展飞光看起来既不讨厌这种水果，也不喜欢，很平静。陆昭昭低下头，一边吃，一边切出论坛界面。
此时帖子已经有了一些回复。
〖修士求助〗〖救救孩子！为什么我有知人善察，却看不到这个人的最后一条特质？？〗
【咦？这不是论坛四小欧皇之一？吸吸！】
【这是什么？小欧皇，吸一口！这是什么？小欧皇，吸一口！这是什么？小欧皇，吸一口！】
无意义的回复，略过！
【无法查看？不对啊，知人善察是能查看所有特质啊，我反正没遇到过，蹲个解释。】
【是不是bug？圈个官方。麒麟神兽出来debug啦！】
【搞笑，你见过神都风行的游戏有bug？盲猜一个特殊事件。帮忙召唤几位大神 @今天开始当掌门 @修仙界第一风流 @小神医 @小兔崽子们没米了】
【帮忙召唤！顺便放个屁股！】
【放个屁股。】
【蹲蹲。】
然后是一串的蹲蹲和屁股还有吸欧气。陆昭昭摇摇头，打算关上论坛，恰在此时，弹出了一条新的回复。
【恭喜你，遇到GM号了。】
？
陆昭昭的目光，落在这条回帖的用户名上：
洛阳铲1314。
洛阳铲1314。
并非之前被圈的那几位《寻仙录》知名玩家之一，却也是一位大佬。简单来说，有好几位大佬都是类似的格式：洛阳铲1314，搬山257，卸岭442，发丘053等。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兴起的风气，取名格式极为统一，但其实看用户名就看得出，这群人全都是——
摸金校尉！
……哦不，《寻仙录》考古学家。
热衷于走遍秘境，挖掘上个纪元的一切，各个都是大佬，在论坛里却神出鬼没。知道最多的隐秘，冒最少的泡，无论何时去找，要么是在挖秘境，要么是在挖秘境的路上。
陆昭昭不认识这位【洛阳铲1314】，但却非常信任这群考古学家，立刻回复：
【GM号是什么意思呢？虚心求教！】
GM，即game master，游戏管理员，通常会处理玩家遇到的问题，或封禁违规玩家。GM号就是GM所使用的账号，拥有比玩家更多的后台权限。
这些陆昭昭是知道的……可问题是，GM是网络游戏里的概念，因为他们需要实时在线解决问题。但《寻仙录》——它是个单机游戏啊？！
只有一个玩家，哪来的GM？
兴许是她回复得够快，这位洛阳铲1314还没闪现走，也几乎是秒回了：
【意思是天道小号，天道工具人。开私信，我给你传个链接自己看。】
陆昭昭打开私信，允许陌生人发信。不一会儿，对方就传来了一个云共享文档。
文件名是《寻仙录考古发现资料整理与分享》。
很高端的样子！内容还挺多。是多人合作编辑，页面有点简陋，看起来是考古学家们自己内部整理用的资料库。陆昭昭只有查阅权限，一时也看不了那么多内容，就干脆查了下关键词【GM】。
索引到了相关词条——【工具人】、【化身】、【GM号】。
陆昭昭一一看去。
【词条：工具人/天道工具人】
指被天道利用的棋子，又称“小GM”。原为寻仙录世界观内普通存在，被天道选中后用来处理雷劫处理不了的特殊情况。罕见，出现率约为百万分之一。
特征：拥有特质【未知】（不可查看）
【词条：天道化身/天道分身】
指天道凝聚的分身或化身，用以行走人间，又称“GM号”。天道本身没有类人意志，但凝聚分身或化身后，分身或化身拥有类人意志。极为罕见，出现率难以统计，至今只有三例记载。
特征：拥有特质【未知】（不可查看）
【词条：GM号】
通常用来指天道工具人或者天道化身/分身，因为有天道开后门给权限，因此称为“GM号”。
一般拥有雷劫免疫等逆天特质，工具人可能没有，但也会有特殊之处。
区分方法——
1.工具人权限＜分身权限＜化身权限
2.工具人（不自知身份），分身（未觉醒前不自知身份），化身（自知身份）
3.工具人（情感正常），分身（无情感或情感残缺）；化身（无情感）
注：无情感不代表外在表现一定异常。
……
看着看着，洛阳铲1314就发来新消息：
【遇到显示“不可查看”的情况，一般都和天道有关。】
【方便的话，麻烦你关注一下帖子里贴的那个角色，有什么新发现可以在文档里申请补充词条。】
【目前这方面的资料还很少，天道相关角色太难遇到了……麻烦你了。】
看出来了，化身词条实例只有三个……陆昭昭回复了同意，又看了看文档，才若有所思地切回游戏。
天道……吗。
她看过去。此时算在午休，展飞光吃过了水果，正闭目调息休息。青衣的青年，从外表来看，真是平平无奇，不特别俊美，也不丑陋，气质虽然文雅，却也不出挑，是放在人群里很容易被淹没的模样。
如果说他和修仙界至高无上的天道有关……想必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吧？但事实如此，而且他和天道肯定有很深的关系，不是工具人那么简单。
双心0%，不管是无情感还是情感残缺，只可能是天道化身或分身。到底是哪个呢？看不出，二者的区别只在于权限和自我认知，但是——
后者不提了，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展飞光都八成不会说；而前者……
陆昭昭审慎地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玉衣仙子更离谱。
——只是从玉怜香那里听说的，玉衣仙子就少说得有一个【气运之女】，一个【雷劫不渡】，这只是保底，一般这种SSR级的角色，少说得有他五六七个稀有特质，可惜人已飞升，陆昭昭是看不到了。
相比之下，果然还是玉衣仙子离谱一点。不过这么说起来，难道玉衣仙子也与天道有关？以及——
陆昭昭突然想起千年前的天魔之战。
按资料库中的说法，天道虽然没有类人意志，但有自己的运行规则。比方说劈人不手软的智能雷劫，以及工具人、化身、分身，都是它维护世界正常运行的手段。
那么天魔之战，两界之争，对这个世界的天道来说无疑是一场侵略。所以说……
也许在千年前，除了人世间的战争之外，还有很多事情，在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吗？
还有……
资料中也说，正常情况下，天道只会使用雷劫维护世界运转，这也是工具人、化身数量极其稀少的原因。如果说雷劫是普通安保，那“GM号”就是紧急措施。但……
陆昭昭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展飞光。
既然如此，那展飞光……又是因为什么才出现的呢？
山雨欲来。
陆昭昭抬眼看了看还算明亮的天空：“要下雨了。”
“哎？是吗？”
茶凉也看了看，片刻后才又说：“……啊，真的，灰鹰也觉得要下雨了。”
其实从表面看不太出，但陆昭昭感觉空气中有微妙的变化。从前她没有这种感觉，可能和得到了【唤雨】神通有关，之前下雨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她似乎变得对“雨水”更加敏感了。
“希望明天不要再下。”陆昭昭说：“下雨什么都干不了。”
说着，她把长刺钉进了木头。
此时，此刻，由于和展飞光配合极为顺利，陆昭昭二人提前返回了营地。本想找迟星文履行下午茶的约定，结果茶凉说他俩跑得太远，天黑前能回来就不错。
于是她就没事做了。闲着也是闲着，她就想：不如再扩两间屋子出来？
说干就干。展飞光和茶凉也帮忙，之后回来的苏栗衡和两个小妖修也加入。人多起来，干活就快很多。陆昭昭三人建了好多天的小房子，六个人动手，没一会儿就进度非凡。这会儿不但外框基本完成，差不多都可以造家具了。
“下雨的确很麻烦啊~”
多果拖着木材：“皮毛会打湿，出门只能拿尾巴挡在头顶。也没法到处跑着玩……”
尾巴……
陆昭昭不太礼貌地看了看小男孩身后的蓬松大尾巴。
其实成年的妖修可以收起耳朵尾巴，不过很少有妖修那么干。至于这些刚化形的孩子，则是自己收不起来，所以无论是松鼠耳朵尾巴，还是小猫耳朵尾巴，都在外面摇来晃去。
——顺便一提，陆昭昭发现妖修的衣服，确实会为了放耳朵尾巴而进行特殊设计。
“昭昭姐姐累了吧？接下来的事交给多果做吧！”
小小男孩一个，力气可真不小，轻轻松松就把陆昭昭工作抢过去：“姐姐去休息，好好喝杯茶~”
陆昭昭：“咦——”
被一小只照顾，感觉好奇妙哦！但大家都不让她插手，她只好去煮茶，休息一下，顺便ruarua蛋黄酥。
从头rua到脚，从脚rua到头……挠挠下巴，揉揉肚子……
茶烧好后，陆昭昭叫大家来喝，都稍作休息。自己呢，则继续撸猫，从正面rua到反面，从反面rua到背面……
蛋黄酥：“呼噜噜……”
假猫发出被安排马杀鸡的惬意声音。而黑仔的目光一直盯着它，和陆昭昭撸猫的手。
多果看着也很羡慕：“昭昭姐姐摸摸我？多果的尾巴也很好摸！”
“可以吗？”
“可以哦~”
小男孩干脆坐过来，把大尾巴一甩：“随便摸！”
陆昭昭：“……”
天堂，这是什么天堂！
小心翼翼地摸上松鼠尾巴……因为变成了人形，小小的松鼠尾巴也变成大大一只，毛毛不要太蓬松。或许是因为多果年纪小，打理得又好，毛发格外柔软，绒绒的，一点也不扎人。
“嗯哼哼~”
陆昭昭摸得开心，多果被摸也开心！被喜欢的姐姐这么亲近，好哇！不像其他哥哥，还有黑仔，只、能、酸——
正在考虑兽耳糖的苏栗衡：“……”
正在失落自己不是妖修的茶凉：“……”
看起来很酷很拽其实只是傲娇的黑仔：“……”
要说谁心中最五味杂陈，那必然是黑仔了。虽然顺利找到陆昭昭，但他却一直像个边缘人……大概是因为他的性格就很别扭，没法像不要脸的多果，可以那么肆意地撒娇卖萌！
但是……可恶，好羡慕啊，好羡慕多果，好羡慕蛋黄酥……
盯……
盯…………
盯………………
陆昭昭沉迷吸松鼠尾巴无法自拔。但突然间，一道小巧黑影闪电般窜上膝头，差点把她吓一跳。
定睛一看：“……咦？猫猫？？”
黑色的一只小猫咪，纯黑纯黑，光滑油亮的皮毛。还是一只小猫，不过比巴掌大的蛋黄酥大两圈，但很可爱，一双绿色的眼，亮得好像绿宝石。
就是有点眼熟……
“啊——”多果大喊一声：“黑仔你犯规！不准变回原型撒娇！！”
“喵喵！”
小黑猫不搭理他，在陆昭昭膝头卧倒：“喵喵……”
——也摸摸我嘛。
陆昭昭：“……”
好可爱，急需吸氧。正犹豫要不要伸出手rua一遍，肩头上的假猫已经震惊地站起身来：
“喵嗷嗷？！”
夭寿啦！有外猫抢厨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