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这里吗？”
“嗯嗯！就挂在那儿！”
12月31日，除夕。
北海四处一片欢腾，正是除旧迎新之时。新的一年，新的气象，伴随着万家团圆与欢笑，即将揭开新的篇章。
陆昭昭等人也在庆祝。
前几天还忙祝青燃的生日，这几天就忙春节，陆昭昭真是个小陀螺。可她心里头也愿意，因着今年在外度过，她还特地征求了水云阁店方的同意，可以在客房门口张贴对联，不过其他装饰庆祝只能在房间里。
这也足够了，毕竟是高档酒店，陆昭昭已经挺满意。她和朋友们一起贴好了对联，又在温影承房间一番布置——
为什么是温影承房间？因为他这间院子最大最有空余！
“年夜饭~年夜饭~”
陆昭昭快快乐乐地哼着歌儿，但听内容就知道只是她自己在瞎唱。温影承哭笑不得，轻轻敲一敲她脑袋瓜：
“现在还早呢。”
“但年夜饭的菜单要提前想，食材也要及时去买呀？”
陆昭昭认为自己这算未雨绸缪！温影承只无奈笑一笑：“我已拟好菜单，过会儿你看看有无要改的？”
陆昭昭：“哎？”
不愧是稳重可靠的温温师兄！陆昭昭猜他各类食材肯定也早已备齐……稳健周全！顿时竖一个大拇指，顺手把准备好的装饰小花别一朵给他：“给你小红花！！”
温影承：“……”
蔡阳漫在一旁乐得笑出声来，见温影承无奈看去，才努力压下嘴角：
“师尊你戴这花挺好看的。”
温影承叹口气：“……你们就别消遣我了。”
话虽如此，他的表情是很纵容的，也没有摘掉那朵小花。只是今天孩子们去会场时难得没有一起，而是留在水云阁做筹备。蔡阳漫和玉怜香也一起。
“春节啊……当真是许久没过了。”
和寻常修士不同，玉怜香其实还挺有丰富的过节经验。毕竟他常和凡人混迹在一起，又实在很爱热闹和玩乐。也因此，他今天自告奋勇留下，一同进行筹备。
“我打听过，团海城今晚有烟花表演，大约在人定之时，今晚可以吃过年夜饭出去观赏，看够了再回来守岁。”
既是跟人说话，也是自己梳理思绪，玉怜香念叨着：“年夜饭后……噢，还得准备压岁钱。”
可钱好准备，容器就有点犯难。玉怜香正琢磨着：这一个两个三个……小鬼头，他莫非要现场裁布缝荷包布袋不成？倒也不是不行……
温影承默默掏出十好几个漂亮精美的红布袋：“……我有。”
玉怜香：“……”
玉怜香：“我总算明白，阿离为何有时叫你【百宝箱】。”
说着缺什么，扭头就掏出来了……怪不得陆昭昭时不时叫他“百宝箱”还有什么……“温温A梦”？反倒温影承哑然失笑：“不过是习惯多准备一些罢了。”
毕竟也是一千多岁的人了，当峰主当了好几百年，养徒弟也养了好几百年，温影承只觉得这是基本操作。玉怜香啧啧两声，拿起布袋看一看：“嗯？这莫非是温兄自己做的……？”
温影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玉怜香就更惊奇了：“你这手艺不错啊！我也会缝纫，回头我们交流一下！”
怪不得这两个人能成为朋友，实在是都多才多艺，技能点得又偏。不过二人点技能的原因不太一样，一个是真好奇真喜欢，另一个纯纯为了养身边人……
毕竟，温影承一家子，不止是徒弟，还有师尊师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擅长缝补，掉个扣子都得麻爪半天。
……蔡阳漫除外。
“嗯？好啊。不过我其实也只会简单的缝补，有时想多学一些也找不到人教。”
温影承一如既往地谦虚，拿出张单子：“玉兄顺便帮我看看年夜饭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的？师妹之前只看了一眼就说好，我心里还有点没数……”
“才疏学浅”温影承，玉怜香也是很明白了，接过来瞅一眼：“没什么问题。不过再加个八宝饭吧。”
他还挺自信：“我来做。从前特地跟一位婆婆学过，又甜又糯，阿离肯定爱吃。”
二人并一个蔡阳漫，叽叽咕咕定下，气氛还挺和谐。直到一道灵光飞跃，没入温影承的灵犀玉牌，带来轻微颤动。
“嗯？”
他拿起玉牌，探入神识，在触及信息之时，微微睁大双眼。
“这是……”
——————
“年夜饭～年夜饭～”
回水云阁的路上，陆昭昭蹦蹦跳跳，脚步不要太轻快。她已经这样一整天了，孟锦迎几个人也很习惯——每次春节前她都这么高兴，或者说，每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无论是节日还是生日，陆昭昭总是很高兴的。
陆昭昭原本就是乐天派宝宝，很爱笑的活泼姑娘，有时候自己叽叽咕咕傻乐也是有。亲友们不全能跟上她跳跃的脑回路，但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不知不觉心中也松快几分。
“行了。每年都有一次，这么激动。”
秦令雪敲一下她的脑袋瓜，语气却并不见责怪。陆昭昭就“诶嘿嘿”地笑笑：“我就是高兴嘛。”
因为——因为，在现实里，节日气氛已经很淡了啊。尤其是春节，虽然也有春节晚会、年夜饭什么，但在陆昭昭的时代，所谓浓厚的传统节日气氛，那是一点没有的。
陆奶奶有时候回忆，说他们小时候，“年味儿”还很浓，春节可以说是所有人一年中最期待的节日。可在陆昭昭出生时，她就已经感受不到奶奶所说的“年味儿”，只知各个节日是商家促销打折的好日子了。
有时的确会觉得遗憾。好在这份遗憾在游戏里得以补全——哪怕修仙者不过节，就陆昭昭带着才张罗，可比起现实，莫名其妙的就是“年味儿”十足。
今年在北海就更是如此了。
“只是可惜，今天除夕，开店的商家都少了好多……”
陆昭昭有点可惜：为了方便，中午他们没回水云阁，在会场就近吃了。不过今天商店街也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开门，她也就没能吃上最近很喜欢的虾肉小馄饨。
不过，过节嘛，她能理解。
“所以更期待年夜饭……年夜饭！”
中午没吃好，当然更念着晚饭！陆昭昭振振有词：“我要回去给温温师兄打下手——唔，话说起来，小凉你不和茶宗主一起真的好吗？”
茶凉今天没戴毡帽，老老实实穿了带兜帽的斗篷，闻言腼腆地扶了扶眼镜儿：“嗯，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过节，我回去也很无聊。”
要说起来，茶凉稍微有点“自找麻烦”。他原本跟老妈一起过来，在会场有优越的住宿条件，但为了离陆昭昭近一点，砸重金从水云阁另一位客人手中买走了房间。
为了多跟心上人相处，别说老妈，连几个好朋友也不要了，搞得对方特别怨念。连除夕这样应该阖家团圆的日子，茶凉也没回去，像小尾巴一样跟着陆昭昭，这让陆昭昭觉得很不好意思。
……真的没关系吗？
她就说：“那你也可以请茶宗主和朋友们一起来吃年夜饭，人多热闹！”
茶凉：“唔……这倒不必……”
几个怨种朋友，他真不想带，带了跟大家也不熟，徒增尴尬；倒是邀请了母亲，然而御灵宗宗主茶簟一听秦令雪在，浑身不自在，立马让儿子好好玩儿放开玩儿，塞了灵石就踢出门外。
茶凉：？
他倒是也挺乐意啦。
“是吗？好吧，那你和我们一起守岁。”
陆昭昭不知许多，只是思索着：“要守到深夜呢……我备了好几个游戏，吃过饭可以玩！有桌游，还有烟花……我们可以去海滩放烟花！”
说到春节，怎么可能少了烟花爆竹？陆昭昭先前看到有卖，一口气进货好多，各式各样，绝对够一大堆人玩儿个尽兴玩儿个爽……
怎么办，她从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烟花……我听说晚上有烟花表演？”
韩继不太确定：“到时候一起看！会不会还有花灯？”
“花灯是元宵节啦——”
陆昭昭说着，话音未落，目光落在水云阁门口两道人影身上，惊喜地睁大双眼。
“麒……麒麒？！瑶瑶——！！！！”
二话不说，小跑加速，昭昭飞扑！！秦令雪都一个愣神没拉住，小姑娘已经一头扎进最前的崔玄麒怀里，被少年大笑着抱起来转一个圈儿。
“昭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想不想你麒麒师侄？”
怎么会不想呢？陆昭昭想死他们！虽说也就一个月没见，可原本在竹峰见得也不多呀！毕竟几个师侄都在阵峰有工作，不是时时都能见上的。
就连蔡阳漫出来，也交接工作好久呢。陆昭昭先前还遗憾：竟连着两年没法和师侄们一起过春节了。那想会有如此惊喜呢？！！
“哈哈！”崔玄麒只是笑，把她放下，狠狠地揉一下脑袋瓜，洋洋得意：“姐——你输了！我就跟你说，小师叔肯定最喜欢我……咳咳，至少在咱俩里，她更喜欢我！”
崔崧瑶白眼翻上天：“那是因为你小子偷偷往前站了半步好吗？！”
个糟心弟弟，就知道争这乱七八糟的，小心回头被秦师叔祖打个满脸开花！不过她才懒得搭理这冤种弟弟，只是伸开双臂，接住又扑过来的小姑娘，非常具有攀比心理地抱起来——转了两圈。
比弟弟多一圈，赢了！
陆昭昭咯咯直笑，亲昵地在她颈窝蹭一蹭：“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把工作都丢给北北？”
谭冰北好惨！阵峰大师兄，全年无休……
“这你可就——猜错啦！”崔玄麒很乐：“大师兄这次跟着一起来了，这会儿应该正在厨房……”
话音未落，小姑娘已经小鸭子一样快活地奔向屋内：“北北北北北北——”
崔玄麒：“……”
崔崧瑶：“……”
呜哇，难道小师叔，其实更喜欢他们大师兄吗？！
今年算得上大团圆。
虽然没在竹峰度过，来宾却几乎整整齐齐。既有青梅竹马，又有新朋二三，师侄们齐聚，连花容时萧聿也一起来凑热闹。
林林总总，算上陆昭昭，共计二十人！甚至几个小妖修原本也打算一起来，可惜竞争太大人太多，妖修们自己扯头花，被领队的妖修姐姐一个个儿提溜回去，不许捣乱，含泪错过和美女一起过节的机会。
但就这二十人，也已经足够热闹啦！陆昭昭几人回来时还早，饭菜都还没备好，大家都很积极，会做饭的不会做饭的都自请帮忙，最终因为水云阁的小厨房太小，一群不会做饭的又实在添乱，陆昭昭挥舞着锅铲把一大部分人赶走，发了几个桌游叫他们自己去玩。
结果等厨房那边一通忙活，陆昭昭端菜进温影承院子，就见几个围坐在一起打牌的少年青年，各个一脸凝重，或多或少脸上贴了几张纸条。
其中以茶凉为最，纸条贴得一看就知道输很惨！其次是迟星文，木着一张脸，拿着牌感觉在面对世纪难题。
就连一边儿已经没在打牌，而是啃灵果的司空琢脸上都有两张纸条……看了一圈儿，居然只有祝芝芝一个，小脸干干净净，一脸的单纯茫然。
手边堆满了筹码。
陆昭昭：“……”
好吧，不愧是芝芝！！
“收收，收收，上菜啦，要玩一会儿吃完饭再玩！”
温影承这院子够大，配的石桌却远远不够坐二十人，陆昭昭把飞舟上家具挪下来，才有这张足够坐下的大桌。大家收了牌，把饭菜一一布上，各色餐点琳琅满目，令人食指大动。
陆昭昭特别满意，摆完盘后台咔嚓咔嚓拍了好多张截图留念。拍完觉得缺点什么，一拍脑袋：“噢！酒水！酒水！”
过年嘛，她难得大方一回，把托温影承保管的酒搬出来，又搬出一大批灵果，现榨果汁——“谁喝果汁，谁喝酒？”
祝芝芝举起小手，眼巴巴地看着她。陆昭昭沉默片刻，非常无情地给她倒一大杯灵果汁：“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身体年龄已经十八的祝芝芝：“……”
兰形：“……”
行吧，男生二十及冠，也确实没成年。
兄妹两个默默接过果汁，抬眼一看陆昭昭正假公济私地给自己偷偷倒酒……
然后被秦令雪无情地拿走了。
陆昭昭：“？？？”
秦令雪：“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陆昭昭：“？？？可我都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
陆昭昭制裁祝芝芝，秦令雪制裁陆昭昭，这到底是怎么个食物链？总之除了不情不愿很想尝尝酒的祝芝芝，其他人多少都分到了酒，区别在于大人们——指年龄过百的修士们喝酒不限量，而小孩们一人只一杯。
小孩·已经22的祝青燃：“……”
小孩·甚至80岁还被当宝宝的蔡阳漫：“………………”
不是很懂这个修仙界。
但热闹之中，夜幕低垂。待一切备齐，各人入座，陆昭昭一马当先，举起酒杯。
“今天是除夕，明天就是新年，难能新春佳节，我就献个丑，来一段祝酒词！”
环顾四周，一张张面孔，尽是进入游戏之后，结下深厚羁绊的亲友。大家从未聚得如此整齐，连之前生日宴也稍显逊色，要说有那么点遗憾，就是方之茂和何樱敏，这次仍未能到场。
但这点失落，陆昭昭不表现出来，她会记得没来的友人，却不会为此打扰现在的这份快乐，而是洋溢着快乐的笑脸：
“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那就祝大家——天钱雨至，地宝云生，财源滚滚；人在时中，船遇顺风，福星高照；良缘夙缔，佳偶天成，桃花朵朵；逞志究欲，心意安只，平安顺心~”
最终举杯：“祝福各位：新年快乐，新春大吉！干杯~”
“干杯~”
——————
“……下雪了啊。”
同一时刻，夜幕之下，青年抬起头来，一片落雪正好融化在眼睫。
腾简眨了眨眼，怔怔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
好像，很久之前，也曾有这样一场大雪……
【大师兄，你看，下了好大的雪啊！蓓蓓说想玩堆雪人，我们出去玩吧！】
【怎么又拿蓓蓓说事，我看是师弟你自己想玩！】
【那、那又怎么样！难道师姐你就不想去吗？大师兄——一起去嘛！】
“……”
腾简不常想到过去。有段时间他的一切都很混乱，只是在混沌中旋转，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他的记忆好似也变得很混乱，只记得自己有曾经很幸福的过往，却从不去回忆那些细节。
或者说，不敢去回忆那些细节。
就好像生活在黑暗里的人，看到一丝光亮便恐惧被灼伤双眼。如今的他，有什么资格去回忆，又有什么资格去向往？
但他脑海里又回荡起一个女孩子传来的讯息：
“除夕快乐，阿简！我给你寄了新年礼物，有空去查收噢！”
……也正是因此，他现在并不在魔域，而在石临城。
他的手中也拿着一个小包裹。
“……呼。”
轻轻的吐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腾简怔怔出神，想着：
今天是除夕啊。
除夕……一年之末，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石临城下了雪……北海……也有下雪吗？
瑞雪兆丰年，倒是很应景的。现在的她……现在的陆离是在做什么呢？应当是和亲友们一起热热闹闹的庆祝吧？具体什么情形，腾简想也想不出来，但他觉得应该是很好，很快乐的，那个女孩，也应该过着很好很好的生活。
他扯了扯围巾，垂下眼眸。身遭是黑暗而空无一人的街道，连阿修也不在，唯有远处依稀可见点点灯火。
哪怕是除夕，石临城远没有北海热闹。
“北海……”
腾简其实对春节没什么回忆，但提及北海——或者说，青年大会，他的神经似乎有细微的触动。很细微，几近于无，大概是大约记得自己也曾经参加过，却对细节并无什么印象的程度。
——他毕竟不常回忆过去。
只是，很偶尔，听陆离说起她和友人的经历时，腾简会想起，他好似也曾经是有亲友的。可爱的师弟师妹们，还有……并不多，却都真诚的朋友。
但那些美好的片段，都像这空中白雾一般，轻易地消散无踪。
“哈……”
微微闭眼，腾简不再去想了。思考只会让人觉得疲惫。他将那些无用的思绪统统扫到角落，锁在不去触及的心灵最深处，提了提包裹，目中露出一丝无奈。
“先前才送了生辰贺礼……这又是新年礼物，我该怎么还啊？”
明明并不想和那孩子有过多牵扯，可不知不觉，怎么好似欠她越来越多了？腾简其实为难得很，许多次想把礼物退回去，想断绝联系，可不知怎么，却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在回礼时反复斟酌、十足用心。
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
就算是畏惧火光的人，在得到温暖之后，哪怕恐惧灼伤，恐惧将火熄灭，却也还是，不情愿放手吗？
“……回去吧。”
他这么对自己说，遥遥地看了一眼北海的方向，仿佛能够穿越万里，看到一个女孩可爱的笑脸。
【除夕快乐，阿简！】
他也在心里说：
【除夕快乐，阿离。】
夜晚的石临城不算安全，腾简没在路上多停留，继续迈开脚步。微弱的月光将青年高挑的身影在冷色青石路上拉出长长的阴影，背对着满城灯火，他慢慢地往前。
在风雪之中，朝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