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还是不喜欢？
秦令雪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
他说，看着天空：“司空琢，九年很短的。”
“啊……啊？”
“九年前我捡到她，她还那么小——”
他比划一下：“那么小一丁点呢。就是根小豆芽，一伸手滴溜起来了，多好玩儿一个小孩儿，扎两个小啾啾，揪她头发她还要踹我几下。”
司空琢：“……等等，你揪她头发干嘛？？”
秦令雪压根不听他话，他就是在宣泄，根本不管对方反应如何：“可怎么一出溜……一眨眼，就给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好家伙，那一群狂蜂烂蝶……要说我也不在乎，任他多少人喜欢她，她是我的徒弟，也只是我的徒弟。”
“嗯……所以呢？”
“我就是想不明白。”
秦令雪说：“她长大了，就想去飞了。我也希望她飞，可她怎么能甩下我呢？这世界那么危险，她那么小……”
司空琢：“虽然我想说你保护过度……不过其实也有道理。”
魔修的事可是前车之鉴，司空琢觉得秦令雪倒也占点儿理吧：“但昭昭不是够听话了吗？你就差拿胶黏着她了，也就昭昭脾气好，换个小孩看不跟你闹脾气。”
“昭昭一直乖。”
司空琢说陆昭昭好，秦令雪倒是一下又听得见了，特别自豪，可又一下低落下去：“可也不算太乖。”
“我是她师父，我知道，”他说，看着虚空：“她心里头是想找道侣的。”
“这不挺好？”
“好个屁！”
秦令雪直接破防：“找什么道侣——有我还不够？”
“她怎么就不明白呢！”他难过极了：“我要的不是她最爱我，不只是她最爱我……我要她只爱我，没有别人，只爱我一个！！”
司空琢：“………………”
他掏出灵犀玉牌。
“温道友吗？你小师叔疯了，这样，你联系一下你们宗主，把他拉回去家法伺候，有多狠来多狠，先揍他个不能自理再说……”
秦令雪：“？？？”
——————
“呼呼……果然小圆子好吃，小馄饨也好吃！”
一边秦令雪在发酒疯，另一边，陆昭昭却是已经和玉怜香坐在馄饨店里，点一碗酒酿小圆子，点一份虾肉小馄饨，左右开弓，好不快活！
奇怪的是，分明她没戴面纱，却也没人打扰，甚至没人朝她多看一眼。恰如她和玉怜香大摇大摆出了水云阁，也没任何一个人跟上来，不是因为大修士的压迫力，而是——
“我之前没想过镜花还能这么用。”陆昭昭感慨：“以后就不用担心出门问题了！”
是的……之前玉怜香察觉她心情不虞，就提出带她出门吃些好吃的转换心情。陆昭昭本在纠结会不会引起麻烦，玉怜香便教了她一个法子——
易容。
换句话说，幻术易容。
也就是他这么一提，陆昭昭才想起：对哦，镜花本就能用于自身，也当然能改变容貌！遂专心跟玉怜香学了一会儿，就掌握了基本用法，虽然变出来的模样有点随机，可和原本的自己拉开差距却并不难。
也因此，她现在就算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但凡不被打脸和特地仔细探查，寻常是看不出破绽来的。
也就能美滋滋，吃小圆子和馄饨啦！实话说，虽然冬天吃冰淇淋别有趣味，但连着几顿生冷，陆昭昭真怀念温暖的汤食……
也因此，这会儿吃得特别开心，秦令雪都暂时给忘了。而玉怜香看她开心……自己也就开心，她粗浅的幻术对他不起作用，不过不论她什么模样，在他眼中，都是最最可爱的。
世界上最最可爱的姑娘。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他问：“今天我请客，不要同我客气。”
陆昭昭笑起来：“才不跟你客气……可我吃饱了呀？不过可以带点零食回去吃……”
她想了想：“再给师父带点解酒果子。”
玉怜香微怔：“啊……是。毕竟昨天半夜喝了不少。”
陆昭昭：“啊？他昨天半夜喝酒了？？”
二人面面相觑，才知说的不是一回事！陆昭昭的意思是，这两天龙宫备了美酒，秦令雪多少喝了一些，她想买点果子给他解酒+抗酒瘾；但玉怜香所说——
她瞳孔地震：“该不会背着我通宵酗酒了吧？！”
怪不得今天这么反常……莫非是背着她偷偷喝酒怕被发现心虚呢？！陆昭昭大怒：“他答应我不酗酒的！师父大骗子！！”
玉怜香：“呃……唔……我觉得那也不算通宵……”
毕竟秦令雪喝酒是牛嚼牡丹，咣咣牛饮一通倒头就睡，倒也很难通宵。不过……“阿离讨厌人喝酒吗？”
“喝酒没什么，可不能酗酒啊。”
陆昭昭鼓起脸，心想过会儿回去要狠狠批判老秦同志！慢吞吞舀起馄饨：“小酒怡情，大酒伤身。唉，他明明好多年都不酗酒了……”
玉怜香则松了一口气：他也喝酒，还很爱美酒，不过仅仅是偶尔品酒，远不到酗酒的程度，不会被讨厌真是太好了。
“那过会儿就买些解酒果子回去，多买一点，司空剑尊昨晚也喝了不少。”
“司空怎么也酗酒了？！”
这桌有人偷偷摸摸上眼药，馄饨店门口又进来两个人。黑衣的修罗教少年说着：“这天气真冷，我吃碗馄饨暖暖怎么了？你不吃可以看着……”
“阿弥陀佛。”
小僧叹气都不叹了，俨然已经习惯。却忽然没听同伴说话了，抬眼一看，少年正怔怔看着一桌客人，或者说——看着其中的白衣少女。
那少女有什么特别的吗？平常样貌，十分陌生……可不知为何，小僧察觉到些许违和感。他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违和感来自何方，就听同伴兴奋地“嗷”了一声，扑到桌边：
“陆姑娘！能不能给我个签名啊？！”
小僧：“……”
少女：“……”
——————
“哎呀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来吃个馄饨都能遇上陆姑娘……”
修罗教少年嘿嘿笑着，露出的下半张脸很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模样。他此刻坐在陆昭昭对面，小僧坐他身边，捏着念珠，大抵在念阿弥陀佛。
陆昭昭也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幻术出街，就被人给认出来了……这是因为她手法粗略么？可玉怜香看起来也很惊讶……二人为了不引起骚动，才邀请他们两个并桌，且闲谈一番。
陆昭昭想不通，也就开门见山问了：“我是哪里有破绽，才能让你一眼就认出来了呢？”
“嗯？陆姑娘生得如此美貌，到底要怎样才能不一眼认出来呢？”
修罗教少年完全没意识到问题，小僧只好叹口气：“没看错的话，陆道友是用了幻术吧？”
见陆昭昭点点头，他也微微颔首：“那就是了。小僧这位同伴，有一双可以勘破虚妄的灵瞳。”
“唉？唉？？”
黑衣少年自己反而迷糊了半天：“啊？！原来你用了幻术……咦？！那岂不是不想被认出来……我是不是干坏事了！”
陆昭昭：“……”
这是什么运气，上次遇到的“修罗教弟子”是幻术大师，这个就是幻术克星？？她心生好奇，悄悄点开了【人际】面板，却见……
黑衣少年特质如下：
【精力充沛】休息一分钟，蹦跶一整天。
【百晓生】能从各种渠道获取想要的信息。
【第二灵视】所看到的世界与常人不同。
【灵界侦探】为生者权，替死者言；侦探追逐着事件，事件也追逐着侦探；你主持着正义，但死亡也常伴你身。
哎……哎？！
陆昭昭诧异看去——四个特质！可不少了，而且都极为罕见！第二灵视……她记得是【幽冥视】，也即可以看到亡灵鬼魂；而灵界侦探……哇，这是不是她玩游戏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侦探】特质！？
这么一想，他能够勘破虚妄就很能理解了，所谓幽冥视除了能看到鬼怪，高深者更可见万物之灵性，自然不会被粗浅幻术困扰……哇，怎么想都是个SSR？她又很自然地看了另一页。
白衣小僧特质如下：
【佛系】这也行，那也可以，都可以，没关系。
【沉思者】容易受到启发，启发状态能更有效提升各项能力。
【赤子之心】心若琉璃，不惹尘埃，渡劫死亡率降低，堕魔率降低
【梵天化生】悟性+100%，修炼速度+100%，威望+100%，佛子专用
哎？！
陆昭昭瞳孔地震：“你是佛子？！”
夭寿啦——佛子来馄饨店吃馄饨！！！
“啊，说来倒是忘了自报家门。”
小僧歉意地笑了笑：“小僧迦境，万佛殿当代佛子，见过陆道友。”
修罗教少年也正色：“在下巫岐，修罗教弟子，见过陆道友。”
玉怜香神色微动：“巫……修罗巫家？”
陆昭昭好奇看去，只见巫岐愣了愣之后连连摆手：“没没没，我虽然姓巫，但其实不算巫家人……”
什么巫家？陆昭昭不懂，眼巴巴地看。玉怜香自然不会注意不到，开口解释：“修罗教源自上古大巫，历代首领皆为大巫后裔；大巫后裔有四个姓氏，分别为巫、占、卜、鬼，鬼写作鬼，读作“wěi”，四姓又以巫姓为尊。非巫族后裔，不可使用这四字作为姓氏，否则有命途坎坷之忧。”
他看向巫岐：“你是修罗教弟子，又姓巫，怎会不是巫家人？”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巫岐挠一挠头，但倒是也没露出有难言之隐的模样，似乎只是觉得解释起来颇为麻烦：“我其实原名鬼岐，因出生时卜筮结果不吉，这才过继到巫家，借巫家气运改一改命。”
就好似常人命格缺木，就会在名字里加个木……诸如此类。巫岐命格颇为不凡，鬼家思虑许久，才将他过继去巫家改命，他也因此得名巫岐。
不过他并非真正的巫家人，虽说巫家对他也挺好……但并非因为过继，而是巫鬼两家关系本来就好，是几十万年的世交：“不过，我没想到，外头的人也有这么了解我们四家的呢？”
“略有耳闻，”玉怜香点点头：“天魔之战时，我与巫家人有几分交情。”
“哎？！”
本以为都是参加青年大会的同辈人，蹭地多出个千多岁的长辈。肉眼可见巫岐一下挺直了脊背：“前、前辈……？”
玉怜香反而失笑：“在下玉怜香，叫我玉道友就是了，也不大你们多少。我身边这位是……”
“陆昭昭，道号陆离，天衍宗弟子。”陆昭昭连忙道：“叫我陆离即可。”
“哦哦，好的，陆离……道友！”
巫岐看过来……唔，看他的动作，应该是“看”过来，虽然蒙着眼，却还流露出几分可怜巴巴：
“虽然不小心打扰了你……就是，那个，能不能签名？？”
——————
“现在怎么还有人要签名呢？？”
和佛子迦境、修罗教巫岐一起闲聊片刻，还稍微逛了逛街、交换了联系方式才分开，买了解酒果子后正往回走，陆昭昭仍感到惊奇：“要我的签名有什么用……还是签在八卦小报上？？”
“这名字的作用可就多了，”玉怜香说：“像巫术高深者，仅凭一个名字甚至代号就可诅咒对方——”
扭头看见小姑娘惊悚的表情，又是一阵好笑：“不过那是上古大巫，如今……你尽可以放心。有我在，也不可能有别人能通过诅咒对你不利。”
巫术也是他所擅长的东西，智周万物可不是吹的。陆昭昭安心下来：“是哦。咒人哪可能那么容易。”
或者说，如果有可能不利，玉怜香方才肯定不会放心让她签名的，陆昭昭还是有这个自信：“所以……单纯就是追星……我的意思是，让有名气的人留字纪念？”
“或许？”玉怜香思索着：“这么一想，当年我还有名的时候，也常有人求我题字。想来人有了名气便是如此，许多凡人憧憬修士，连修士掉的头发，那都是要捡起来当传家宝的。”
陆昭昭：“……这我真的很能感同身受。”
作为在凡人界受过狂热追捧的修士，陆昭昭很有话说！其实她对追星并不陌生，但很难代入粉丝角度，大概是因为现实中家里就有大明星，并不觉得很稀奇；游戏里身边也净是大修士，没感受到他们的厉害之前，先看透了这一群都是乐子人……
确实很难生出“憧憬”的感受。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也突然有了被求签名的待遇……心情就很复杂：“其实我从前也被求过签名。”
“嗯？”
“可能因为长得好看，走在街上，被人当成明星——”
她说着，忽然不说了。因为这是现实中发生的事，而“明星”这个概念，在《寻仙录》里又有点儿难解释，就打个哈哈过去：“唔，也没什么，好久之前的事了。”
“嗯……”
玉怜香若有所思，其实领悟了几分意思，顿了顿却说：“可你本来不就是明星吗？”
“哎？”
“你，”
玉怜香伸手，点一下她的眼睫：“至少在我眼中……灿若明星。”
陆昭昭：“……”
她眨了一下眼，不知为什么有点耳廓发烫。下意识越过他往前快走了几步，才说：“我才不是明星呢。”
不是，也不想当。她的追求一直很平常，只想坦然做自己，快乐每一天。
人活在世上，能够坦然面对自我，能够快乐地活着，本就是极困难的一件事。陆昭昭很是珍惜，这看似平凡无波的日常，每一分，每一秒。
“不过，话说回来。”
走了几步，她又放慢了步伐，任玉怜香追上来，和她并肩：“方才巫岐道友问我会不会参加祭海……海神祭就要到了么？”
海神祭，顾名思义就是祭祀海神——龙女敖海若。这个祭典不是她自己办的，纯民众自发自愿，结果办了一千年，都成本地民俗了。
当然，这个“海神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陆昭昭之前也听过的组成部分……
也即——“龙宫选美”。
“啊……龙神祭典啊，我记得是……正月十三？”
如今春节刚过，离正月十三还有几天。玉怜香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知：“十三日开始，十五日结束，顺便连元宵节一块儿过，是团海城传统。祭海年年有，但只有每十年一次的祭海大典才有选美环节，时间也持续更长；期间整个团海城乃至整个北海的美人都会齐聚于此，决出胜负，外人也可以报名参选，但只有愿意前往龙宫的美人可以成为魁首，并得到\'龙妃\'之名。”
回顾一下流程，他发觉：“阿离你想报名倒也是可以的……我估计今年的选美可能要和青年大会选美并立举办了……不过以敖道友的态度，感觉你就算不参加，也是保送龙妃？？”
陆昭昭：“……不会吧？？？”
想了想敖海若大美女的热情，她……心里头真有点担心！“不过不是说，龙妃只是虚名，海若姐姐至今也没成家，那些【龙妃】最后都回团海城当祭司了？”
“是这么回事。”玉怜香点点头：“不过今年真不知是怎么个章程……”
陆昭昭：“……”
陆昭昭：“我问问！”
看热闹很好，可要是自己当热闹，那可就不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