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润川，懦弱的人是你，不要用你自以为是的态度否认我的坚持。”纪连芙眼神凌厉，“是当官当上瘾了吗？路过的狗没走人行道，你是不是都要管！”

    她厌烦透顶，转身要走，胳膊被许润川用力捏住。

    “你说我懦弱？”许润川觉得可笑，俊脸冷冷质问。

    “放手。”

    “你先说清楚。”

    纪连芙扯起嘴角嘲讽：“你不会，还对我念念不忘吧，所以才想方设法阻止我继续喜欢章云野。”

    “做梦，你以为我会像你这样不切实际？”许润川脸色微变，手骤然松开，像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当然没觉得许润川现在还会喜欢自己，如他所说，许润川十分现实，舍小求大，不会追逐幻影。

    纪连芙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红痕，耸肩：“最好是你说的这样。”

    “你觉得你的坚持有意义？”

    许润川想不到，时间非但没让纪连芙退却，反把她越挫越勇，但他的判断不会出错。和她并排而站，姿态冷而疏离，半个眼神都不分过去，像是强力佐证自己的言论。

    纪连芙没说话，许润川拿出手机给章云野发了几则消息，把手机屏怼到她眼前。

    纪连芙警惕盯着看。

    隔三差五的聊天记录。

    ——【京华传媒大学新生入学典礼，纪连芙新生致辞。】

    附带一张她上台演讲的照片，时间2012年9月3日

    ——【京华大学办图书展，看到了她在挑书，表情有点苦恼。】时间2013年4月18日

    ——【下雨，路过鸿华社门口，纪连芙没拿伞，在躲雨，冷得瑟瑟发抖。】时间2014年7月6日。

    ——【聚餐，在餐厅门口碰到了她，好像喝多了，脸很红。】时间2015年11月9日。

    ……

    从2012年到2016年。

    每一条消息都是关于她的，无一例外，全是许润川发给章云野的。

    也毫无例外，章云野一条都没有回。

    纪连芙大惊失色，一方面是惊许润川对自己隐秘的关注。另一方面惊他竟然把消息发给章云野。

    意义何在？

    最近的一条是刚才。

    许润川：【纪连芙和我在一起】附带了餐厅的定位。

    许润川道：“这几年来，我给他发了这么多条关于你的消息，他连半条都没回复过。你懂了吧，章云野说一不二。他决心要离开你，那么会是百分百认真。你还要无望坚持吗？”

    纪连芙脑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又捉不到。

    见她不说话，许润川说：“这么久过去了，还是没回。他在蓉城对吧，坐最快的航班过来，最多需要五个小时，纪连芙，敢赌吗？看他来，还是不来。”

    红感叹号还躺在微信里，纪连芙心里也没底，沉默。

    许润川了然于胸，准备再说一番。麦琳和卫珩各开着车，吵嚷着来到他们面前。

    麦琳看清人之后，顾不得和卫珩对骂了，惊喜：“许哥哥，你怎么来了！”

    卫珩嗤笑：“你甩人外甥，做舅舅的，不得来讨个说法？”

    两辆车将不宽的路堵得严严实实，敞篷跑车有个好处，骂起来不用摇车窗，声音响亮到谁都能听到。

    二人又吵起来的功夫，麦琳向许润川发誓，再不招惹许家的人，纪连芙站在一旁连连保证，许润川皱着的眉头才微展。这时，麦琳才察觉纪连芙和许润川之间的诡异气氛，灵光乍现，提出去她家开趴。

    麦琳又是撒泼又是撒娇，磨得许润川无奈同意。

    天色渐晚，麦琳打开车灯，前路被照得煞白，纪连芙闭口不提刚才打赌的事，在许润川饱含深意的审视下，皱眉朝车门走去。

    与许润川在路边擦肩，纪连芙闪躲。

    急促的发动机轰鸣声向箭，朝他们快速袭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前面弯道窜出来一辆天蓝色跑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漂移到麦琳车对面。

    戛然而止，迎面对峙，轮胎在地上磨下条条重纹。

    两盏白晃晃车灯直直向四人照来，纪连芙伸手遮光，从指缝中睁眼，逆着光看清来人，呆住了。

    麦琳这个暴脾气：“哪个鳖孙！这么嘚瑟，你他么给我下来，看我不……章云野？”

    五年未见的好友的脸，出现在车玻璃内，麦琳激动起身，从车里跳出，激动大喊：“章云野！你小子！”

    “啪”，车门重重关上，章云野风风火火，急切而来，麦琳兴奋跑过去。

    谁料章云野径直越过她，站停在许润川面前，攥紧拳头，猛然向他的脸挥去，带起呼呼拳风。

    沉闷的皮肉相接声。

    不到半个小时，许润川正惊讶他的速度，唇角猝不及防被打裂，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其他人被突发状况惊到，根本没反应过来。

    章云野杀气腾腾，眼中冒火，一拳比一拳凶，大有不弄死许润川不罢休的架势。许润川岂是等着挨打的性子，眼底一沉，朝章云野腹部又快又狠来了一拳。

    须臾间，众目睽睽之下，两个男人扭打起来。

    纪连芙率先回神，捕捉到许润川胳膊的摆幅，意识到他准备套招。

    心下骇然，许润川自幼学拜师少林寺，柔道拳击都颇有心得，甚至巴西柔术，水平也在她之上，他认真出手，没几个人是对手。

    无奈之下，纪连芙寻机扭住许润川胳膊，护在章云野面前：“别打了。”

    麦琳也趁机拦住许润川：“许哥哥，别打了。”

    许润川这一招到底没打出来，心里窝火，将麦琳甩开，抹了把嘴角的血，冷然一笑：“解释一下？”

    章云野理都不理，满脸怒意拽起纪连芙的胳膊，一路连拖带拉，把她塞进自己车里，将车门锁得死紧，扣上安全带就要打火，手因为盛怒而抖，打了两次没打着。

    章云野低骂。

    纪连芙试探：“怎么回事呢？”

    章云野声音颤抖：“你别说话。”

    纪连芙：“可是，许润川他……”

    “我让你别说话！”

    麦琳几人发懵，凑过来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纪连芙搞不清章云野在想什么，但许润川无辜被打，麦琳神色焦急，她一走了之不太好。

    刚把手放到开锁处，章云野眉间阴鸷横生，冷飕飕道：“你敢开，咱们今天就绝交。”

    ……对不起了，麦琳。

    纪连芙心里默念，放下手安稳坐好。车打着火，风一般窜了了出去，瞬间没了影子。

    留麦琳他们在夜晚凌乱。

    车里只有他们两人，气压低到不可思议，纪连芙才发现，章云野穿的是宽松的家居服，头发还很散乱。

    显然是收到消息，什么都顾不得，就慌张赶来的。

    不知道他何时回京华，但见到他来的瞬间，纪连芙心中像层层烟花炸开。

    只是，为什么生气？

    章云野脾气很好，纪连芙几乎没看见过他生气，这是第二次。

    百思不得其解，车在风驰电掣中，四十分钟车程，他只用了二十多分钟。

    驶进桃源别墅区，待车进院子，刚刚停稳，章云野便要下车，腹部被打击抽痛，步伐踉跄了一下。

    纪连芙担忧开车门：“让我看看严重吗？”

    章云野绕到她这边，将她拽出来，反手压在车身上，往常清亮的音色暗哑：“纪连芙，你真行，杀人前麻痹敌人，真是你的拿手好戏，我竟然一直信你。”

    眼中是崭新的、压抑的怒火。

    纪连芙完全弄不清状况：“原原？”

    “别叫我原原！我看透你了。”每次这么叫他都没有好事。

    章云野用力擦过她的眼角，柔嫩的脸颊和可恨的嘴，力道疯狂又压抑。

    嘴唇逼近到她唇上红痣，只要微微张口，就能含进去。

    章云野咬牙切齿：“他还是比我好，是不是？”

    他，他是谁啊？从哪儿蹦出来的？

    手腕微微吃痛，纪连芙想问，却被他眼中的浓重的自厌扎穿肺腑。

    眼下那颗痣，像是一滴黑色的泪。

    他是小提琴和油画双料天才啊，何曾这样过，纪连芙心脏抽疼。

    章云野逼问：“你选择跟他复合，对不对？”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暧昧的转圜比干脆的拒绝有余地。他给了她给再次宣判自己的机会。

    章云野惊慌失措地把她抱紧怀里，不知痛似地将嘴唇咬出血，像是要咽回去那句话。

    和他复合？

    那一丝诡异，终于被她捉住了。

    五年前拒绝章云野的理由，纪连芙随便扯许润川的名字当挡箭牌。许润川本人不知情，章云野偏又记得太清。

    而她浑浑噩噩，压根没把许润川往心里去。

    原来章云野一直以为，她和许润川是男女朋友吗？

    那么他会怎么解读，那五年来，许润川给他发的消息。

    可怕的深渊。

    纪连芙不敢细想。

    她得马上说真相，马上。

    “之前你说的合约，我想好了，我签，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马上签。这次来京华，是为了帮麦琳摆脱她前男友，跟许润川是偶然遇到的。没有跟许润川谈过恋爱，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保证诚实回答。”

    纪连芙回抱章云野，“没有骗你，没有说好话麻痹你，我真的在认真考虑，刚才的话全部是真的，如果有假，我不得好……唔。”

    章云野捂住了她的嘴，漂亮到过分的眼睛晶莹透亮，闪着细碎的光：“我信你。”

    眼中狼狈褪去，柔软到能浸出水。

    他低低埋在她颈窝中，劫后余生般长长叹了口气：“原来，那天大雪，你是骗我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几滴温热点点落入她颈间。

    纪连芙僵住，想查看，头立即被他紧扣不能动弹，只好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头发。

    过了很久。

    纪连芙轻声：“原原，许润川，怎么办？”

    章云野这才想起来。

    他似乎，冤枉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