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打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也不指向哪一件事,只是有些后怕的说:“确实被吓着了,但无甚大碍,缓一缓就好了。”

    晏翎越观察得细致,竟捕捉不到她脸上有任何异样的神情,心道这姑娘还挺聪明。既然模棱两可套不出话,那就开门见山看她的反应:“时姑娘可知姚知府死了?”

    说知道,就是她承认看见了实情,那么接下来的问话就会顺利很多。若说不知道,那就很考验她的演技了。闲适的拿起茶盏,轻抿一口,等她自圆其说。

    谁知对面的姑娘丝毫不乱,很大方的承认说:“知道。”

    很好,这是他最愿意听到的答案,放下手中的杯盏,略作吃惊的问:“哦?他死时你在场吗?我听闻姚大人是你的新婚夫婿,你一定很伤心吧?”

    时澜洳却摇头,说:“我不过是被家中舅母强卖给姚知府的,新婚之夜,幸得好心人相救。今日来这鸿楼设宴,就是为了答谢恩公,原想去楼上寻个景致好些的酒阁子,谁知走到尽头皆座无虚席,倒是意外发现,姚知府死在了最里面那间阁子里,我慌忙跑下楼来寻找同伴,正好遇上了小侯爷您。”

    这话听来有些漏洞,但没有证据,也无法指摘其中的毛病。看来她是有意要为穆珩遮掩,那他只好旁敲侧击的问:“这位恩公便是你的同伴吗?能从知府手中抢人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姑娘能否告知在下,他是谁?”

    问完似乎怕她觉得他僭越,便又解释道:“姑娘见谅,恕在下冒昧,毕竟死的是一州知府,非同儿戏,恰巧你又出现在这家酒楼,我须得向你了解实情。”

    时澜洳心里早有准备,一路来便想好了应对之词,昨天夜里,穆指挥堂而皇之的带她离开姚府,今日又一同到鸿楼来,想必这位小侯爷已经调查了个底朝天,眼下不过小瞧她是个没见识的深闺女子,想套她的话罢了,指不定这厅堂的后面,正坐着主簿记录供词呢,锦衣卫树敌多,倘若他想凭这个去弹劾穆指挥,那她说话就要更加小心了。

    于是稳住心神,语气里透着些许感激,她说:“小侯爷所言极是,此人便是锦衣卫穆指挥使,并且在昨日,姚大人就已经将我送给他了,只是穆指挥好心,放了我自由。”这样的回答,能表明穆指挥和姚山海之间并无恩怨,他没理由杀他。

    穆指挥好心?晏翎越感到很惊奇,啧啧,看来这杀人不眨眼的穆阎王,骗起姑娘来也很有一手。

    不过眼前这小小的女子,看着也才二八的年纪,当真是冰雪聪明,遇事镇定自若,言行也智慧得体,今日在鸿楼撞见她时,确也有令人惊鸿一瞥的容姿。

    原还想为难她一下,问问当时在酒楼,穆珩去了哪里,但以她的巧言令色,定也能编出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唉,算了,这般一心维护着穆珩,看来是不能从她嘴里套出账本的下落了,况且十有八九,这册子已经落入穆珩的手里。至于其它机要的内情,她若果真知晓,想必也不能活到现在。这帮锦衣卫,一个个狡猾赛狐狸,算得比鼠精,能留下的活口,定然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再说,杀死一个区区姚山海,即便有了人证供词,他也不能把穆珩怎么样,占着有东厂撑腰,随便给姚山海栽赃个罪名,他们就能颠倒黑白,把事情掩盖过去。

    没必要再拘着这姑娘不放了,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双手撑在膝上站起来,和煦有礼的朝时澜洳比手,道:“那么今日就到这里,辛苦姑娘走这一趟,我送姑娘出门。”

    时澜洳暗松一口气,应声道:“有劳小侯爷了。”

    暮色渐浓,行辕华灯初上,园子里的景致影影绰绰,更添了几分朦胧的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曲廊下,拉长的斜影保持着稳定的距离。

    晏翎越也很难得有点闲暇,悠悠欣赏着一路走来的暮景,暗柳、鹂鸣、疏风、还有......倩影。

    才发现他与身后的人,拉开了不短的距离,是自己走得太快吗?放慢脚步回头看她一眼,想说点什么,却见她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脚下的路走,罢了,转过身来继续带路。心中莫名冒出一个想法:这倩影,有些单薄。

    来到门口,也不知这时文昌何时守在了外面,见他俩出来,笑眯眯的迎上前,躬身说:“我这外甥女叨扰了小侯爷半日,真是不好意思,小人特地来接她回去。”

    只看时文昌今日办的事,晏翎越就知道他并非什么好东西,卖了外甥女换钱财、谋差事不说,见姚山海死了,又立马把人送到他的床榻。这姑娘怕是还有些苦头要吃,只可惜她是穆珩的人,那就不由他多管闲事了,自有人会去英雄救美。

    于是点点头,欣然同意放人归家。

    时澜洳也没想到,时文昌会把她盯得这样紧,真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时文昌却惊喜的发现,澜洳在晏翎越这里受到了优待,竟能让他亲自相送,看来那事是成了,否则也不会这样成双作对的走出来。心里不禁赞叹,这丫头果然比她母亲厉害。于是高兴的搀她登上马车,又亲自为她打起车帘,显尽仁舅的慈爱。

    时澜洳一坐进马车,就开始闭目养神。可时文昌却坐不住,生怕这丫头攀了高枝就过河拆桥,思虑再三,他决定舍弃老脸,开口问:“澜儿,小侯爷可说何时迎你进门啊?”

    他会这么问,时澜洳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直接把她送上了人家的床榻。在心里鄙夷的嗤笑一声,她不想理他,面对这样的人,看了污糟双眼,说话浪费口舌。

    时文昌见她不说话,便知道她负着气,于是好言好语劝慰道:“之前把你嫁给姚山海,是舅舅对不住你,可如今,不是赔你一桩好姻缘了吗?你可知这晏翎越是何许人物?”侧着身子影响沟通,他边说着,边挪到时澜洳对面坐稳,然后恭敬的抱起拳来,一脸得意的揭晓答案:

    “他可是当今圣上嫡亲的表兄,自小就做了皇帝伴读,其母是太后胞妹这不必说,其父更是那镇守辽疆的昭武将军,武定侯晏振松,他家可是世袭的侯爵,我瞧这势头,加封公爵也是指日可待,不仅如此,我还听闻......”似乎要说什么秘辛,生怕被人听了去,说着故意压低声音道:“我还听闻他至今尚未婚娶,如何?是上等的姻缘吧?”

    时澜洳只觉得他简直,愚蠢至极,那样勋贵的门庭,怎会看上时家这样的门第,即便有外祖父挣下的功勋,可她在世人眼中,也已经是嫁过人的寡妇。如今又与穆指挥使纠缠不清,这小侯爷是何等睿智的人精,怎么可能看不破他的把戏,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想再听他啰嗦,她闭着眼睛敷衍说:“知道了。”

    时文昌见她还算乖顺,即便目无尊长了些,也无甚要紧。甚至觉得自己原先的担心有些多余,她若想嫁进高门,势必得倚仗娘家,婚姻大事,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难道还想罔顾礼法,不认养育她长大的舅舅吗?晏家大户,最看重声名,恐怕也不能娶一个不孝的新妇进门吧。届时只需在说亲一事上拿捏她,就什么都好办了。

    姚山海的死讯,在吴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吴秀梅才听到消息就坐不住了,早早侯在了时府大门,远远瞧见自家的马车驶来,就迎下了台阶,还没等马车停稳,就迫不及待张口问:“老爷这是真的吗?”

    问完才看见时文昌的头从车里冒出来,忙迎上去搀扶,“他们说姚大人死了,可是真的?”

    时文昌悠闲的瞥她一眼,神情里颇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得意,走下马车后也不着急进门,而是先潇洒的甩了甩衣袖,抻了抻袍角。

    吴秀梅纳罕的望着他,心道只有在赌坊赢了钱,他才会拿出这副狗翘尾巴的姿态,正琢磨着他的古怪,又见时澜洳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正想阴阳怪气的招呼两句,不料被时文昌捂住了嘴,一边说进去再聊,一边拉着她往门里去了。越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忘给许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时澜洳带进去看好。

    花厅里

    吴秀梅气急败坏的拍桌而起:“什么?有这样好的姻缘,你怎么不安排我们晴儿?”

    时文昌连忙来顺她的气:“夫人莫急,你且听我细说。”然后扶着她的腰让她坐下,“这晏家是满门庭的皇亲国戚,怎会轻易看上咱们这样的门户?难道你打算不要名不要份的将晴洳送上门去吗?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能拿捏住小门小户,但对他们这样的权贵可不管用。”说着拿起杯盏来,咽了口茶。

    吴秀梅不耐的夺走他手里的茶杯,催促道:“哎呀,老爷你先把话说完再喝。”

    时文昌也不恼,反而兴致勃勃的继续说:“最主要的前提,是我见那晏翎越对澜儿,似有几分情意,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让澜儿抓住他的心,咱们得想办法让她嫁进侯府。如此,你我不就名正言顺的变成皇亲国戚了吗?届时,良杰的前程有了着落,说不定晴儿还能入宫做秀女。咱们时家也就未来可期了。”

    吴秀梅听来觉得很有道理,比起做侯爵夫人的母亲,那还是做皇帝妃子的母亲,更有荣光,而且又能换来儿子的锦绣前程,这的确是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买卖。拧着手里的绢帕想法子,很快就有了主意,把脸凑近时文昌,说:

    “仅仅一次的露水情缘不牢靠,咱们还是要安排澜洳那丫头,多往小侯爷跟前凑凑,年轻的男女干柴烈火,你来我往的时候一长,这深深的情愫也就建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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