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时澜洳提着裙裾,飞快的跑在回廊上,谁知快要跑出园子时,透过墙廊上的景窗,看到了康复后的高显垒。

    她连忙驻足,躲到了窗格子后面,看着他负手跟在冯管家身后,往正厅走去了。

    他来做什么?提亲吗?

    时澜洳其实不怕高家来提亲,因为祖母已经严令过袁明达,不许他同意高家这门亲事。

    其实袁家,也算是沾了柳如慧的光,才搭上皇亲国戚的名分。无论高显垒如何胡闹,定国公夫妇都不会纵容他,招惹到驸马爷的门头上。倘若撕破了脸,那就是两败俱伤的事情。况且,高家也要为自己失势后的日子考虑。

    但她还是很好奇他今日来的目的。于是悄悄从后院绕道,躲在了后厅门上偷听。仔细分辨声音,此时说话的,应该是袁明达。

    “世子不必说了,我家二闺女已经许了人家。”

    “哦?可是太子少师申子旭?”高显垒语气轻慢。

    袁明达:“正是。”

    “但据我所知,申子旭正在与户部尚书,钱大人家议亲。”高显垒得意地说。

    这让时澜洳惊讶不已,申子旭竟然在议亲?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澜儿,我此生定不负你。

    像这样郑重的诺言,她其实很当真。

    袁明达也十分惊讶,但是官场上的老姜,应付这种小场面,不过信手拈来,游刃有余:“是吗?那想必是老夫记错了,毕竟一家女,百家求嘛。”

    没想到,高显垒竟也说是:“毕竟,放眼朝堂,也难见几人如参政这般,品貌非凡呐。您的女儿,自然也是炙手可热的。”

    听到这话,袁明达不禁得意起来。遥想当年,他年轻时候,确实生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即便到了今日,也常常把孔丽娘迷得神魂颠倒。还有杜若坊的妙菱,每次见到他,都挪不开眼。

    不自觉挺了挺胸膛,坐直一些,又将两手搭在太师椅上,他才悠悠说道:“世子不必拿好听话来哄老夫,家下儿女的婚姻,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毕竟事关一生的幸福。我家澜儿自小命苦,在这件事上,我也不想勉强她,我看世子你,还是另觅佳偶吧。”

    高显垒却不着急,只说还有一事要与他相商:“想必参政也知晓,如今兵部左侍郎一职空悬已久,依陛下原来的意思,是想提拔年轻官员,鼓励后起之秀。但内阁却谏言,担心他们经验不足,无法胜任,想要从资历练达的老臣中选人擢升。且,陛下允了。”

    袁明达似乎看见了晋升的希望,但面上却故作镇定:“觊觎此位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大家明争暗抢,陛下也很是为难,依老夫看,一时是定不下来的。”

    “那是因为,我姨父没有出面举荐,若他出马,必能成事。”高显垒胸有成竹。

    “你是说陈阁老?他向来中正,如何会做此等徇私舞弊之事?”袁明达摇头。

    高显垒却说非也:“倘若此人能堪重任,只是苦于时运不济,无人举荐呢?”

    袁明达突然想起了自己,官至从三品后,就再难有机会出头了。不是能力不足,而是为了明哲保身,没有与人拉帮结派。故而,被挤兑在外罢了。

    “所以世子,你今日特地同老夫说起此事,是何意啊?”

    只见高显垒笑着道:“若我能聘得你家二姑娘为妻,再去央我姨父举荐您担任此职,便师出有名。不过是让您从从三品,升至正三品而已,也不算徇私,况且,参政您在任上,兢兢业业,恪守本职多年,本也到了应该擢升官阶的时候。陛下不过是一时忘了您,若是有人举荐,参政必然是最无可指摘的人选。”

    袁明达心动了。时澜洳在门后也听得心慌起来。

    只见他沉默了良久才道:“请世子回府等候佳音,待老夫劝服小女,再派人与你通气,届时,你再来我府上提亲。”

    所以,袁明达这就把她卖了?时澜洳连忙跑回了永福斋。

    而高显垒离开时,袁明达依然令冯管家相送。只不过他使了心眼子,借口如厕遣走了管家,自己偷偷溜进了袁家的园子。

    他很想去看看时澜洳,毕竟自上次一别后,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再见到她。这姑娘,简直令人梦寐难忘,思念如狂。为了娶到她,他绞尽了脑汁,先是搅黄了她与申子旭的亲事,今日又来利诱袁明达。但好在,马上就要成功了。

    内宅他是进不去的,因为有人看守。不过可以在园子里头逛一逛,碰碰运气。竟不想,没瞧见时澜洳,却意外的遇到了袁梦娢。

    两人远远的四目相望,她居然不惊也不怯,还朝着他款款走来。直到走近了,才娇羞的颔首纳礼:“小公爷。”

    这一声轻唤,绵软柔长,惹得他心颤不已。细细打量她的身段,柳腰花态,婀娜丰腴。其实,她也算京师中,数一数二的秀色丽人,也曾经令他肖想连篇过。只是,比起她的妹妹时澜洳,还是逊色了些。

    也许是出于本能和习惯,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扶她,顺便摸了摸她的柔荑指段,无骨一般,叫人心痒。而她也不急着缩回去,把手停留在他的掌心里,摩挲着他。

    但,绝对不能失去理智,他如今有更痴迷的想往。更何况,还是在这毫无遮挡的露天园子里,若叫人撞见了,岂不因小失大?于是他急忙缩回手道:“袁姑娘,真巧。”

    可她却眼波欲滴的望着他:“小公爷,可要上我那儿坐坐,吃盏茶再走?”

    这话很直白,却又不直白,全看听的人怎么想。犹豫了一会,脑海中浮现出,时澜洳那张嫣然的笑颜,还是算了,他不能忘记此行的目的。于是,为难的拒绝她:“多谢姑娘盛情,但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多留,这盏茶,就留着下回再吃吧。”

    他并没有完全拒绝她,回答的话里也蕴含着深意。还记得上回柳氏登门,与母亲说的那一番话,倘若袁梦娢果真对他有情。那么,他也不介意效仿娥皇女英,将姐妹两一并笑纳。

    但袁梦娢却不愿意放弃,我见犹怜的问他:“是什么样的公务?如果不急着办,还是进去坐坐吧。”

    说着,她又捏起兰花手,指向廊庑外的骄阳,“眼下正值盛午,烈日炎炎,你的腿伤才刚好。大病初愈,身体还虚着,没得再出去中了暑。我屋里有南边进贡来的乌龙茶,拿上年的雪水煮沸冷泡,如今镇在井底,你可要尝尝?”

    她说完就来拉他的衣袖,染了丹蔻的玉手,在他的袖袍间晃啊晃,晃得他迷迷离离。

    半夏酷暑,本就煨得人炙热难耐,不能清明。于是,眼前的美人,入耳的软语,诱人的女儿香,渐渐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她走了。

    这厢,时澜洳回到了永福斋,想把听到的一切,告诉给祖母。可是来到了主屋门外,她又退却了,老太太上了岁数,怎经得住生气?万一怒火攻心,动辄可是会要了命的,就像她的外祖母一样。

    所以,这件事情,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边思索着,边从廊子上退出来,寻了个石阶坐下,却猛然,噌的一下跳起来,嘶啊呼的叫着说:“这石阶怎的这样烫?”待回过神来才瞧见,廊子上的侍女正辛苦的憋着笑意,采萝更是躲在抱柱后,抖着肩头,无声的笑出了眼泪。

    祖母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笑着向她招手:“你这孩子,大热的天,不进屋躲凉,怎么想的?竟跑去坐石阶。”

    她笑着应声,却不着急进屋。假装经过采萝身边,往她臀上拍了一下,采萝“呀”的一声,捂着屁股叫起来,她却已经追着另外两个丫头去了。

    顿时,廊子上院子里,几个姑娘嬉笑着闹做一团。闹得老太太也开心得笑起来。

    待进了屋,来到祖母跟前坐下,侍女们递上湿帕子来给她擦汗,又端了一盏荔枝渴水放在几上,她拿起来大大喝了两口,松快的说:“这几日,子旭哥哥正在与户部尚书家的女儿议亲。”

    “什么?”正在研究棋局的老太太,震惊的望向她。

    她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道:“子旭哥哥在议亲。”

    袁老太太,连忙来抱她:“不怕不怕,咱们也另外寻一家,祖母给你物色个更好的。”

    原本她只是有些伤感,但一进到祖母怀里,就觉得伤心起来。和申子旭的这段姻缘,她抱着深深的期许,期间说服自己,付出了很多努力和妥协。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也终于明白,原来男子们情到浓时,许下的诺言,不可当真。或许他也有苦衷吧,就像她被误会一样。但过程有什么重要呢?反正结局就是,她又回到了身陷囹圄的境况。

    还是打起精神来,应付高显垒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找到办法的。重拾信心,从祖母的怀中起来,点头道:“恩,咱们另外物色一家。”

    老太太原本以为,她会哭鼻子,却不曾想,她竟然这样坚强,于是抚了抚她的鬓发,说:“没心没肺的丫头,你倒是不自苦,这样也好,京师里的好儿郎那么多,咱们慢慢看。”

    这边正说话,见金妈妈从外间走进来,禀道:“老太太,主君在门外求见。”

    袁老夫人回身坐好,道:“请他进来吧。”

    袁明达一进门就对时澜洳说:“我与你祖母有话说,你先出去。”

    袁老夫人见他似有要事的样子,便对时澜洳说:“你先去吧,歇个午觉去。”

    她大概知道袁明达要对祖母说什么,于是心里担心着,不敢走太远。

    果然,不一会,就听见屋子里头,传来摔杯盏的声音。紧接着,祖母的骂声也传了出来:“你休想,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为了自己的仕途,竟要卖女儿。”

    袁明达躬身低头,小声嘀咕着:“母亲这是什么话?咱们一家子同舟共济,我的仕途攀升了,锦程和锦翔不也跟着受益吗?到最后撑起的,可是整个袁家的门楣。京师里的世家大户,哪家不在谋划着强强联姻,就连陈晏两家的儿女,都不能幸免,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卖女儿了。”

    袁老太太气急:“你这是在强词夺理!好啊,你如今是越发出息了,竟然把在官场上,巧言善辩的本事,拿回来对付你老娘了?我不管,无论是娢儿还是澜儿,她们姊妹俩,谁都不许嫁去高家,除非我死了。”说着又拿起手边的引枕,朝他扔过去,“你这是要害了她的终生呐!快给我滚,滚出去。”

    袁明达连忙退了出来,走到廊子上,看见站在门口的时澜洳,问道:“都听见了?”

    时澜洳不答。

    他也没逼问,只是丢下一句:“你准备准备,等着高家来提亲吧。”

    停芳阁

    袁梦娢如愿以偿的靠在高显垒怀中,把弄着他的手说:“我如今可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啊。”

    高显垒却很懊丧,他方才明明与袁梦娢在凉亭下,吃着冷茶聊焚香,她说她新制的鹅梨帐中香,味道不纯正,请他帮忙进屋来听香。

    却不知怎么的,这香听着听着,就听到了她的秀帐下。

    见他久久不应声,袁梦娢又扭着身子摇了摇他,他连忙回过神来:“好好好,我定会对你负责,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你且等我回去禀告了家母再说。”

    袁梦娢却轻轻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母亲难道还会不答应吗?原本上年,她不是就已经托人,来我家说亲了嘛!”

    高显垒却连忙推开她,跳下床,手忙脚乱的穿衣裳,“你听话,乖乖在府上等我的信儿。”

    袁梦娢连忙坐起身来,楚楚可怜的望着他:“那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许哄我。”

    高显垒透过花窗看了眼天光,道:“一定。”说完就急匆匆的往外走。绕过画屏时,又回头看了袁梦娢一眼,见她发髻松松,散落在圆润的肩头,身上的烟罗软纱半遮半掩,于是忍不住折了回去,捧起她的脸来,又痛快的亲了一嘴。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做贼似的绕回到园子里,瞧着高悬的艳阳,庆幸时辰尚早。晃晃荡荡的走了一会,遇见了正在四处寻他的冯管家,他才忙迎上前说:“这园子景致不错,就是太大了,害本公爷绕了半晌都绕不出去。”

    冯管家纳罕的瞧了他一眼,这公爷看着也不像个痴傻的,怎的这般不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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