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清晨孟听芸醒来咳嗽了两声,翡翠伺候着喝了一盏蜂蜜枇杷茶,又让她躺回床上去。

    琥珀从外面进来,行容急切,像是有什么大事要禀。

    “你们都下去。”孟听芸屏退屋内伺候的人,等着听琥珀的回禀。

    琥珀又让翡翠去门外守着,不准让人偷听。

    屋内只剩下两个人,琥珀才压低声音道:“昨儿半夜,有人瞧见有人进了大爷书房。”

    “什么人?”

    “似乎是晴雪阁那边的,大爷身边的晏童亲自领的路,四更天又悄悄回去。”

    琥珀会办事,在府上替孟听芸暗暗插了几个眼线,今早那人巴巴来找她说这个消息时,她也吓了一跳,又有些担心孟听芸被薛文旭哄昏了头,不肯信。

    孟听芸呼吸一滞,晴雪阁,那可是二夫人柳氏的院子。

    能让晏童亲自领路的,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丫鬟。

    因二爷断了一条腿,常年需要坐轮椅的缘故,二房一直不受重视,柳氏在她印象里,也一直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怎会有如此事情。

    原来他沾染的还不止别院那位。

    琥珀以为是大爷的行迹寒了孟听芸的心,她刚才一路过来,不是没想过,自家姑娘一颗心都栓在大爷身上,自个儿受了委屈还要忍着,就为了夫妻和睦,可如今出了这事,她也不能瞒着孟听芸。

    “夫人……”

    孟听芸震惊了半天,收回神来,吩咐琥珀道:“你找几个稳妥的人,两边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来禀报。”

    琥珀琢磨,她这是要拿证据,领了吩咐便要出去。

    “琥珀,”孟听芸又将她叫回来,“你和翡翠是自小跟着我的,你性子稳重,要紧的事我都让你来办,如今我心里有些想法,也想叫你知道。

    “我辗转思索,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但不论是薛家还是叔父,必不会轻易同意和离,所以我需要你帮着,拿了他们的短,与他们两清。”

    琥珀闻言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了,薛家这样的门第,确实不是容易呆的,公婆刁难妯娌倾轧,以为能指着姑爷能回护一二,可昨晚见到那碗残羹冷炙,琥珀便彻底看清楚薛文旭的虚伪。这样的人家,姑娘还是要走早脱身。

    孟听芸打定了主意要和离,原本还愁若薛文旭只是要纳个妾,她是没有什么立场去要求和离的,正愁犯瞌睡,他就送来枕头。

    *

    另一边二夫人柳氏一早就去老夫人房里伺候了,老夫人赞她性情温顺,做事体贴,又说了几句对其余两个媳妇不满的话,柳氏一直唯唯诺诺侍奉着。

    方嬷嬷从外头进来回事,柳氏见方嬷嬷的神色,识趣地借口去看看庖厨炖的药膳。

    出了门,刻意放缓了脚步,便听到里面方嬷嬷说的是薛文旭与孟听芸昨夜分床睡的事。

    老夫咋了一口茶,冷笑道:“我当她有什么本事,能哄得我儿团团转不成。”

    又问:“文旭呢?”

    方嬷嬷道:“今儿是大公子去礼部报到的日子,听伺候的小厮说一早就带着晏童上职去了。”

    老夫人放心了,吩咐道:“去,把账册拿过来,再把她给我叫过来。”

    鹿鸣院那边,孟听芸刚洗漱穿着完毕,就听方嬷嬷在院里叫唤,孟听芸支使琥珀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回方嬷嬷也不同琥珀呛了,趾高气扬对琥珀道:“是琥珀姑娘呀,劳烦姑娘通禀大夫人一声,老夫人有事召见,事关公中款项开支,还请大夫人亲自走一趟。”

    琥珀心里疑惑,也有不安,原话回禀了孟听芸。

    孟听芸却只是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接过翡翠递上来的软帕,带着琥珀随她去上院。

    外头菡萏池上碧叶新发,一片片交接在一起。

    各色的鲤鱼在莲叶间穿梭。

    才至上院门钱,孟听芸便远远看见两个妯娌、连同账房伙计已在堂上等着。

    “大嫂来了。”小张氏嗓音细腻,吊着嗓子叫她这一声,众人便齐齐朝她这边望过来。

    孟听芸给老夫人福了礼,问道:“母亲召儿媳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老夫人瞥她一眼,面色红润,哪像有病的样子,她垂首刮着碧螺春茶盏,只当没听到她这话,也没看见她这人,有意就这样让孟听芸蹲着身子。

    在前世孟听芸听到找她是有关账本的事,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茬子,胆战心惊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等着老夫人开口让她起来,孟听芸额上布了一层汗,也不敢妄动,喝完一盏茶才让她起身。

    如今她不这样了,依着礼数行过礼,便搭在琥珀手腕上起身,往旁边位置上去。

    “站住。”老夫人不怒自威叫住孟听芸,“准你起身了吗?”

    “那母亲要儿媳再跪回去吗?”孟听芸反唇道。

    此言一出,老夫人愣住了。

    一旁坐着的柳氏和小张氏有些诧异,这话若是从她身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大丫鬟翡翠嘴里说出来都勉强能理解,偏是从孟听芸嘴里说出来,阖府谁不知道,大夫人是个好拿捏的主儿,年纪小、见识浅、在府里没什么仰仗,为了拢住大爷的心,处处小心谨慎,平时就算丫鬟跟上院的婆子呛两句,她都巴巴赶上来道歉。

    “放肆!”老夫人将手上的杯子重重砸在桌上,怒道,“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吗?”

    二夫人柳氏垂眸不作声,三夫人小张氏拿捏着嗓子开口:“大嫂,母亲毕竟是长辈,你这说话的态度未免有失分寸。”

    站在旁边的下人心有戚戚,大夫人折回怕是又要被好折腾一番了,一个个都缩着脖子,生怕呼吸声大了被牵连到自己。

    琥珀心里一紧,替孟听芸捏了一把冷汗,这婆媳几个都是针尖麦芒的嘴,这还算轻的,再往下说不准又给自家姑娘扣个什么帽子。

    孟听芸却冷笑,她已经不是上一世处处忍让任人摆布的孟听芸了,开口道:“母亲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教训我一顿?还是说觉得我是吓大的,先给我一个下马威?”

    老夫人心里啐她,不愧是北地长大的野蹄子,娇纵跋扈,肆意妄为!

    到底是正事要紧,老夫人道:“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问你,巧音的及笄礼是你一手办的,我原也是信任你,才全权交给你,只是昨儿闲来无事翻了翻账册,却发现简简单单一个及笄礼,竟然花了大笔银子,核算下来,竟是凭空消失了五百两,开支上记的都是你的名字,做不得假,敢问,这么大笔银子,你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孟听芸不说话,等着看他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三夫人小张氏道:“可不止这一项,账册上记录大嫂在年关以来这几个月,陆陆续续从账房支出了二三百两,大嫂,您用这么多钱做什么?”

    他们姑侄一唱一和,认定了是孟听芸吃公款,非把这罪名按在她头上不可。

    “笑话!”孟听芸道,“莫非我缺这区区几百两银子不成,指着账册就说是我开销的,那个记账的不开眼,是我亲自签的名状,还是我院里哪个丫头去借的,叫他站出来认一认,也好叫我心服口服。”

    她们姑侄两被孟听芸这骤然的愠怒震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

    底下跪着的账房伙计磕头道:“老夫人明鉴,之前记账的一直是刘全,两天前他说他老娘病重,请假回家去看望,才让小的来顶上,管事的才让小的来顶上,此事与小的无关。”

    管事的道:“老夫人,刘全是府上的老人了,记账这么多年一直没出现纰漏过,这伯爷和您都是知道的,他若不是见到对牌钥匙,是不会放账的。”

    而这对牌钥匙,只有老夫人和帮着打理庶务的长媳孟听芸能够拿到。

    众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到孟听芸身上。

    老夫人见她泰然自若的样子,恨不能收拾这小蹄子一顿。

    孟听芸不紧不慢道:“既是要见到对牌钥匙才能放账,缘何就认定是我拿了钥匙?母亲钥匙放在哪里,未必只我一个人知道,记账的都不在,无凭无证空口白牙就诬陷我,堂堂忠顺伯府,就这样处事?”

    老夫人被孟听芸气得不轻,伏在桌子上大口喘气,丫鬟婆子顿时慌乱手脚,小张氏和柳氏也连忙围上去。又是捶背又是扇风,好半天才顺过气。

    柳氏垂着眼眸,温声劝道:“母亲身体不好,大嫂少说两句吧,大伯总归是不愿看到你们争吵,坏了夫妻情分反而不好。”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却把薛文旭扯进来,依照老夫人的德行,今日的事八成要向薛文旭告一状,而薛文旭多半是向着他母亲。

    这位二夫人算得上是贤良淑德的典范,言行举止皆合规范,就是二爷废了一条腿,也不见他们夫妻拌过嘴。

    从前孟听芸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只觉得是个相处起来还算轻松的可怜人,有了今早那件事,孟听芸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抬眼看去,却触及一双古井无波的眼,摸不透其中情绪。

    两相对视,孟听芸若无其事挪开目光,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碰撞,她一直没有关注的二夫人,兴许并不是那么温顺无害。

    “母亲若无旁的事,儿媳便先告退,账册一事,还是等母亲身体好了再谈,届时把小叔接回来,问问他兴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孟听芸施施然起身,留下一众人在身后。

    老夫人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小张氏在孟听芸背后阴阳怪气道:“大嫂真是好大的脾气,气倒了婆母还不算,还要将小叔拉进来,他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懂得什么……”

    任由他们吵闹,孟听芸头也没回。

    她自然知道小张氏为什么会那样说,因为小叔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个脑子有些问题的傻子,一个傻子能成什么事。

    可上一世她自己查出来,正是和这个傻子有关,她虽不知到底是不是老夫人指使或是纵容小叔这么做,但个中人自知。

    她既然说出来,也是警醒他们,此事若就此罢辽,她便不再追究下去,也省得麻烦。

    若是非要将这脏水泼她头上,她也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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