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听芸淡掀美目,看向孟夫人时冷淡寡然。

    只是她还未开口,下人便来禀报,晋王殿下在园门前下车驾了。

    听芸一时错愕,她刚搬进来,不想引人注目,连开园宴都没办,只预备过两日在园中备桌酒菜请相熟的几个人过来小酌一番便是了,何以赵瑭这时候过来?

    挽鹤花厅临近荷花池,凉风送来阵阵荷香。

    依照晋王的身份,听芸该去前院亲自迎接。

    孟夫人亦诧异,她只在前几日顾老太君寿宴上见过晋王一次,光是他的气场便让人心觉犯怵,可一直以来,孟听芸似与晋王也不亲近,晋王为何会过来?

    孟夫人看向孟听芸时,眼中带了几分猜疑。

    听芸亦是不解,但还是依着礼起身欲前去迎接。

    赵瑭已然跨进畅园,听闻孟夫人在这边,不待人迎接,便循路往挽鹤花厅这处过来。

    听芸刚出花厅,便听到一个小奶音:

    “孟姑姑——”

    额,倓儿一路上都在犹豫,到底是叫姐姐还是叫姑姑,但是爹说,没大没小不讲尊卑,下次就不让他见孟姑姑了。

    听芸额头一阵突跳,那小小身影眨眼间扑到自己面前,抱住自己。

    “孟姑姑,倓儿好想你,很想很想你……”

    这孩子抱着自己撒娇的样子,逗得听芸哭笑不得,忙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旁边,同赵瑭行礼道:“殿下。”

    孟夫人还是头一次隔这么近见到晋王,上次在顾老太君宴上只是远远看一眼,现在见到赵瑭冷肃的样子,不觉心中颤颤,一时竟忘了行礼,见听芸行礼,才如梦方醒屈膝见礼。

    赵瑭眉峰微抬,没有言语。

    听芸柔声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他要见你。”

    他言语时目光看向牵着听芸手站在一旁的倓儿。

    倓儿抬头望着听芸,圆圆的眼睛满是笑意。

    听芸在倓儿头上抚摸了一把,见赵瑭的态度很淡然坦荡,想起他对自己并无别的心思,心中亦坦然不少。

    人生最大的错觉便是觉得别人对自己有意,听芸思量,上辈子那些事,兴许也就是自己琢磨错了,想必他只是惦念父母的情分,给自己一个身后体面罢了。

    听芸看向一旁的孟夫人,心生一计,坦然笑道:“多谢殿下慷慨,将这处园子与妾居住。”

    赵瑭神色微变,看向一旁的江风,江风目中慌张显而易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特地将这处宅子转手出去,再让那人卖与昭宁郡主,自忖办得滴水不漏,郡主怎会知道?!

    赵瑭在她面上停留一瞬,又扫过她身旁的孟夫人,看出些许端倪,心中了然。

    “无甚打紧,本王虽与孟将军有旧,但余下款项你还是要付。”

    孟夫人岂会听不出他们话中含义,这才了然孟听芸这园子原是晋王卖给她的,并且还欠着款项,再想想这园子与晋王府的位置,想强占这园子的心思歇了大半。

    晋王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听说在北地杀人不眨眼,一刀一个敌人头,满手血腥,不甚愿与人亲近,光是她在这儿陪站半天,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孟听芸想从他手里要个园子还得花钱买,这样不讲情面的人物,惹不起还是躲着好。

    赵瑭看了孟夫人一眼,冷冷道:“孟夫人打算在此用午膳?”

    孟夫人忙摆手,借故家中有事告辞,多在这儿待片刻,赵瑭身上的威压都能让她窒息而死。

    赵瑭状似不经意看了江风一眼,江风会意,一把抱走倓儿,“郡主,小公子喝水的时辰到了,属下先抱他下去。”

    倓儿被箍在江风怀里,两条小短腿蹬在虚空,奶声嘀咕:“可是我不口渴啊。”

    “乔大夫说了,小孩子要多喝水,不然长不高。”

    江风把倓儿抱走,顺便以帮忙的由头将翡翠琥珀一并支走,园中留下赵瑭和孟听芸两人。

    “这园子住得可还舒心?”

    赵瑭沿着挽鹤花厅外的卵石小径缓步徐行。

    听芸跟在他身后半步距离作陪,他今日穿了身深青色云纹窄袖窄身长袍,脚步起落间,衣摆随之飞扬,原本庄重的人,也因这点晃动的衣摆显得生动,似乎他禁欲中又带着点雀跃。

    “倒也还好,此处清净雅致,是个不错的栖身之所。”

    赵瑭步子缓慢,听芸跟得自然,方才她不好赶人的话,他轻而易举便说出来,听芸心中很是感激,但又犹豫着开口:“方才麻烦殿下撵人,会否折损殿下形象?”

    她不出门,可愚园那边与晋王府亲近,关于赵瑭的消息,便是她不过问,也会通过各种途径传到她耳中。

    赵瑭回京以来,京中对他的风评两边倒,崇拜爱慕者赞其英勇威猛、所向披靡,鞭挞者斥其为人冷淡、贪恋权位、不孝不悌种种,若因她故,再传出个以威压人欺压臣妇的名声,岂非给他蒙尘?

    赵瑭故意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肩,忽然侧过身看向她。

    女儿家温婉秀丽,藕荷色罗衫衬得她面色莹润,秀挺的鼻梁往上,一双眼黑白分明澄澈如水,长睫扑扇,比那些自小长在京中的闺秀多了两分舒朗。

    若是长在北地,这舒朗还要更多一些,哀怨要更少一些。

    “我从不为旁人的闲言碎语挂怀,倘她是故意说来叫我不快,我若上心她便得逞。我活着的意义并非是要讨谁欢心。我也从不自我怀疑,我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纵然有诸多缺陷,可那又如何?我坦然的接受我的一切好与不好。真正偏私爱重你的人,你做什么都是好的。”

    赵瑭意有所指,听芸眼波微动,抬眸对上深邃的目光,这双眼似乎能将她看穿,她将视线下移,英挺的鼻梁下唇线清晰,润泽的唇瓣有细细的唇纹,再往下,是冷硬的喉结。

    随着听芸的目光移动,她似乎察觉身旁的人成熟男子深沉的气质在逐渐扩张。

    听芸从未听过他说这么多话,他的开解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他说得不错,真正偏私爱重自己的人,自己做什么都是好的,而那些人,不是。仔细思量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人真正偏私爱重自己。

    听芸不自觉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在赵瑭的注目下无所遁形。

    听芸并没有立即回复赵瑭,而是款款走向旁边的玉兰树。

    玉兰开在早春,这时节已经是满枝满叶了,“殿下可知,玉兰是花叶不相见的植株,有花无叶,有叶无花,有的人也是如此。”

    无所依傍,无所映衬。

    赵瑭道:“有花无叶的植株玉兰不是独一品,桃花亦是。便是早春天寒,便是无叶,也开得娇艳热烈,从不顾影自怜。”

    听芸望着眼前的玉兰树,背对着他,檀口微张,她忽地意识到,自己确乎如他所言,落入了顾影自怜的圈套。

    听芸默然不语,赵瑭就安静地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

    良久听芸回头,嫣然一笑:“多谢殿下。”

    赵瑭知她已明白话中之意,亦笑了一下,身上的冷肃随着这一笑卸下了不少。

    两人一路沿着园中缓步徐行绕了小半圈,听芸柔声同他介绍起园中景致,赵瑭静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两人间的氛围松快了不少。

    *

    回王府的路上,江风跟在马车旁,琢磨着今日殿下与郡主的相处,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回到王府,他还揪着一张脸,十分费解。

    “你拧着一张脸给谁看的?”赵瑭言语中一如既往不甚和善,但面上愉悦的神情未加掩饰,连带尾音也轻轻上扬。

    江风郁闷道:“殿下,我总觉着,殿下走错了。”

    赵瑭坐在圈椅中,狐疑地望向他。

    “小侯爷给的那书上教了,要暧昧,要拉扯,要让郡主的目光在殿下身上打转,要你来我往欲说还休欲擒故纵!可属下怎么看怎么觉着,今日郡主是开朗了不少,可待殿下,似乎只有感激之情,像关系不错的朋友,没有……暧昧。”

    江风道:“郡主不会真将您当长辈或好友看待了吧?”

    就……他在旁边看着,殿下与郡主之间,太坦荡了。

    之前做戏只是想让郡主不要太防备殿下,处处刻意回避,可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坦荡。

    这水至清则无鱼,人至纯则无情啊!纯粹的纯,爱情的情啊!

    赵瑭敛目微抿着唇,那双凤目里,有说不出的郁色。

    江风看着也犯愁。

    也不怪殿下,他若懂得早,和郡主又何必拖延这么多年。

    倓儿趴在赵瑭膝上,手上摆弄着翡翠姐姐今日给她的褐彩鹅形哨。

    赵瑭问他:“倓儿,想不想再去畅园?”

    “可是我们不是刚回来吗?”

    “爹有点事要出去一下,让江风送你去畅园,晚些时候爹去接你。”

    “不是去齐王府吗?”

    以往爹有事都是将他送到齐王府同禾儿澈儿玩耍的。

    “畅园近。”

    倓儿犹豫了半天,他是很喜欢畅园,也很喜欢孟姐姐,可是一直去打扰,孟姐姐会不会厌烦他?

    “可是……孟姐姐会不会不喜欢倓儿回来又回去?”

    赵瑭:“叫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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