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逆

    随着一层层通传下去,不一会儿,厅门之外呼啦啦来了一群人。

    当先一位女子,身着大红交领罗裙,耳挂南珠耳铛,头上的点翠金步摇颤颤巍巍,面色红润泛光,一付当家主母的做派。身后半步,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昂首跟随着,一身缀着金丝的深红锦袍,面相与前方的女子有些相似,脸型略长侧脸瘦削。

    明明是满身的锦绣富贵,却让二人的面相生生衬出三分睚眦尖刻来。

    身后一众奴婢呼啦啦的跪了一片,这当前的女子才娇柔的折下腰来禀道:“奴家崔氏见过老爷,见过两位贵客。”

    颜凉见了这一副呼奴唤婢的做派皱了皱眉头,瞥眼瞧见座上的王将军面上并无异色,到底没在明面上斥责自家女眷,只挥退了其余众人,招手让那崔氏与小儿子近前来。

    那颜承举一进门便高高兴兴的喊了一声爹,自然的踏上前来站在颜凉身边,眼中带着好奇看向座上两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承举来了,快快拜见王将军与廉大人。”颜凉一脸笑容引着颜承举介绍道:“王将军,廉大人,这就是犬子颜承举了。”

    颜承举明显是经常经历这阵仗,见得了连自家父亲都隐隐奉承着的两位上官,却丝毫不害怕,甚至神态之中还带着一丝倨傲。动作不甚规范的行了一礼,还未等对方应答便站起了身来。

    “爹今天怎么还在宴客?不是说好了今日休沐要陪着我和娘吃饭的么?我都专门给杨长老告了假早早回来了,却许久都没见爹过来,却是与其他人在这里吃酒呢!”颜承举扭头对着颜凉抱怨道。

    廉尚书的脸色略微不好看,想说些什么,看一眼身边的王将军还是把话压了下去,只是略重的将手上的茶盏放回了桌面上。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颜凉忙佯怒的拍了一下颜承举的头顶,轻斥道:“王将军和廉大人可是贵客,岂可无礼!”

    王将军倒好像完全没把颜承举刚才的话听进耳中,说道:“刚才颜侍郎不是说要召公子与那崔氏过来吗?怎么令公子又称呼娘亲?颜侍郎不是说尚未续娶吗?这可把我弄糊涂了。这一位究竟是夫人还是姨娘呢?”

    那崔氏在下首等了半天也没见夫君喊她近前,听到这里忙扬起一张笑脸抢答道:“民妇正是崔氏,将军勿怪,皆因我们府中夫人早逝,承举从小到大这么喊习惯了。”

    “喊习惯了?”王将军神色莫名,“据我所知,颜夫人病逝还没几年吧?怎么会从小就喊习惯了?难道颜公子没有养在夫人膝下,一直都是崔姨娘带大的吗?”

    “将军有所不知,”颜凉忙打断道:“瑶娘身体不好,常年缠绵病榻,所以府中这些琐事都是由崔氏代管的。更何况,哎!瑶娘一直对崔氏不满,连带着也不喜承举,所以承举自小便是由崔氏带大的。瑶娘只专心照料我的长子一人。”

    “荒唐!”廉尚书终于忍不住出声斥责道:“颜侍郎你就算宠爱妾室,也没有把家中正经的儿子交给一个妾室抚养的道理。岂能让家中的男丁居于后院长于妇人之手!”

    颜凉早知尚书大人重视礼教,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事,在王将军问出声时便觉得不好。但也没想到,明明看着站在自己这边的尚书大人会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斥责自己,不由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颜承举却是从小在颜府中被众星拱月捧着长大的,平时父亲母亲都偏爱于他,虽是庶出,就算是上面有正室夫人与嫡长兄长也从未受过委屈的。更不要说最近一段时间,自从自己被测试出身具灵根,有望进入仙门之后,除了仙门长老与同来的其他仙长们,往来的宾客高官、从者们与他说话时无不谄媚奉承,渐渐的连高官显贵也不怎么放在眼中了,一心想着进入仙门从此超凡脱俗。

    如今乍一听到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子,居然在自己家中就出言鄙薄自己的生母,顿时觉得好像自己身上这唯一的庶出的污点也被人鄙夷了一般,也不管这人是自己父亲口中所谓的贵客,一张口就顶撞了起来:“我们自己家中的事,自有我父亲决定,你又凭何在这里说这些?再说了,我娘亲温柔贤惠,自嫁于我父亲之后,十几年来把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上下无有不服的,怎么就不能亲自抚养子嗣了?难道还比不过那个空有美貌的病秧子吗?”

    “承举!”颜凉重重的喊了一声,“你在贵客面前都在说些什么!”

    “廉大人,他年纪还小,从小被他母亲惯坏了,口无遮拦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打断了颜承举的话后,颜凉连忙换上一副笑模样拱手对着廉尚书赔礼,可颜承举从小就没有被父亲这么当着外人的面斥责过,心中根本没把眼前的二人当回事,心中憋屈,气不过的以着这屋中几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本来就是,论起能力功劳,她哪点能比得上我母亲?她也就占了出身好的便宜罢了,可这样的出身却还能做出与人私逃的事来,这样的人品能养的出什么样的好儿子来,哼!”

    “混账!”廉尚书终于被这番话激怒,此时也不记得自己是跟来颜府之中为自家下属撑腰的了,疾言厉色的指着堂下的颜承举,扭头冲着颜凉诘问道:“颜侍郎!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你看看他都说的是什么话!小小年纪就目无尊长,居然还妄议起自己的父母兄长起来了!你就是这么教导的?”

    颜凉听得颜承举才说了没两句话,居然连自己一直遮掩着的丑事都在上官面前挑破了,这才真的动起了怒来,脸色铁青:“颜承举你给我闭嘴!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妄议父母长辈的私事?这都是谁教给你的!崔氏你就是这么教我儿子的吗?”

    一边骂着,一边瞪向一边半坐着的崔姨娘。

    崔姨娘比自己的儿子要更加了解自家老爷的多,自家老爷平日里看着文雅端方,真的发起怒来,那也是能毫不留情的。

    此时被这久违的饱含怒意的眼神一吓,一个哆嗦就从凳子上起身跪伏了下来:“老爷息怒!妾从没有给承举说过这样的话呀,定是有小人在后嚼口舌让承举听到了,这才不小心记下了。承举你是今日在外间吃酒了吗?怎的说的这样的糊涂话,快给你父亲认错!”

    颜承举被崔氏拉拽着就要向着颜凉跪下,若是过去,此刻他就顺势跪下认错求父亲消气了。可这几天随侍在元天门长老身边被众多官员奉承的经历却给了他另一种莫大的勇气。

    此刻这两个父亲口中的“贵客”却恍惚间与那些冲着他婀娜奉承的人的面孔重合了起来,于是,此刻的颜承举再也不愿意低头,硬是与颜凉犟了起来,得寸进尺的再次说道:“父亲你怎么让这外人一说就如此责骂于我?我说的哪一点有虚,她不光自己持身不正,生下儿子都与她一个模样,凭着一张脸到处招蜂引蝶,勾得各家的公子姑娘们都围着他团团转,与她那个母亲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终于连王将军也冷下了脸来,将端在手中的茶盏往旁边一摔,慢条斯理的说道:“早就听闻颜侍郎家中风气奇异,就算是从圣上那边接到了告诉,令我严查我此时,我却还一直以为颜侍郎怎么也是科举出身,自幼熟读四书五经一身清贵,就算出格又能出格到哪去?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让人叹为观止。廉尚书,您可还有话说?”

    廉尚书被颜承举这接二连三的悖逆之言气的呼吸急促,半天缓不过来劲儿来,此刻被王将军这么一问,霎时老脸一红,又愧又怒,一摔袖子,竟是再也不顾颜凉的告饶拂袖而去。

    圣,圣上?圣上如何会过问我家中这些许小事?颜凉乍闻王将军此言,顿时心中一颤。他当然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不符礼教,但是,明明是圣上亲自动手压制贬嫡的国公府,此行此举应该是符合圣上的想法的才是,又为何会着人专门前来问责此事呢?又是谁在圣上面前告发了此事,难道那国公府又要再次起复了吗?

    想到这里,颜凉背上霎时生出冷汗来。

    颜承举到了此时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到连父亲也被斥责,嘴巴不停地再次说道:“父亲你何必如此,我都快要进入仙门了,从此以后您可就是仙长的父亲,咱们家也是修真家族,再也不同于凡俗了。别说是什么高官贵人了,哪怕是当今圣上,恐怕都要去讨好天元门,讨好杨长老。这些人以后恐怕都还要反过来求着您呢,您又何必还如此捧着他们?”

    “你给我闭嘴!”颜凉怒火中烧,一巴掌打在颜承举脸上,将他打的“砰”一声栽倒在地,“我是怎么能生出你这种目无君父的孽障来的?果然如廉大人所说,我当年就不该一时心软让一个姨娘抚养你长大!”

    话毕,流着冷汗,语音颤抖的看向座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的王将军,告饶道:“将军!都是卑职家门不幸教子无方,您尽管处罚!可除了这个以外,卑职万不敢犯下其他错事,请您明察!”

    “哦,是吗?可我听说的却不止这些啊,”王将军向后扬了扬手,“正好,我今日把苦主也带来了,你来看看,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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