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挨到了放学，陈楚起身收拾书包，见李清嘉拿这张白纸写着什么，像是在列大纲。

    他将最后一本书收进书包，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准备怎么弄？”

    李清嘉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也没藏着，说：“也没什么，我就打算狠狠骂他一顿。放心，真到了动手的份上我就跑，直接跑到办公室去。”

    陈楚点点头，他其实有点想留下来，李涛这个人同为男性他是看的透透的，就是平常班级打篮球他都爱耍阴招，不论其他，单作为同桌，留李清嘉一个人大战李涛也说不过去。

    不过他还是决定不提出来了，女孩子面薄，这种事情他在旁边杵着似乎也没什么道理。

    于是陈楚说：“那行吧，169.8，祝你成功，把那谁骂趴下，别再让他丢我们男人的脸。”然后不赶等李清嘉回话，就跑了出去。

    李清嘉照例在位子上看BIMUN的背景资料，平常她差不多六点左右收拾东西回家，今天她如往常一般收拾东西，然后按照一贯路线走到校门，她不确定李涛会不会躲在那个地方看见她回去之后再出没，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做戏要全套，在校门口待了一会便从对面高二的教学楼楼梯上到三楼，从这里她可以清晰看见自己所在的三楼教室的全貌。

    那天正值周五，高二的同学因为下午加了数学连堂测验没有晚自习，不过放学时间比高一晚了90分钟。此时他们刚下课，来来往往，李清嘉掩在人群里，稍微放下心来。

    周延刚刚被同桌缠着问了几道数学题拖了一会，走出四楼教室的时候同学已经走得不剩下几个了。当他晃着手里的自行车钥匙下楼梯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突然就蹲下了，她的低马尾都吓得滞空，飞出了一个夸张的幅度。然后她两只手放在走廊边一米四左右的瓷墙，慢慢抬高了半个头，露出眼睛便戛然而止，像是再确认什么。

    不说其他，凭借这一丝不苟的低马尾，周延一眼就确定这是李清嘉没得跑儿了。他被她这一系列鬼鬼祟祟的操作也弄得紧张起来了，甚至不自觉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面。

    那是高一的教学楼，从他这里看基本没有什么人影了，许多教室灯都关了，让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既没有教导主任也没有举刀的恐怖分子。

    周延正准备走向李清嘉一探究竟，就看见李清嘉的嘴角勾了起来，只是一个侧脸都有一中阴恻恻的得瑟，然后她不再停留，摸着墙矮身快速走过，顺着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连廊跑了起来，直奔对面而去！周延想了想，晚了她几步悄悄跟了上去。

    李清嘉到后门时放轻脚步，清了清嗓子，走了进去。她故作惊吓，大叫了一声：“呀！这是谁坐我位子上！”

    李涛吓了一跳，扭头看清来人时脸色一瞬间变了好几个颜色，先是煞白，然后红了，最后又黑又红，像京剧里的丑角。

    他一下想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屁股是起了一半，最外头的长裤还死死粘在椅子上。

    他有些疑惑，伸手往裤子下探了探，然后一只手拽了拽，接下来是两只手一起拽了起来。

    “坐下！”李清嘉清脆而有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李涛吓得一屁股就又跌进椅子里了，他一只手抓住后头的裤腰，另一只手指着李清嘉，“你！”

    李清嘉接道：“你什么你？李涛，我告诉你，要是不想把老师同学招呼过来看见你这个模样，”她放慢语气一字一顿：“就给我乖乖坐好，把嘴巴闭紧了，听我说。”

    李清嘉往前走了几步到讲台边，这里离李涛有点距离，离门和监控都挺近，李涛要是狗急跳墙砸东西，或者抱着椅子追她，她有信心能跑过。然后她双手架在胸前，斜斜靠在讲台旁边，缓缓开口了：

    “李涛，我一般，不喜欢说让人难堪的话。不过，如果我说了，你别多想，那就是单纯、真的想让你难堪。

    人都有追求美好的本能，这点我理解，我对自己也有着相当的自信。所以即使你把我推下桌子，即使我妈指着鼻子骂过你，你还是能被我的魅力折服。唉，欣赏我这件事儿我不怪你。

    只是欣赏我这是你的事情，你在心里写部小说编支歌儿······只要不影响我，随便怎么都行。

    然而你的行为膈应到我了，我不喜欢别人坐我的椅子，也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的东西，我不管你出于什么情感，这都与我无关，你的行为让我觉得膈应，让我抵触，让我非常不舒服。

    同时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我对你没有丝毫的喜欢，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一点也不会有，我现在已经明确表明我的态度了。你如果再做出类似的行为，或者换成别的什么行为，只会是气球撞到仙人球，上赶着吃瘪。

    别再让我更看不起你。”

    李清嘉觉得差不多了，她没去看李涛怔愣的神色，拿出提纲核对了一遍，基本要素都讲到了，她对自己的发挥感到些许满意。

    于是她松下了语气说：“该说的大差不差了，我走了，你自便。”

    走了两步像是想起来什么的，李清嘉停下脚步转过了头补充道：

    “啊对了，你屁股底下是502胶，椅子是你的，陈楚人挺好的，他的椅子不应该受到无妄之灾，你说对吧？

    胶水谁弄的我不知道，你感兴趣可以让班主任帮你查查，不过她要问起理由嘛，你可得好好想想。

    噢，你问我屁股抬不起来怎么办，唉，我也不知道，毕竟很多事情，很多伤害，做了可就无法挽回了。”

    然后她扬长而去出了教室，身后的马尾一跳一跳打在书包上，似乎都在彰显着胜利的雀跃。

    五月初的夏城已经入夏了。傍晚红霞染红了半片天空，云朵呈鱼鳞的样子金光闪闪。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李清嘉深深吐了口气，朝着非机动车棚走去。

    周延为了早李清嘉一步到达自行车棚又是绕路又是跑。其实他应该提前一些走，但是那番精彩的骂人语录让他一分钟不想错过，等到回过神的时候竟然已经到了尾声的“很多伤害，做了可就无法挽回了”。

    他虽然不知道李清嘉说话时的神情，然言语中的自信、条理，还有善良，她或许自己没有察觉到，但周延作为旁观者却能清晰感受到。

    她没有攻击李涛这个人，也没有攻击这份“喜欢”，她只是针对涉及到她的部分表达不快。李清嘉为他保留了颜面。这样的发现让周延深受感触，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这一刻他想要见李清嘉。开始是想安慰她，又觉得她根本不需要。后来他想夸她“了不起”，又怕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这样真是太唐突了，李清嘉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情。

    不管了，他就是想跟她说话，随便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