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万年前，以六大门派为首，开凿荒路，连通八方，为凡人生活带来极大的便利，人间一片繁华，但这座山偏生人烟罕迹，树木野生野长，连个水源都没有，说是荒山都算抬举。

    可郭九久就认准了这地儿。

    “这里啊，以后就盖个塔，然后分个好几层，让那些来的学徒爬塔升级，明白吗莫老？”郭九久在这荒郊野外随手一指。

    站在一旁的莫怀眉头一皱，说出来的话小心谨慎，生怕得罪了这位爷，“郭老板，这学徒是什么啊？唉，我山野莽夫，没听过这等新鲜词。”

    郭九久眉头一挑，“就是我这门派以后要招收的人啊。”

    莫怀这下听明白了，没忍住嘴，“那是您将来门下的弟子……”

    “他们是来我这门下学习的吧？算我徒弟吧？那不就是学徒。”

    “那您说的塔又是……”

    “这塔……”郭九久神色古怪朝着远处瞟去，他压根没想什么，就是随口一说，怎想他还细究。

    莫怀曾在莫家当了那么多年的总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他恍然大悟接上，“您说的是渡劫塔吧！”

    郭九久给台阶就下，“哎对对对！就是渡劫塔！”

    “这渡劫塔连那六大门派都不是每派都有，郭老板果然阔气。”莫怀冲他拱了拱手。

    掏出本子，状似无意接着介绍，“听闻那六大门派之首祁山派的渡劫塔最是气派，第一层放了一颗梦魇之魂，以食为诱，以欲为惑，考验修道之人是否能做到忌五荤平□□……”

    “那我们直接放个梦魇兽！”

    “第二层配置了十颗照心石，投射出来者心中之魔，不破不立。”

    “我们铺满！”

    “第三层则是祁山派第十八代掌门英灵亲守，但这第三层究竟考验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那没通过的人呐，会直接没了第三层的记忆，至于那四五六层，更是连消息都没有，世人只知祁山派的弟子若是通过六层直达塔顶便会渡过所有劫难，飞升到，”莫怀指了指天空，“那儿。”

    “那我们就压他一头，建七层！”

    郭九久催促，“挖挖挖，赶紧挖，先把位置圈出来，务必要比那祁山派的大上一圈。”

    几个小工纷纷看向莫怀，莫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越算越乐呵，这位爷一上来就说要建个比祁山派还大的门派，钱也是哗啦啦的给，现在一算，这不得大赚一笔！

    莫怀冲底下的人轻轻点头。

    这些小工本就出自他莫家，领命就是卖力开挖，他们用的虽然不是最新版铲子，却也不是次品，以精铁制成，附了探索的功能，要是探到什么非土地该有的东西，则会自行发起警报，这挖着挖着，金光闪过，小工擦着汗，还以为自己晒得眼冒金星了，谁知下一铲，警报大响，就像会感染般，所有警报都在不断闪烁。

    他低头朝土里探去视线。

    啪。

    碎土被挥开，土里冒出一只黑黝黝的手，指节微微颤抖。

    “这、这是什么啊？！”

    众人站都都不远，一下子就都看清了。

    有人颤巍巍发问，“该不会是、是挖到谁祖坟了吧……”

    这山本就荒凉得离谱，萧条得连乌鸦不屑路过，这一下挖出来活的手，郭九久噌的一下跑的比谁都快，莫怀跟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是凡人，更是一哄而散。

    留下那只努力挣扎到半空的手，他像是好不容易找回了对手的控制权，虚抓了两下，听到逃跑的尖叫声越来越远，掩在地里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倒是…拉我一把啊。”

    过了好一会，方才一伙人圈画出来的渡劫塔旁边站着一个脏兮兮的男子。

    刃应欢费了老劲才自救成功，他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道，“拉一把都不肯，也太不友好了吧。”

    *

    祁山派。

    “师傅，师傅！不好了！”曹亮一边嚷着一边冲进殿内，见曲棠还在闭目养神，连忙说道，“有凡人在壹号山挖破了阵眼，导致壹号山的魔头被放出来了！”

    曲棠眼睛还是半耷着，“壹号？”

    她连手都懒得抬，翘起小指头，镇魔门的资料被调至她面前，书籍自动翻着页，曲棠越看越烦，眉头紧锁，“唉，被镇压的魔头太多了，这都排到了五十五万五千六百六十六号了，这个壹号，不管罢了。”

    曹亮瞪大了眼，“可那壹号山镇压的魔头都被镇压八千万年了！”

    “那怕什么？”

    “啊？”

    “八千万年，老骨头一把，跟不上时代，不会用武器，蛮荒时期的魔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重要，不重要。”曲棠手一挥，镇魔门资料应需消失。

    曹亮还想说点什么，看到曲棠已闭上了眼，只得作揖退了出去。

    “阿嚏——”

    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刃应欢揉了下鼻子。

    他离开那荒芜之地，找了小溪洗身子洗衣服，调动天地之气将衣服烘干之后，沿着小溪往下走，晕晕乎乎进了个城。

    为什么说晕晕乎乎呢。

    路边本该吆喝卖菜的大娘不说话，坐在边上摇着扇子，腰间挂着个奇怪玩意，反反复复嚷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对面卖肉的小摊就更离谱了，顾客张嘴就要每片肉要切到10g，长5cm宽5cm。

    虽然没听懂，但刃应欢直觉这是在为难人，可还没等他过去打抱不平，就见卖肉大叔食指一挥，刀光闪过，菜刀咔咔咔把肉切到要求的大小与克数，顾客满意拿上东西走了，跟目瞪口呆的刃应欢擦肩而过。

    “哗啦——”

    旁边的店这才打开门闸，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人流瞬间将他淹没，随着人流熙熙攘攘，刃应欢没怎么动就被挤到了前面，定睛一看这竟是个卖话本子的书店，书店里人头攒动，一块红布高悬，上面一排墨字【话事人新本！《年下富婆的纯情相公》热卖中！】

    刃应欢见大家都在疯抢，想来是这个时代的名著，他一目十行，眉头越拧越深，不知看到了什么，耳朵一红将书甩了出去，换来身旁人凶狠的目光，他下意识一抖，朝人抱着歉意一颔首，对方这才放过他继续在那挑拣，刃应欢迷茫了一瞬间，又忍不住拿了本翻阅起来。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他记性极好，看的还快，没几个时辰，刃应欢就将店里的本子翻得七七八八，出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脑子里多了很多知识，说是该更了解这个书里说的灵器时代吧，又好像不是，似乎没知道什么有用信息，那是什么塞满了自己脑袋？

    刃应欢自己都说不明白。

    他可不想再被人流冲进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特地走了边道。

    水产店里门口也有鱼群蹦来蹦去，蹦在半空还得抽空说一句欢迎光临，上一轮刚蹦跶完的鱼灵收下老板给的钱袋子，高高兴兴数着里面的灵石。

    灵族何时跟人族关系这么好了？

    他再往前走就是个高楼，门口悬挂三个大字【招聘处】，旁边还有个小牌子，粗略的写着今日招聘工种，刃应欢进去看了一圈，却发现每一个招聘需求下都写着要求的对应武器：

    砖瓦工5个：活人一个，年龄不限，性别不限，需自动涂抹均匀的刮刀一柄，带自动对齐功能的平尺一把。

    厨师3个：活人一个，年龄不限，性别不限，需自动保温精铁不粘锅一个，*带全自动炒勺者优先，没头发优先。

    船夫12个：无需航海经验，需阳属性充能船桨一个。

    ……

    这是招人吗！这是招武器吧！

    他垂头丧气出了门，一边的酒楼传出勾人的香味，刃应欢到了门口就被门自动拦下，门上浮现一排大字，【低消3块橙灵石，检测到身上灵石不足，请带齐灵石才来、请带齐灵石才来、请带齐灵石才来！】

    刃应欢一摸口袋，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忍忍，顺便愤愤留下两个字，“市侩！”

    两分钟后，成衣铺子里。

    “我这衣服可是好东西。”贫穷的刃应欢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将自己的外衫递出去，“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乃是那上古天蝉吐的银蝉丝制成！”

    老板娘侧躺在贵妃椅里，眼睛都没抬，“银蝉丝？”

    她举着手欣赏自己昨天刚做的美甲，心情美得很，也愿意为刃应欢解释一番，“你是哪里刚出土的文物吗？天蝉族早在两千万年前就与人族达成合作，每月，「灵隐归墟」开放通道，修灵之人可在「灵隐归墟」跟「人间胜境」之间往来买卖，他们说那叫，啊对，出口贸易。”

    “看到那边没。”老板娘眼睛一斜，抬手指向店里最角落，连挂起来的资格都没有的一团特价区，“那都是金蝉丝，但价格也一般，也就平民老百姓没钱的用用，那不够透气，最近夏天太热了，普通人也不愿意穿那玩意了，所以特价在卖呢，这还剩下一堆，至于银蝉丝，”老板娘瞟了一眼刃应欢双手捧着黑不拉几不知道多久没洗的破玩意，嫌弃的撇了撇嘴，“这粗糙的玩意谁看得上？”

    他听得迷迷糊糊，但他听懂了一件事，自己八千万年前托关系花重金买的银蝉丝如今一文不值。

    刃应欢无意碰到了手边的成衣，它顿时叫嚷起来，“别用你那粗粝的手碰我！”

    “衣服居然也有开灵的？！”

    老板娘耸耸肩，“有人喜欢功能性强的附灵衣服，也有人喜欢可可爱爱的开灵衣服。”

    “可可爱爱？”

    “噢，就是除了会说话，有神识五感，没什么旁的用处。”

    “我听到了！”开灵的衣服大嚷。

    “但这不妨碍它受欢迎，这可是我们这最贵的衣服了呢。”

    它倒是好哄，一句话就让它语气转为满意，“没错！”

    他没武器，所以没法工作。

    他没灵石，所以没法吃饭。

    他宝贝的银蝉丝，凡人都不穿了。

    天让他醒来，就是面对这残酷的世界的吗？

    他恍恍惚惚地往门外走，老板娘急忙喝住他，“等一下！”

    心软的神出现了吗！

    刃应欢满怀期待的扭头，迎面就是自己的银蝉丝外衫，他下意识接住，就听老板娘抱怨道，“别乱丢垃圾呀。”

    “真是的，被其他客人看到还以为我这里卖什么破烂的呢。”

    他抱着外衫，坐在嘈杂的街边，深深叹了口气，他边上冷冷清清的饰品小摊他只消一眼，摊子上的小镜子、小簪子什么的就七嘴八舌开始自我推销，大大温暖了刃应欢这颗老穷鬼的心。

    同时，他也感到新奇，要知道，开灵可是得天生地养之物，经百万年感悟，方可开灵，这种人造武器，按理说是无法开灵的，他多看了两眼，摊上的小饰品都是些迟钝的，神识慢悠悠的蔓开这才看清刃应欢，一个个瞬间熄了火，生怕被一副穷酸模样的刃应欢买走。

    刃应欢哪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当这是没开灵完全的残次品，没多去想。

    可哪怕是残次品，也再一次向刃应欢证明了一件事，这已经不是他所熟知的蛮荒时代了。

    他有些无助的望向天空，有人坐在毯子上在半空低飞，视线下滑，街上几乎人手背着个武器，长的短的，球形的，三角形的，闪着各色光芒。

    要知道，在他的时代，武器是凡人为了提高自保能力才使用的，简单来说，你弱，你才需要武器。

    修行之人集天地之气，控其在体内流转，再将念力凝结在关节，既考验对气的掌控，又考验反应力，核心终究在于个人。

    可就是这曾经没什么人光临的武器铺，现在都塞满了人。

    武器铺门口也挂着个铁疙瘩，在那循环的喊，“今日上新，青鸟羽扇，玄铁飞剑，今日九折——”

    剑？对，当初就是一把剑。

    当时，他正准备回自己的三刹域，谁知竟遭遇埋伏。

    修道的调用天地之气，但他修魔，不光调用天地之气还能同时凝结贪嗔痴怨，围了一圈所谓的名门正派愣是拿他没办法。

    直到一个神秘的混蛋闪着金光从天而降，金光混蛋不讲武德，大家都赤手空拳，就他拿着武器挥来挥去，本以为他是个借用外力的战五渣，谁知几番试探下竟也能跟他战得有来有回。

    自己费劲巴力冲到他面前，他一抬手，就莫名刮阵大风呼啦一下他就飞出五米之外。

    剑？确实贱。

    最终，还是敌不过那把剑，一阵金光大阵将他框住，动弹不得，随后就陷入沉睡。

    再醒来，便是如今，他看到这武器就恨得牙痒痒，立马钻进一旁的巷子里，眼不看心静。

    刃应欢边逛边腹诽，虽然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但现在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行之人亦或者天生灵鬼魔，人人都拿着个武器。

    这算什么呢？比谁武器厉害？

    那还修行干嘛？大家努力赚钱买更厉害的武器不就行了？

    打架怎么打？叫武器互殴，两个人在旁边站着呗？

    这叫什么？这不纯纯的忘本？要知道，真正的强者那就该靠双拳打天……

    咻——！

    一个身长六尺的胖子从远处不知道被什么击飞到他面前这面墙上，墙壁应声瓦解。

    一个八岁小孩慢悠悠走过来，身上的护甲闪着绿色的光，“抢到小爷头上，疯了吧。”

    两人还在争执，五颜六色的光闪瞎刃应欢这个老古董的眼。

    他恍恍惚惚离开这恐怖如斯的战斗现场，握起拳头，发出感慨。

    “真正的强者就该拥有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