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舞台上的幔布厚重,又有些老旧,让剧院呈现出一种蓬勃年代的稳重沉默感。

    捧着奖杯,许久不见的男生朝时林晚走来。温柔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给这个冷峻的人带来一点温度。他似乎在完成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无论是站在这个舞台,还是面对自己名义上的姐姐。

    时林晚眉梢颤动,缓缓吐纳,让自己放空,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没有异常。

    为什么慕望秋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评委席上?

    原来后台选手们兴奋谈论许久的明星就是他?

    思及此,时林晚又难免有些悔恨。如果不是这该死的习惯,她刚刚但凡主动过去听一耳朵,也不会造成现在这样无措的局面。

    她不认为仅凭一个舞蹈,慕望秋认出了之前和他相亲的人是她。她作为“S”的时候,从来没有给他提过自己会跳舞。

    但是,如果被人知道,自己的弟弟是评委之一,这次比赛的公正性就会受到质疑。即使她可以在未来用实力打脸,但她不敢让自己的舞蹈生涯染上任何污点。

    哪怕一点,也不行。

    她爱惜着自己的每一根羽毛,没有它们,自己拿什么脱离泥沼?

    “我们的十五号选手,似乎有些激动。”

    张会长走到时林晚身边,将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时林晚回过神,才惊觉自己久违的,出了一身冷汗。而慕望秋,把奖杯递到她面前,已不知举了多久。

    张会长惜才心切,并未多想:“作为本场大赛的第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舞协会长的话,让时林晚找回了从前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大脑运转起来。

    她早就长大了,也离开了那个世界。在这个小说的世界,只要不和主角团沾上关系,她可以真真正正拥有自己的人生。

    熟稔到刻进每一寸肌肉的笑容,与从前没有丝毫差距地绽开。

    “多谢各位评委老师抬爱,让我有幸获得这个殊荣。更没想到,这次会有这么多前辈老师前来指导。还好比赛的时候下面是关灯的,不然得让我紧张死。”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知道有哪些人来当评委,早早撇清。

    自谦中带有自嘲的幽默,让观众席爆出笑声。

    慕望秋垂眸看了她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结束后,慕望秋再三拒绝了张会长吃饭的邀约,沉着脸跟着安保向剧院后门走去。

    随着人迹稀少,他脸上最后一丝柔和消失殆尽。忧郁烦躁,在他的眸底缓缓暴露。

    陈泰见状,知道他耐心再次告罄,赶紧提醒他带上口罩。

    看样子,二十组参赛,加上评委,一共157人,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

    慕望秋总做出一副谦虚温和的样子,将人际处理得恰到好处,不冷不热。当初参加艾斯之夜时,他主动在会场找人搭话,陈泰原以为是为了结交前辈,过了许久才发现,不过是为了方便找人罢了。

    这五个月来,他辗转太多地方。每次满怀希望而去,又失望而归。

    有几次,他甚至以为慕望秋要崩溃了。却又在第二天,被他催促着开始行程。

    陈泰不知道他是依据什么去找一个几乎没有信息的人,他不敢问,更不敢劝。

    只能做好自己手上的事。

    到了泰州剧院后门,这边也堵着一群狂热的粉丝,但相较于大门,已经少了很多。

    “啊啊啊!慕望秋!”

    “看这边,慕望秋!”

    兰然原本是夏连溪的粉丝,追星早就有经验了。她拎着衣服袋子,早早等在了后门,等了许久,总算看到了人。粉丝们推推攘攘,兰然把袋子护在胸口,在一片嘈杂中挤上前去。

    “哎哟,谁啊,挤什么挤?”

    “有没有素质啊!”

    兰然并没理会咒骂。她的身体在挪动,目光一直注视在慕望秋身上。那样宽阔健壮的肩膀啊,那双冷白的手啊,当时是以怎样的力度,将她从炙热的地狱中捞起来的?

    如果说那只是一次艺人的作秀,完全可以在这件事之后,用营销号从旁观者的角度大肆宣扬。但这件事,始终只有她和她的几个小姐妹知道。

    这是不是说,自己对于慕望秋而言,是特殊的呢?

    “小秋——”

    听到这个称呼,慕望秋脚步一滞,疏离的双眸敛去锋芒,盛着一汪光华,顺着声音递过来。

    这一回眸,引起女粉的尖叫。

    兰然胸口一痛——这是给她的。“小秋!”

    而这一次,慕望秋收敛情绪,微微点个头,直直上了车。

    车灯泯然在夜色中后,兰然才发现,腿间的皮肤,温热粘稠。

    回到车上,听到导航中“启宏县初阳餐厅”几个字,慕望秋阴郁的脸色总算缓了下来。

    马上就要到了,她去过的地方。

    街灯透过车窗,投射到慕望秋的脸上,明明灭灭。难得的,他没有在车上打开电脑。

    作为经纪人,陈泰例行说了几句。

    “‘兰花草’虽然有一定的含金量,但和你歌手的专业不符,对你的艺人形象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获得各位前辈老师的青眼,也对你的界内口碑有一定的好处了。”

    “网上关于这次……”

    慕望秋敛下心神,一边听陈泰说话,一边回想着剧院中的事。

    时林晚在台上说的话,慕望秋听懂了。她并没有想借自己的身份做些什么的意思,那么他也不必和她相认。这样也好,两个人都轻松些。

    只是,他原以为她好不容易能进省级比赛,会请静姨过来。可他在亲友区扫了几圈,没有看到人。

    出来时,隐隐约约听到有女声叫他,可当他看去,也不是静姨。

    “陈叔,之前你说,这次舞蹈大赛的门票全卖光了?”

    陈泰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是啊,听说一些位置好的还卖出几倍不止。小慕,你的影响力现在直逼一线呢。”

    慕望秋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记忆里,时林晚没什么才能,且自视甚高,所以没有什么朋友。不,她有本事,不然也不会今夜一舞惊人。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静姨过来呢?

    从小,静姨就对这个女儿操心不已。她学习不好,靠着艺术分勉勉强强上了个大学。毕业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工作糊口。每次和他打电话,静姨提起时林晚,总有些担心。

    但凡让静姨过来,也会让她的心里好受些。

    大概率,这个女人把票卖了吧。

    慕望秋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她和那个男人一样,从来不会考虑“母亲”。

    临近八点,黑色的SUV在初阳餐厅前停了下来。

    下了车,慕望秋站在花园里,静静注视着这面在聊天记录里,被他看了无数遍的玻璃墙。

    十月的启宏县,在温热的尾声中,有些宁静。光影在玻璃与喷泉间穿梭,思念一丝丝抽紧。

    那张照片,曾经害怕亵渎她,想到他们会有更多的未来,他从不敢多看。

    她消失后,他却只能从那点少得可怜的个人信息中,一点一点剥开迷雾。

    如今,他站在她曾经的位置,却已不见伊人。

    她消失将近半年了,遇到的女人,确实漂亮。可她们,要么虚伪,要么柔弱,要么浮华,总有一种急切的凄惶。

    娱乐圈是青春的焚烧炉,盛开荼蘼的女艺人,无论咖位,总害怕留不住美貌,以致未来跌落凡尘。

    可他的女孩,却像是除了自我,一无所有的独行者。不炫耀什么,不想拥有什么,她仿佛,就是这个世间平平淡淡、干干净净一过客。

    让这趟寻找她的旅程,像一场饮鸩止渴的豪赌。

    陈泰从店里出来,说:“包间菜上齐了,进来吧。”

    剧院附近就有几家口碑不错的高级餐厅,但慕望秋却要求驱车两个小时,到这小小的启宏县来用餐。不过,看到他站在外面凝神细思的样子,陈泰忽然就明白了原因。

    吃完饭,借着付账的时机,陈泰主动向餐厅经理问道:“四月十二日,这里有没有接待过什么剧组?”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慕望秋想了一下,问:“当天接待的团队里面,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人?”

    他在赌。

    团队聚餐是挺正常的事情,按理来说,经理不一定能记得住。但照片上,那优越的身材比,出尘的气质,这样的人物,不会湮没无闻。

    果然,这么一说,餐厅经理就想起来了。

    “有一个美女,又有气质又很漂亮。四月的时候这里有点热,她穿得很少。”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觉一阵寒凉,一抬头,迎上高大男生冷冷的黑眸,只好掩饰性地咳嗽两声。

    “我原以为是不是哪个富家千金……”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后来发现好像是导游。跟着一群大叔大妈跑来跑去,又是订酒店又是联系大巴的。”

    “导游?”陈泰听到,脸色忽然就变了,目光不定。

    “有监控吗?”

    “没有。监控每天都开,数据太多了,一个月覆盖一次。”

    慕望秋毫无起伏地说了声“谢谢”,带着人走了。

    车上,陈泰有点不敢去看慕望秋。综艺也会和旅行团合作,如果按照餐厅经理的话,那个女人的职业多半就是旅行团导游。

    那这样一来,慕望秋进娱乐圈,还有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心力了吗?

    如果他要退出怎么办?

    陈泰不说话,车里就安静得过分。坐在副驾驶上的助理晓宏,显然和陈泰担心一样的事情,忍不住问道:“慕哥,我们要去附近的旅行团问问吗?”

    慕望秋难得的在刷手机,头也不抬。“不去。”

    晓宏想要追问,陈泰却想通了什么,舒了口气,笑着将他的头扭过去。

    “那先送你回家。”

    都到泰州了,慕望秋肯定是要趁这个机会回家的。所以也没让陈泰给自己订酒店。

    “嗯”。慕望秋清冽的嗓音,莫名有些闷闷的。

    他手指下方的手机屏上,是《多彩人生》的封面。

    -

    剧场散了后,时林晚匆匆回家。

    奇怪极了。

    小说中,慕望秋应该是成为商业大亨,在无机质的玻璃房中搅弄风云。

    怎么……怎么他就进娱乐圈了呢?

    她调出愉悦系统看了下,仍旧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任务只是培养反派,剧情和她没关系。但愉悦系统仍旧停在“10分”这里,那反派人设应该是没问题的。

    思来想去,也得不到什么结论。

    “庸人自扰……吗?”时林晚愣怔半晌,决定先洗个澡。

    关掉莲蓬头,浴室水汽氤氲。

    这才发现,满怀心事的自己,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拿。没办法,只能将就着,把擦身体的浴巾在胸前围一圈。

    她将长发挽起,满是水雾的镜中,隐隐约约映出一截细长的天鹅颈。

    贴面膜时,宽大的面膜纸总会在巴掌大的脸上跑来跑去。时林晚正倔着手指头和它拉扯,外面响起了开门声。

    时林晚心中一喜,下意识以为是谢静回来了。

    和每一个等在家里的孩子一样,总以为父母外出回来会带什么好吃的。时林晚努力压下面膜里上扬的嘴角,喜滋滋出了浴室。

    “妈,有什么好吃的?”

    一只脚才迈出浴室门,时林晚话音未落,迎面撞在一个冷硬的胸膛上。

    来人浑然天成的漠然疏淡冻得她浑身一僵,不用抬头,都知道这人是谁。

    恍惚间,她看到,从湿发滚落到胸前的水,晕在了慕望秋的衣服上。

    外加一张,歪歪斜斜的面膜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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