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晚听完后，暗自把这句话琢磨了许久，一直到炸年糕都拿到手上了，她也还是没琢磨明白。
于是许落晚直接问他，“你刚才的那句话，算是在夸我吗？”
沈知淮和她对视，无言了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沈知淮笑得无奈，“是。”
听见他的这个回答，许落晚立马就不纠结了，她低头吃了一块手里的年糕，然后不住地点头，“这个酱料好香。”
说着，她还把手上的盒子往沈知淮的面前推了推，她眉眼带着笑意，“你尝一块。”
盒子里的竹签不止她手里的那根，但年糕都是在一块的。
所以，听见这句话的沈知淮顿时僵住，他都不太敢低头看她，只能略有局促地开口：“你吃吧。”
许落晚的眉眼低垂了下去，她说话的声音里有着失落，“这个真的挺好吃的。”
“……”沈知淮的脸有点红了。
他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又听不得她这个声音。
他只能向她妥协，“那我尝尝。”
“嗯。”许落晚立即用双手把盒子捧到他的眼前。
沈知淮看着她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他不得不怀疑，刚刚的那些是不是都是假象。
但他也知道的，不论真假，他都会这么做。
更何况，她很真实。
“怎么样？”
沈知淮很少会吃这类食物，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但她喜欢，所以他不算中肯地说：“不错。”
许落晚满意地收回手，“对吧？我就说味道不错。”
等她吃完手上的这份炸年糕，两人也走到了学校。
许落晚的做题速度仍旧很快。
她和他们不顺路，在这里一味地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她把试卷放在顾增明的桌上，随即拿上书包离开。
沈知淮做题时难得分了心。
他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叫住她。
沈知淮专心致志地继续做题，比她晚了十八分钟交卷。
交完卷后，他开始收拾东西。
临走前，他轻拍了一下周予行的肩，意思是自己先回家了。
周予行知道他最近住在书店那边，自是没留他。
十八分钟。
沈知淮忍不住在心里想，即使是她走得慢的话，现在估计都已经到家了。
但想是这么想，他脚下的步子却一刻都没有慢下来。
物理辅导室在三楼。
就在他刚走到二楼至一楼的楼梯平台时，沈知淮看见了，坐在底下最后一层台阶上的人。
许落晚本来是站在这里的，可站着站着，她又改为蹲了，最后，她干脆坐到台阶上。
她已经在这里发了好久的呆，把远处的树全都数了一遍过后，她又数到了地上的砖头。
沈知淮踏下台阶。
他走路的声音本就不大，加上他又刻意放轻。
一直等到他走至她身边，她才注意到他。许落晚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眼睛无比得清澈透亮，“你写完啦？”
她说话偶尔会加上一些语气词，这会让听的人心里多了些许柔软。
“嗯。”
听他这么简单的应完，许落晚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他解释眼前的这个状况。
而沈知淮也没有开口。
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是怕她消失一样。
他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许落晚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这种神色。
但她却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许久之后，沈知淮低下眼眸，长睫轻掩住眼底，他轻声问她，“你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一开口打破僵局，许落晚钝住的大脑也开始运行起来，她微微扬了扬眉，笑着道：“当然是为了和你一起回家啊。”
沈知淮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正在看着他，满眼皆是真诚。
“因为你们住在城北，和我不顺路，所以我原本打算先离开的。但当我走到这里时，我突然想起，今天早上你是和我同路过来的。”
许落晚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她垂下眼睛，盯着台阶继续道：“想起来后，我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有上去，怕自己的动作打扰大家自习。”
“但我更怕你下来时看不见我，因此我就选择在这里等你。”
许落晚抬起头来看他，“等你一起回家。”
沈知淮明明知道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因为他们同路，所以她才会那么说。
可正也是因为她说得如此直白坦荡，所以才会叫他不敢看她，生生别开了目光。
许落晚说完便想站起来，但她坐了有一会儿了，加上室外的温度不高，一时有点动不了，稍微动一下就觉得麻意传遍了四肢百骸。
“沈知淮，”她皱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腿麻了，可能需要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她一边说一边尝试着慢慢起身。
沈知淮看她身体摇摇晃晃的，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随即抬手扶着她。
说是扶不如说是给她搭着。
许落晚看了看放在自己臂弯下的手，手的主人很有分寸感，搭着也是虚搭，没有碰到她。
许落晚诚心实意地向他道谢，“谢谢你啊。”
沈知淮闻言，打算把手撤离她的胳膊，刚离开，又不放心她，手半收不收地停在原地时，他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抵触，于是干脆将扶着的这个动作落实。
沈家家里没有女孩子，但宋云芙却依然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教导他什么是男女有别。
过早的性别意识让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生像现在这般接触过。
沈知淮的手没有再动过，一直保持着这一个姿势。
许落晚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臂弯下的那只手给吸引了过去。
他也是好心吧？
那她要是这样挣脱出来的话，岂不是挺让人尴尬的。
可他是男生啊，她又没有和男生相处过，也没什么社交经验。
许落晚一向不会藏着掖着，“沈知淮，我们现在是朋友，对吧？”
虽然不着边际，但沈知淮还是回答了，“嗯。”
今年的秋风似乎格外得燥热，吹得少年少女都微微红了脸。
许落晚表示自己没事，她拍了拍身旁的扶手，“我可以靠着这个，不会摔的。”
沈知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不走，他们马上就要下自习了。”
许落晚闻言立马站直，“那我们这样是不是算堵塞交通？”
她自顾自地嘀咕，“堵塞交通也太缺德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沈知淮听完忍不住笑了笑。
她看问题的角度总会让他意想不到。
许落晚的腿还是很麻，走得很慢，沈知淮配合着她的步调，走得也很慢，“刚才坐在这里，有没有很冷？”
“还好。”
许落晚转头看着他，笑着说：“你这样说话，语气有点像我外婆。”
“……”他被她的脑回路打败了。
沈知淮闭嘴，不想理她。
他不说话，重新恢复活蹦乱跳能力的人却一直围绕着他在问：“沈知淮，你住在哪里呀？”
“那我们以后都是一起回家了吗？”
“我和你说哦，有一条小路回家可快了，但它很黑，走的时候有点吓人。不过我不害怕鬼，你呢？”
“但你还没和我说你住哪儿啊？”
“万一绕过了你家，就不好了。”
“你为什么都不说话呀？”
安静的校园里，少女轻悦却不聒噪的声音很容易地传进少年的耳朵。
少年却兀自低头在看，看他们映在地上的影子交缠在一起。
像是在拥抱。
沈知淮心跳如雷，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
今天值班的门卫大叔认识沈知淮，毕竟学校宣传栏上的年级第一次次都是他，还附带照片呢。
长得也是俊的不得了。
更别说，他还主动帮自己搬过好几次水。
挺不错一孩子。
大叔笑着问他，“现在就回家了啊？怎么是一个人？”
问完才又注意到沈知淮旁边还站着个女孩。
他倒是第一次见这么俊俏的小姑娘。
俊俏的小姑娘一点都不带怕生的，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看起来就讨人喜欢。
她替沈知淮回应道：“对啊，现在就回家了。不过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
然后她又向他打了一声招呼，“叔叔好。”
大叔被她这声弄得愣了几秒，而后才笑哈哈地回：“好，你好。”
许落晚朝他挥了挥手，“叔叔再见，我们先回家了。”
沈知淮不懂是为什么，明明是她在说话，但他却莫名感到不好意思。
沈知淮红着脸，顺着她的话在说：“叔叔再见。”
“再见，再见。”大叔不忘叮嘱他们道：“路上注意安全。”
许落晚点了点头，“嗯嗯。”
离开学校后，沈知淮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现在的她很不一样，和他以前看见的样子完全不同。
但他却觉得，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许落晚和他对视。
她懵懵的，等不到他开口，她只好自己主动问：“怎么了？”
沈知淮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你刚才的那些问题……”
“再重新问一遍我吧。”
他移开目光，一边走一边笑着开口：“这样好方便我一个一个回答。”
许落晚呆滞了几秒，随即小跑几步跟上他。
她笑意盈盈地道：“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