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的认真，沈知淮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语气平静地反问：“你觉得呢？”
许落晚自顾自地开始分析，“能忍住当然最好，如果忍不住，那你就……”
她拉开外套拉链。
“做什么？”沈知淮及时抬手按住她。
许落晚拂开他的手，“我要把外套拿在手上啊。”
她嘴里念叨着，“你要是忍不住了，最好是能做到吐在这个上面。不然我们会把人家的设备弄脏，不方便打扫。”
她毫不介意地说：“反正我又不嫌弃你。”
“不用，”沈知淮再次按住她的手。
她倒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能使他的心情像她身后的海盗船一样。
跌宕起伏，大起大落。
沈知淮无言笑了笑，替她拉好外套拉链，“不会吐。”
他们跟着前面的人进入设施区。
许落晚大方地朝他伸出手臂，“呐，抱着可能会好受点。”
她说得轻描淡写，沈知淮却听得不好意思，婉拒之后，他抓住了扶杆，并且还让她也抓好。
从来都是他说什么，许落晚便相信什么。她认为他现在这样可能更有安全感，于是便放下心。
许落晚是第一次玩这么刺激的项目。
坐在这上面，可以不受限制的发出声音，声音还会很快地消失在风里，不及别人在意。
许落晚最喜欢这样了。
“沈知淮，这个真的好好玩。”
她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我们再玩一遍吧。”
说完，许落晚迫不及待地牵起他的手，握紧，眼睛亮亮地询问：“你愿意吗？”
还没怎么缓过来的人又被掌心下的柔软包裹得晕头转向。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沈知淮红着脸，稍稍点头，“愿意。”
“太好了！”许落晚满脸的高兴藏都藏不住，她和他又站到了队尾。
许落晚牵着他的那只手晃来晃去，连带着说话的尾音都在往上飘。
“沈知淮，你也没有很怕嘛。”
她刚才都没听见他开过口，全程安安静静的。
沈知淮的视线还在向下看。
他手都不太敢动，抬头的动作做得僵硬，“还好。”
许落晚不知他是在看什么，她低头，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然后她懂了。
许落晚想松开手，还没完全松开，手又被人捉了回去。
但她关注的从来都不是这个。
许落晚抬起头，笑着道：“你是在看这个蝴蝶结吗？”
她指的是她衣服腰侧的黑色蝴蝶结。
许落晚一脸的骄傲，“这是我自己系的，厉害吧？”
“还是双层呢。”
沈知淮不在意什么双层，仅她这么说了，他便往那里多看了一眼，夸赞道：“厉害。”
他牵紧了她的手。
许落晚在踮脚乱看着，看完，她又无聊地发呆。
她不算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她也不会出尔反尔。
“站累了？”沈知淮适时出声询问。
许落晚看了看他，没回答。
沈知淮站得离她又近一些。
还没开口，便听见她对他说：“沈知淮，我背课文给你听吧。”
说完，许落晚才摇头回答，“我不累。”
“……”沈知淮笑了下，往后退了一步，满眼都是无奈，“好，我听你背。”
排队的人里面明显有着他们的同龄人，以及更小一点的学生，许落晚不好意思让他们听见，怕扫了他们游玩的兴致，所以她捂嘴凑到沈知淮的耳边悄悄背。
她背的是《阿房宫赋》。
还不等她介绍完宫殿构造，他便感到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隐隐显现崩塌之势。
沈知淮喉结微动，站直身，脖颈微红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松了一直牵着她的那只手，抬起摸了摸耳后，“不背了。”
沈知淮的手还没有放下，“快到我们了。”
许落晚转头看，“真的哎。”
她把手伸到身后，示意他把他的递过来。
沈知淮把手给她了，都没犹豫一秒，意识到这个的人又是红了脸。
冉意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好刚出来。
“许落晚，”她跑了过来，“你这边结束了吗？”
“要不要一起去玩过山车？”
“好啊。”
许落晚应了一声，她回头看了看沈知淮，“你要去吗？”
“不了，”沈知淮用手指向另一处，“我在那边等你们。”
闻时初把手上的水递给他，“予哥也在那边。”
“嗯，”沈知淮接过水。
彭衡良和小十去的区域和他们五个人不同，等他牵着小十过来时，去玩过山车的三个人也回来了。
许落晚正在兴高采烈地和沈知淮说话，“我刚才有看见你。”
沈知淮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稍稍俯身，继续听她在说。
许落晚的意思是刚才过山车达到最高点时，她没有闭眼，在往下看，然后一眼便看见了他的身影。
沈知淮听完不禁笑了起来，“离得这么远，还能这么确定？”
“能呀，”许落晚绕着他转了一圈，语气坚定地说：“你哪哪都这么特别，我怎么可能不确定。”
说完，许落晚又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我自己现在有个超能力。”
“什么？”
“即使人再多，我也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你。”
“……”沈知淮拧了瓶水，递给她，“喝水。”
“好，”许落晚开始喝水。
没喝两口，小十找过来，“姐姐，你方便带我去卫生间吗？”
“方便，”许落晚把水还给沈知淮，牵着小十的手腕离开。
闻时初看着她的背影，嘀咕道：“原来她真的没闭眼。”
过山车是两两一排，他们俩坐一起，下来的时候，冉意第一时间问他有没有闭眼，闻时初一下就否认了。
冉意不信，去问许落晚，许落晚不知道闻时初已经否认了，只是实话实说：“我看见他没睁眼。”
闻时初：“……”
冉意心里踏实的同时还好奇。
她居然说她是看见的。
还挺厉害，在那么高的地方还能关注到自己的身边人。
想起这个，冉意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她在和周予行一起等午饭。
周予行看见她这个样子，随口问了一句，“想到什么了？”
“啊？”冉意茫然地抬起头，后又笑着答道：“一个男生。”
“哦，”周予行声调拖长，慢吞吞地追问：“谁啊？”
“你不认识。”
周予行眸色渐深，嘴角却微微扬起，“你不说怎么知道？”
冉意觉着他有些奇怪，“说了也不知道啊，我都不认识。”
“他是刚才坐在我身边的男生。”
面前的摊主做好了一份汤包，冉意先端了过去，然后又折回来，和他继续一块等着。
她开口：“我就是想到……”
“你好，”身侧突然传来了一声略微耳熟的声音。
是她话里的那位男生。
冉意微微颔首，“你好。”
男生有些腼腆，“我……就是……”
他结结巴巴了好几秒，最后说了一句，“方便留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这位是？”周予行动作散漫地晃到冉意身后。
他胳膊搭在她肩上，微微抬眼，笑着看向站在她对面的人。
这次他直接问他，“你有事？”
对面的男生看了看周予行，又看了看冉意，他迅速明白了什么，连连否认，“没事没事。”
全程没讲一句话的人一脸茫然无知，“这就走了？”
周予行瞥她一眼，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怎么？你还真打算给？”
冉意摇摇头，“这倒没有。”
她不过是觉得他这样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还不给她讲话。
有点莫名其妙的。
周予行对此表示怀疑。
他冷哼一声，“明明刚才还在惦记着人家呢。”
不光惦记，她还因为他笑了。
周予行甚至都不愿去回想，真是越想越生气。
冉意理直气壮地道：“我那只是想到他在玩的过程中一直在喊叫。”
“这不叫惦记。”
她补充了一句，“我又不会喜欢这种。”
“为什么不会喜欢？”
因为她从来就不喜欢比她弱的男生。
但冉意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和他讨论这个问题的必要，她扯开话题，“你干什么突然搭我肩？”
“……”周予行举起手，撤离，俯身笑道：“这不是为了让他知道我们是一起的吗？”
冉意不为所动，“让他知道这个干嘛？”
周予行不慌不乱地接招，“这样他就不敢欺负你。”
他悠悠地道：“谁知道那个人被拒绝后会不会恼羞成怒？”
“男人嘛，一百个里可能有九十个都小心眼，他们可接受不了自己被拒绝。”
“你也是吗？”
周予行：“……”
像她这么会说话的人，他很少见。
但他已经习惯了，所以周予行无比淡定地开口：“我不是说了？可能有九十个，那不还剩下十个，更何况，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无能狂怒。”
“……”冉意没理会他的这些话。
她没觉得自己能被欺负，也没觉得他能保护自己。
要她讲，她保护他还差不多。
除了刚才端过去的那份汤包，其余的都是馄饨。
汤水较多，周予行就让冉意端了一份，等她慢慢走到桌边时，他已经多跑一趟，将剩下的端完。
露天的餐桌比不上餐厅里面的，桌子上还有别人没扔掉的垃圾。
沈知淮用餐巾纸把垃圾包住，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许落晚和小十还没有回来，闻时初坐了一会儿，“彭哥，你明天就走了吗？”
彭衡良笑着点头，“嗯。”
明天书店便会来新的店长。
闻时初不住问：“那你有没有想好以后去哪？”
他扬着眉，说话带有少年人的意气，“等我们高考结束之后，一定要再去找你重聚一回。”
彭衡良看着他，随即又望着一处出神，“去哪啊。”
他笑了笑，“可能再往南去，去靠海的那边。”
他小时候常在家里的田野边背书。
课本上讲，大海是辽阔的，一望无垠，可容纳百川。
于是稚嫩的孩童暗自在心里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翻过这座山。
他要去山的另一头，去见真正的大海，而不是眼前的这条小河。
小十跑着回来，“爸爸，我有事要和你说。”
她满是新奇的眼睛眨了眨。
彭衡良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嗯，你说。”
小十有点后怕，“刚才我洗手的时候，有只虫子飞到了我的手上，水龙头还没关，它就那么停在那里。”
“然后许落晚姐姐看见了，她用纸巾把它包住。”
“姐姐说，它已经死了，好像是被淹死的。”
“可我开的水流并不大。”
小十拧了拧眉，“爸爸，虽然我很不喜欢它，但我也不想它这样死掉。”
彭衡良静静听完，笑了下，“没关系的，小十。”
他说话的声音柔和沉静，“这不关你的事情。”
也不关任何人的事情。
是他自己要往那边去的。
彭衡良拿起筷子，“爸爸喂你吃饭。”
小十摇头，懂事道：“我现在已经会用好筷子了。”
“小十要自己吃，爸爸也是。”
彭衡良看着她用筷子，而后笑着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