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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虞长生守完一夜的灵,翌日一早,便唤御医来南山殿看诊。

    木子按照拟好的方子取药煎煮,命人照看炉子后,又去小厨房端来早膳,本以为虞长生没有胃口进食,却见她不言不语地专心用膳。

    脸上神色瞧着未见多好,说不上精神,也说不上颓靡,更像一股意念支撑她好生料理自己。

    木子不可自抑地泛起几许心疼,却说不出更好的话。

    虞长生如今的模样,总比食不下咽要好。

    不知他人心中作何想法,虞长生只垂眼望着碗中的白粥,一勺一勺地舀入口中,再慢慢吞下,令温热的食物熨贴着五脏六腑,将身子的麻木一丝一丝化解,却散不尽心口的悲痛。

    喉中哽咽时,虞长生立即送入一口白粥,将那抹滞涩压下去,神色间不禁透露出几分勉强。

    她皱着眉,不能在此时倒下,所以要比往日更好地吃饭、吃药。

    早膳过后,她强迫自己小憩一会儿,醒来后又去往灵堂。

    踏完汉白玉石阶,虞长生嗓子泛痒,禁不住咳嗽起来。

    却是越咳越痒,令她攀住廊下的栏杆,咳得弯下了腰。

    木子一急,连忙拍着她的背,一面命人取茶水来。

    待虞长生稍缓时,身旁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

    “皇姐,你还好么?”

    虞长生侧目,看见了一袭白衣的虞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点担忧和纯真。

    她目光忽落在了虞致的嘴角边,那里挂着糕点的碎屑。她轻轻抬手一抹,碎屑掉在洇湿的地上。

    虞致一惊,捂住小嘴后退几步,面上升起几分害怕。

    “我……我……对不起……”虞致道歉,“那些宫人怕我饿得受不住,便往我袖中塞了几块点心……我饿了……”

    “父皇不会怪罪你的。”虞长生扯起唇角,轻轻一笑,安抚似的摩挲着虞致的面颊。

    在灵堂里饮食,是为大不敬。而守灵的时辰颇长,这般小的孩子自然受不住。

    见状,虞致才松了口气,大胆地往前走两步,问道:“皇姐,你是不是很伤心?”

    “昨日大殿上,你把我吓坏了。”

    他嚅嗫着道。

    虞长生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睑,那时她并未注意到殿内何人在,如今看着他的模样,八岁的小儿对于生死并未有太多感触,尚不真切地理解死亡的意义,不如大人那般伤怀,也许想到再也无法与父亲相见时,哭过一回。

    他的疗愈时间,大约比余人要短很多吧。虞长生想到,忍不住羡慕起来,继而心口又弥漫起酸涩之意。

    晃神间,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摸上她的侧脸,虞致颇有些忿忿不平道:“皇姐,你的脸疼不疼?他居然打你。”

    虞长生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虞致口中的“他”是指虞见末。

    脸颊上的触感与除夕那夜的冰冷不同,软乎的掌心里温热一片,那抹热意似透过肌肤,一路涌向心底,将她僵冷的心融化些许。

    细看虞致的眉眼,隐约间可看出虞镇的轮廓,虞长生心口仿若羽毛蹭过,眼眶发热。

    她抬手将虞致抱入怀中。

    虞致以为她痛极了,小大人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伏在她肩头小声道:“他对我比父皇对我还严厉,路上遇见我,便会考校我的功课,时常问些先生没教的,我若答不出来,就打我手心,还很凶。”

    “虽然他总说是替父皇教导我,分担父皇之忧,可我觉得,他就是嫌我小,欺负我。他好像……很讨厌我。”

    虞长生顿住,自己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从不知虞见末是这般对待虞致,是怕虞致危及他的地位吗?还是纯粹地看不上虞致?

    她隐约记得,虞致是父皇醉酒后宠幸的宫女所生。

    她正思忖着,虞致又道:“我人小,他欺负我也没办法,可皇姐你都这般大了,他竟然还打你,我有些生气。”

    话毕,虞长生放开他,理了理他歪斜几分的白帽:“你为何生气?”

    问出此话,实则是虞长生感觉,虞致似乎天然地亲近她,甚至在心中为她出头。

    “你看我的时候,没有不一样。”

    虞长生拧眉,一时不解。

    “宫里的皇兄皇姐,看我时,总像不愿意和我玩在一起,前日皇姐看我,却没有那般。”

    宫中最是拜高踩低的场所,虞致没有母族背景,后宫又向来仇恨鄙夷上位的宫女,想来,虞致在后宫的处境并不那么好。

    小孩子的心思如此敏感细腻,已经察觉到那些人不善的目光。

    “日后你若愿意,皇姐多陪陪你可好?”

    虞致仰起小脸笑了:“皇姐不要伤心,父皇虽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且很久很久不回来,但我尚在此处,小致可以陪皇姐。”

    虞长生鼻中一酸。

    此时有一小儿这般理解人的死亡,并未伤怀太多,何尝不是一种对生人的安慰。

    夜晚,虞长生跪于蒲团之上,灵堂里的烛火燃着昏黄的光,将她面容映得寂静沉重。

    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棺椁,眼中的光愈发暗淡,随着烛焰渐短,终在眸中归于一片黑沉。

    虞长生双手交握,在心中唤出系统。

    “你的bug修复好了么?”

    【没有。】

    系统回以机械冰冷之音。

    【你想回家?】

    虞长生冷笑一声,话语中带着心死的凄寂:“这世上我最在意的人不在了,自然想回家。”

    “你究竟还有什么功能?”

    【查阅原文、控制穿书者,投诉功能。】

    虞长生眉心一动:“原身身死,穿书者自动返回现世的功能呢?”

    【那是穿书局对你们人身安全的保障,是属于穿书者的功能,非系统功能,与系统无关。】

    听罢,虞长生默了片刻,再问:“当初你不愿告诉我书中所有情节,表面是希望我顺其自然地过,其实是担心我知道某些情节后,不会善罢甘休?”

    【不,是希望你顺其自然地过。】

    “这是其一?”

    须臾,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根据你以往的穿书记录,你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这样的处理,对你对我都好。】

    果然,虞长生心中嗤笑,但此事她也有错。倘若她刨根问底,一早便知晓发生在自己身上和虞镇身上的所有事,她断然不会被动接受。

    回过头来看,连她,也受了“路人甲”这个身份的蒙骗。

    她以为很多大事件,会与她无关。如今看来,只是发生大事件后,身为路人甲的她没有还手之力罢了。

    虞长生默默地攥紧手心,以疼痛压住心中一连跌的悔恨。

    她深吸口气,问道:“往后的情节是什么。”

    【秦微雨和吕非离定亲当日,陆行止将秦微雨掳走,而后令其回心转意,最终使得秦吕二人未能成亲。吕非离的黑化程度进一步加深,但没等他出手,太子虞见末登基,一早便对秦微雨倾心的他,欲封秦微雨为妃。】

    【此举激化了皇室与秦陆两世家的矛盾,吕非离暗中襄助虞见末,对陆行止发难,不欲令其与秦微雨成亲。】

    【矛盾再经激化,一方面虞见末没有治国之才,一番乱治搅得民不聊生,另一方面,秦微雨再不愿忍受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局面,欲掀翻虞见末的统治,拥兵自立。】

    【于是儿女情长演变成双方的战争,秦陆二人在乱世中完成结亲。吕非离因心中对皇室有恨,且不满虞见末的乱政,利用虞见末的信任,对其暗中行刺,最后扶持小皇子虞致为新皇,实则将其当作傀儡,成了暗中的皇帝。】

    【吕非离使尽手段,要从陆行止身边夺走秦微雨。最后两方人马作生死成败的交锋时,吕非离被秦微雨和陆行止联手斩首于马下,男女主角开创了新的盛世王朝。】

    听罢,虞长生一时想笑,一时要怒,五味杂陈。

    最后交织成儿戏般的荒谬。

    堂堂天佑皇朝,女主说翻云覆雨便一朝倾覆。

    颠覆一个王朝,岂非这般容易?

    虞长生陡然怒意丛生,对秦陆,也对吕非离。

    主角光环不是白来的,他们想做成什么,便做成了什么,中间的艰难险阻算什么,好歹他们成了,那些历经千难万险最后死于中途,又或者无法再往前的人又当如何。

    吕非离若有野心,欲作一朝之主,作也便罢了,却还是为了秦微雨要死要活。

    所有人像过家家一样,皇权仿若他们的掌心之物,动辄易主颠覆。

    凭什么!

    虞长生真想仰天大问,凭什么!

    太恶心!

    心中憋着这口气,令她猛然咳嗽起来。

    虞长生一面掩住口鼻,一面匆忙步出殿内。

    廊下空气寒冷,直往她脖颈里面钻,呛得她停不下来,刺得泪水涟涟。

    虞长生咳着咳着,笑出声来,再笑一会儿,又似恨哭起来。

    在这个世界里,她就是一个笑话。

    受着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的疼爱,面对那些高门子弟的所作所为,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生生受着。

    秦微雨心中抗旨不婚,为了自己使阴谋诡计,反算计始作俑者皇帝与爱女,在余人眼中,莫不是捍卫住了她的自由,被观戏者当作一个爽点和反击。

    而她虞长生,如蝼蚁,被算计,书中人阻她,系统拦她,皆要她认命。

    她最爱的父皇身中数刀惨死,容亭为丞相府复仇,那些人又会拼命保他。

    她的父皇,大约是书中人眼里的反派,死有余辜。

    此上种种,于她而言,难道不是剜她肉剔她心。

    这个命,她再认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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