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多虑了，先前长根叔上家里来叫大哥一起去镇上了，说是经过昨儿的事，里正催着赶紧去镇上将买地的事登记过个明路有个见证，省得夜长梦多，等大哥回来，明日就能丈量土地定地界了，刚里正家三奶奶也让您别担心这个事，理当不会再有变故。”叶青青没想到周氏这时候还操心着家里家外的大小事情，赶紧跟她解释清楚让她安心。

    “那就好，咱家又多了两口人要吃饭，买地的事若是出差错我要恨老宅的人一辈子。”周氏狠狠松了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哽咽，大抵还因为开心激动，眼尾泛红，她从未表达过对老宅的人的不满和怨恨，但牵涉道她的孩子，她难以掩藏住眼底的怨气。

    都说女子为母则刚，周氏自己委屈没事，可她的孩子不能总委屈着，尤其是现在还有两个小的，家里再没地，将来怎么养活，庄稼人到底土地才是根。

    “娘，别哭了，老人家都说月子里哭对眼睛很不好，好在你和弟弟们顺利平安，咱们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叶青青也被周氏的情绪所感染，也忍不住叹气，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小家伙，住的用的，都变得更加拮据，可一切也没有特别坏，人平安比什么都好。

    周氏刚生产完，精力不济，叶青青给她又是抹泪，又是洗棉布巾擦脸，好一会才安抚住，谁知道两个小娃娃又开始闹腾，因为早产，周氏根本没有奶水，两个小家伙饿了便争先恐后嘤嘤哭，周氏急得更是焦头烂额，无奈之下，只得让叶青青去煮点米汤喂着。

    吃米汤也不是长久之事，以前听人说，月子的妇人多喝各种鱼汤骨头汤鸡汤才能有奶，叶青青只得提着竹篮子打算放到清石溪里像那个那般捞一点小鱼仔看能不能熬点汤，刚出去就遇上石头过来。

    小石头看到她颇为腼腆，直接将手里木桶递给叶青青，“青青姐，我早上去抓了几条鱼，我娘特意让给你们送来，还都是活的，另外还有二十个鸡蛋，我家只有二十个，你别嫌少。”

    “石头，鱼我收下，鸡蛋你拿回家给你爹补身子吧！”叶青青委婉拒绝，知道小石头家里有个生病的爹，日子也不容易。

    “我爹留了，我娘这两日身子不太爽利，让我将上次卖豆腐乳的钱送来呢，两罐六十文，青青姐你数数。”石头说着赶紧将钱拿出来递给叶青青。

    叶青青当面点清，又问，“那豆腐乳你们还要么？我家还有，你们可以先拿去卖，卖完钱给我就成。”

    “青青姐，我正要说这个呢，我娘让我再拿五罐回去，不过……”小石头说着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合适不合适。

    “石头，你有话直说好了。”

    “那一罐豆腐乳太大罐了，很多庄户人家一下子拿出三十五文买舍不得，他们一开始只想买一点尝味道，我们能不能一罐分装成两个小罐子卖？十八文一罐，三十五文一大罐，这样或许买的人会更多呢！”

    “倒是我疏忽了，石头，是你说的这个理，便按你说的卖吧，现在大罐的我收三十文一罐，往后我再做就分成小罐，十五文一罐给你们。”叶青青恍然，她只是觉得大罐子方便些，却没想到买主是否方便，石头年纪小倒是个有主意的，叶青青当下便爽快应下了。

    “青青姐，谢谢你。”石头闻言开心的笑了。

    “是我要谢你才对呢！我正打算去捞鱼，你就送来了，石头，你这鱼看着挺大，好抓么？”

    “还行。”

    “这鱼镇上卖能卖多少钱一条？”叶青青不清楚鱼的市价。

    “要大鱼才能卖出价钱呢，这么小的鱼不值钱的，镇上一文钱都没人要。”石头老老实实说出价钱，又觉得这不值钱的鱼送给人家似乎有点拿不出手。

    “成，那就按一文钱算，石头，你往后若是再抓到鱼都送来我家吧！小的一文钱一条，大的，你按照镇上的价钱算就好。你跟我来拿豆腐乳。”叶青青见小石头纠结为难的样子，便改口一文钱。

    “青青姐，往后我每日放个竹笼在水渠那边，若是有鱼每天早上都给你送来，不过钱不用给了。”

    “石头，亲兄弟明算账，我家在你家买豆腐，你家从我家拿豆腐乳卖，咱们都是清清楚楚的，你若是不要钱，那我可不敢要。”叶青青严肃道。

    “那，那好吧！”石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得答应。

    叶青青给石头取出五罐豆腐乳，给他用背篓装着，石头背着便快步往家赶。

    叶青青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心里既温暖又无奈，将鱼和鸡蛋提进屋子，细看之下发现竟然有五条巴掌大的鲫鱼，叶青青将鱼倒在自家木盆里，又加了点清水，几条鱼顿时灵活的游起来。

    只是那二十个鸡蛋却是沉甸甸，叶青青还挺犯愁的，人家一片心意不收也不好，收了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青青丫头，石头他娘一片心意，收着吧，往后咱家也多照看些石头。”周氏很是感动，无奈叹气让收下。

    叶青青将鲫鱼清理干净，加了点盐和白酒葱姜汁去腥味，腌制片刻，洗干净，锅里下了一勺猪油，将鱼下入煎得微黄，加水，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

    约莫炖了两刻钟，鱼汤的鲜香味便飘出来，叶青青揭开锅盖一看，鱼汤雪白，鱼肉鱼骨都分离了。

    叶青青加了点盐起锅，又见鱼太小，担心鱼刺多周氏吃着不方便，叶青青索性将鱼汤过滤出来，汤也有一大碗，洒了点葱花点缀，趁热端给周氏，“娘，听说多喝鱼汤能补身子，您趁热喝。”

    周氏接过吹了吹，抿了一口，看到床边安安静静的梅子，心里一软，“这汤倒真是鲜美，没有腥味，好喝得很，这么大一碗，我也喝不下，那个碗分些出来，你跟梅子也喝点。”

    “娘，我不喝，这是二姐专门给您做的。”梅子很懂事，这种时候是半点都不贪嘴。

    “娘，锅里还有，等你喝完我跟梅子就去喝，这鱼也是石头拿过来的，我跟石头说过以后让他抓着鱼就送咱家，咱们跟他买下找个水桶养着，月子里每天给您炖汤。”叶青青松口气，周氏的身子这次亏空得厉害，她必须得月子期间好好给她补起来才行，免得以后落下病根。

    “每天喝，那可太费钱了，那可不行。”周氏连忙摇头拒绝，态度很是坚决。

    “可您若是一直没奶水，弟弟们就得饿肚子，村里老人不是常说奶娃娃的时候身体底子最重要，一定要打好，咱可不能因小失大。”叶青青不答应周氏的理论，一针见血。

    “我晓得你心疼我，虽说我生产的时候意识不清，可娘知道你们为了救我，费了不少珍贵药材，宋郎中的灵芝，还有那老山参片，家里只怕没那么多钱买，娘总不能为了两个小的填饱肚子，让你们几个大的跟着受罪吧！”周氏眸光一黯，叹气道。

    “娘，家里的事我不瞒您，那半根老山参是我用镇上刚买的铺子换的，可说起来还是咱们占了大便宜，您生产的时候宋郎中给您用了一半，还剩下一半呢，宋郎中那里我给十两银子，可宋郎中只收下五两，咱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您别忧心。”

    “都怪我这自己不争气，知道老宅那些都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真跟她们生气呢！白白浪费这许多银子。”周氏满心自责，又红了眼眶，闺女卖了方子才买下的铺子，吃食铺子都还没开，就被她生孩子给糟蹋没了。

    “娘，这哪能怪您，犯不着因为他们气坏自己。”叶青青有些头大，大概产妇就是这般情绪起伏不定，她还只能哄着。

    “闺女，你说那老山参还剩下半根？能不能寻了空去仁和堂问问，将剩下半根老山参卖出去？多少能换点银子回来吧！”周氏心里惦记着铺子的事情，脑子倒是转得快。

    叶青青压根没想到这老山参用了一半还能再拿回去卖，她本是打算剩下的都给周氏补身子，“成，我有空去问问。”

    “好好收着，别给老鼠吃了。可金贵着呢！”周氏不放心叮嘱。

    “成，您先喝汤，我还给您留了糯米饭，一会吃点再睡会。”

    “晚些时候再吃，有点困。”周氏说这回话已经有些累，喝完汤便有些昏昏欲睡。

    屋子里刚生产完虽说收拾了，床单被面都换了干净的，可仍然有一股压不住的血腥味，再加上气氛一下沉，叶青青就觉得胸口压抑，喘不过气。

    叶青青等到周氏睡着才从睡房走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着蓝得跟幕布的天空中挂着一轮似蒙着白纱的月亮，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从昨日到现在，她也就眯了一会，除了心累，身体也是累到不行，头昏脑涨的，可周氏情况不好，她只能打起精神家里家外料理。

    “二姐，你太累了，先去大哥屋子里睡一会，我看着娘和弟弟，有事喊你。”梅子从昨夜到现在都变沉默寡言，更多时候都是静静跟在叶青青身边不说话，此刻看着二姐这样，就站在自己面前，可那脸上的表情，好像人离她很远很远，她忍不住伸手想拉住二姐。

    “没事，二姐不累。灶台上给你留个小半碗鱼汤，你快去喝了。”叶青青心里一暖，摸摸梅子的小脸蛋安慰，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不再乱想。

    “二姐，我不喝鱼汤，留给娘和弟弟们喝吧，我不馋。”

    “二姐当然知道咱们梅子不馋嘴，是二姐特意留给你喝的，没事，喝吧，娘够了呢，弟弟们太小，还不能喝鱼汤。”叶青青看小丫头明明很想喝还要忍着的样子，忍不住被逗笑。

    姐妹俩坐在堂屋门前聊天，梅子小口小口喝着鱼汤，还忍不住劝叶青青去睡觉，叶青青身体虽然累到不行，可心里有事，一直等到大哥叶长生回来告诉她买地的事情定下来了，就等明日丈量地界，她一颗心才落了地，安心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