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青心里一沉，“你真要走？”

    “总是要走的，不过眼下还要在你家叨扰些日子。”卫恒点头，既然决定要回去做正事，他便不宜在这久留。

    “何时？定时间了吗？”

    “未曾。”

    “那你定下来可要早些告知我们一声，那藤梨酒未好，都还未卖出银子分你呢，那五香粉利钱也还没拿到过。”

    “你先替我放着。”卫恒对那些银子倒是毫不在意，他更感兴趣的是那藤梨酒，不知还能不能尝到。

    “你以后还会回清泉县吗？”叶青青不确定的问。

    “或许。”卫恒轻笑，眼中是连自己都没有的迷茫，这一趟去生死难料，若是活着，他应该会想回来看一看，到时候这小丫头怕是都长大了，不知道那时她买卖会做成什么样。

    或许就是不确定，还是要走的，叶青青一时间心情挺复杂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好了，要走也不是今天，不必伤怀，时候不早了，你该读书了，蒙学三册书你都已经烂熟于心，就写字还差些，需得勤加练习，我还在一天，功课不能落下，这些日子，我会给你再挑一些合适你们的书，若是后面我走了，你们亦可自学。”卫恒自然的将话题扯回正事上。

    “多谢。”叶青青真心感激卫恒这时候还能考虑到她的学业，她算了下那藤梨酒还有半月才能喝，希望卫恒还能在家里多待些日子，届时她跟大哥用藤梨酒给他践行。

    日子如流水，照常过着，家里的辣卤鸭货在清泉书院很受欢迎，就是每天来买肉的不少客人会问她卤肉为何做出来如此香，叶青青自然是不能告知，好在那些客人也没有为难。

    大哥每日去书院都要带上许多，卫恒也不知为何越发忙碌了，白日里大哥不在，卫恒也不见人影。

    叶青青白天忙着铺子里卖肉卤肉，夜里要跟大哥一起清理肉，还抽空挑拣那些羽毛里不能用的毛片杂物。

    叶青青一个人守着铺子，铺子里的卤肉和辣卤都十分受欢迎，那些客人短暂分流去张记卤肉后又回来了不少老顾客，虽然忙碌挣钱，她却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就连隔壁的莫三娘都注意到不对劲，“我看一连三日你家铺子都只有你一个人在，你哥哥和你表哥都忙什么去了？”

    叶青青只笑，“大哥去清泉书院读书，表哥在外面找了个工做。”

    莫三娘瞠目结舌，“你大哥这年纪都要说亲娶媳妇了吧！你还让他去清泉书院念书？会不会有些晚，这个年纪还能考出个功名么？那书院束脩可是一大笔钱呢！”

    “三娘，我们一家人就希望大哥去书院能多认几个字，没想着要大哥去读书考功名挣前程，现在我大哥回来都会教我认字就挺好。”叶青青倒是不在意，反而跟莫三娘耐心解释了几句。

    “你们兄妹果然异于常人，难怪那张记卤肉都快开不下去了，那卤肉价格又降了不少。”莫三娘忽然说起那张记卤肉。

    “开不下去？为何？不是才刚开没多久么？”叶青青倒是诧异，张记卤肉味道虽然不如自己家，可它地理位置优越，在码头附近，来往行商的人下船就能看到那张记卤肉，且价钱比自家便宜不少，她想着该是有不少人愿意去他家买肉，怎么也不至于就开不下去了吧！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那张记卤肉为了吸引顾客，价钱一降再降，为了节省成本，用的肉自然也不是好的，客人也不是傻子，你肉好不好，味道好不好，都能吃出来的，渐渐的去他买肉的人定然是少了。”

    “原来是这样么。”

    “还不止呢！”

    “还有啥？”叶青青茫然，若是肉的品质不好，那是张记投机取巧，还能有啥呢！

    “你这小丫头，倒真是一心忙着做吃食挣钱，完全不关心外面的事，最近县城里新开那家百味轩推出了一个新的调味料五香粉，大家都在传那五香粉不仅可以烩百菜，便是卤肉也不在话下，许多人家都去买了来试，你猜怎么着？”莫三娘提起那叶记卤肉的衰败心里就觉得大快人心。

    “五香粉？”

    “是啊！那百味轩推出五香粉那天，可是很大阵仗给每一个光顾的人都送了一小包试用，不少人将那五香粉拿回来卤肉，你猜怎么着，直接用五香粉卤肉出来味道半点不逊色于张记卤肉，有的甚至比张记还好吃呢，你老实告诉姐姐，你家卤肉是否也是用那五香粉做的？”莫三娘一向爱八卦，县城里有什么消息她都能打听到，还总喜欢跟叶青青聊天。

    叶青青倒真是没注意五香粉的事情，自那天卫恒说要离开，这几日白天都不在铺子里，她也有些心不在焉，如今听莫三娘一说，才恍然那百味轩当真是有些经商手段，不声不响的就将五香粉推出来，只怕打了先前卖五香粉的那家和张记卤肉措手不及了吧！

    “三娘，我家的卤肉倒是不用五香粉，都是我家传下来的卤料配方呢！”叶青青摇头否认，五香粉能卤肉，会有几分香味，却定然是不如她自己配的卤料卤出来更香。

    “难怪呢！那叶记卤肉不行了，你家这生意反倒是越发红火了，果然还是要有自己的秘方才行。”莫三娘只是感慨了下，倒是没再继续打听。

    叶青青将肉卖完，关了铺子，在后院里继续挑拣羽毛清洗，一直到天黑大哥和卫恒才回来。

    叶青青注意到大哥脸上有伤还有血渍，心里一紧，担心极了，“大哥，你咋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叶长生有气无力的回了句，径直回了房间。

    大哥情绪非常不好，叶青青甚至在大哥脸上看到从未有过的浓重戾气，她看向卫恒，“卫恒大哥，你跟我大哥一起回来的，你应该知道发生何事了吧？”

    “知道。”卫恒点头，没有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叶青青，“问题出在长生今天带去书院的卤肉上，清泉书院的同窗说是吃了他带去的卤肉腹痛不止。”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没人来通知我？”叶青青心里狠狠一沉，吃坏肚子，那可不是小事。

    “告诉你一个小丫头有何用，让那些同窗来寻你麻烦？长生自是不认，那些同窗一怒之下围着长生打了一架，你放心，长生没吃亏，他这些日子功夫没白练，那些同窗也或多或少受了伤，只是书院管事说要送你大哥去官府，是书院的陈夫子出面帮长生证明了清白，因为长生给陈夫子也送了一样的卤肉。”

    “是的，我每日让大哥给同窗送卤肉的时候都会顺便给陈夫子送一份，感谢陈夫子当初收了大哥。”叶青青没想到让大哥去书院，给书院同窗带卤肉竟然差点害了大哥，心里愧疚自责，还是她一心想挣钱，大意了。

    “你可知背后挑唆此事之人是谁？”

    叶青青看着卫恒，心里暗自忖度他会有此问，“是我们认识的人？”

    “是叶三郎，你们三叔，当真是又蠢又坏，他嫉妒你们开卤肉铺子挣钱，自己也私底下找人一起开了张记卤肉铺。”卫恒先前就已经让四九去查那张记卤肉背后的人，对方倒是知道隐藏自己，却也是个蠢笨之人，稍微留意一下便全都查清楚了。

    “那张记卤肉是我三叔开的？是见铺子开不下去，所以在书院陷害我大哥，想以此打压我们家的生意，可他太恶毒了，竟然还挑唆同窗欺负我大哥，我绝对不能放过他。”叶青青一时间还真是气笑了，叶三郎这种人枉他读了这么些年书，竟然如此下作不择手段。

    “那张记卤肉是开不下去，至于你大哥这笔账，我会让他自己讨回来。”卫恒眼眸冷冽，散发着毫不掩饰的狠觉。

    叶青青没想到卫恒竟然如此雷厉风行，当天说了要找叶三郎算账，当晚夜里就将叶青青兄妹带到了清泉河边，河滩上一个鼓起的麻袋丢在凌乱的鹅卵石上，“挑事之人我让人绑了扔在这里，今日你们要出气还是报仇都随意。”

    叶青青第一次在大哥眼里看到了愤怒和狠厉，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大哥这些日子随卫恒训练的成果，大哥对着那麻袋里“呜呜呜”求饶的声音视而不见，拳打脚踢重拳出击一点都没有留情。

    叶青青知道麻袋里是叶三郎，大哥肯定也知道，可他从大哥表情里看到了浓浓的恨意，叶青青突然看向卫恒，确认，“你救我大哥那次，伤我大哥的也是叶三郎对么？”

    卫恒只轻轻点了点头，“是他，上次被套麻袋的是长生，长生差点被扔到清泉河里。”

    “他竟然想让我大哥死。”叶青青心里一阵后怕，若是没遇到卫恒，大哥或许真没有那般幸运能活着，她阴沉着脸看向卫恒，“你脸上和身上，有哪处伤是他伤的么？”

    “那时重伤体力透支，倒是这张脸差点让他毁了。”卫恒自嘲一笑，抬手摸了一下眼角那道已经浅淡不少的疤，倒是不甚在意。

    叶青青眼眸渐冷，直接走向那麻袋，从袖口里抽出那一柄匕首，隔着麻袋，毅然决然扬起手狠狠刺下……

    手腕却在紧要关头被一道大力握住。

    叶青青瞥了一眼自己纤细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眼神疑惑看向制止自己的卫恒，用眼神质问他为何要阻止自己。

    下一秒眼前一黑，叶青青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空气中血腥味一点点弥散，手里的匕首已经被插回刀鞘，“以牙还牙，我自己来，别脏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