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小保大

    “我跟你爷爷,还有你三叔一家在老宅没粮吃,活不下去了,来你家拿点粮食孝敬我们不应该?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所有人都以为是流民作乱,没想到事实却是长辈偷小辈家,闻所未闻,让人不齿,笑掉大牙,偏偏钱婆子像是感觉不到一般,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尽孝道当然是应该的,可是叶青青家主动将粮食送出去跟钱婆子这般自己偷拿的行为有着天壤之别。

    “奶奶,您和爷爷没粮吃,我们全家就该饿死将口粮省下来给你们才叫孝顺吗,不问自取视为偷,不是谁声音大谁有理,我家若是有富余的粮食给您自然是应该的,可我家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您还天天上门又吃又拿,还不够孝敬?”叶青青看着那两只鸡和坛子破碎洒落的粮食,心里很是惋惜。

    “呸!你孝顺个屁!你个小贱蹄子,一身反骨,恨不得我早点死了算了。我前两天来找你要粮食,你怎么说的?你说你家没粮,现在话说得好听,好人都给你当了,真当我老婆子是死的?我这来拿点粮食,你还要我老婆子的老命是不是?天杀的,亲孙女打杀亲奶奶啦!大家可要为我做主。”钱婆子直接一口痰呸在地上,语气恶俗又粗鲁,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得将叶青青撕了,随即就开始哭天抢地卖惨。

    她真是小看了叶青青这小蹄子,看着人畜无害,竟然直接闹大叫来了里正暗暗等着她往坑里跳,这下她一张老脸都丢光了。

    叶青青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声音里满是委屈,“奶奶可是冤枉我们了,不孝的罪名我们哪里担当得起,您不相信我没关系,但您知道,我家去年才分家出来,没有田地收成,都是买点粮食吃,如今这镇上的粮食都卖上了天价,我家也没有先见之明屯粮,我家的所有钱都用来买了高价粮,如今不剩下多少,除了这半坛子,家里还有五十斤粗粮,五十斤大米,这是前段时日娘用家里所有的银子换的,今日三爷爷和大家伙都在,这些粮食您看着拿,至于给我们留多少,全凭您的良心。”

    “你说的是真的,真让我随便拿?”钱婆子怀疑的瞪着叶青青,目光看向周氏,“周氏,你是不是也答应将粮食拿出来孝敬我跟二郎他爹?”

    五十斤粗粮,五十斤大米啊,如今这个世道,粮食价格翻了几十倍,一斤大米都要上百文钱,岂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钱婆子精明的眼里满是亮光,她要是将这粮食都拿走拿去放几天再拿出去卖钱,不就发财了吗?

    周氏抿着唇,眼睛通红,似敢怒不敢言,一脸祈求道,“娘,您要粮食,我们哪敢不给,可大米您留点给大宝小宝,我早就没了奶水,全靠白米给他们煮点烂粥养活。”

    “那好,我只要三十斤粗粮三十斤大米,反正长生也不在家,你们也吃不了多少粮食,你去拿出来,我一并带走,免得你还专门送一趟。”钱婆子脸不红心不跳的接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不妥帖,只觉得还算周氏识相,如若不然,她定要好好收拾这个扫把星。

    她完全没有想过,叶长生不在家,二房一家如今五口人,四个孩子和一个大人,二十斤大米二十斤粗粮能撑多久。

    钱婆子这话一出口,别说里正夫妻,就是村民都看不下去了,“钱婆子,你这一下子拿走二郎家一多半口粮,你让她们母子咋过活?”

    “钱婆子,你这黑心肝的,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就算不顾念周氏这个儿媳妇,可几个孩子却是你亲孙女孙子呢。”王婆子原本也想来叶青青家借粮,眼看着钱婆子要拿走那么多粮食,她心急如焚,今晚赶着来看热闹的除了里正是来主持大局,其他急不可耐赶来的都是想要叶青青家借粮的。

    “钱婆子,你太偏心了,你没粮食,去岁你家十几亩田都是丰收了,咋地能这么快就吃光了?你这时候来讹二房的粮食,是不是将人往绝路上逼了。”另一个妇人也愤愤不平出声。

    钱婆子丝毫没有因为大家的劝说起半点恻隐之心,毫无反应,叶青青也懒得废话,举着油灯,小声叫里正家三奶奶帮忙进去抬一下粮食,王奶奶看了一眼叶青青,叹气,一进屋脸立刻就严肃起来,一脸怒其不争斥责周氏,“我说你们是不是傻?她拿了家里半坛子粮食和两只鸡就算了,怎么能将存粮都给她?大头都给钱婆子拿走了,你家几个娃不活了?”

    周氏一脸苦楚,啜泣道,“要不给,婆母肯定要闹得鸡犬不宁,之前就是没给,今晚这不是闹起来了么?我只想带着孩子们安分过日子,没粮了,我们去地里刨野菜,吃树根,反正怎么地都要活着,挨过今年就好了。”

    进了厢房,王婆子看了一眼空荡荡屋子,角落里一堆干柴扒开,漏出一堆鹅卵石,上面还有两个袋子,她忍不住摇头叹气,都想要捡个石头打醒这傻乎乎的母女俩,人家都不管你一家死活了,你还在想着孝道,灾荒年,谁不是提着命过日子。

    可她到底是个外人,不好说太多,只得跟周氏一起,一人一袋,将一百斤粗细粮一起搬到院子里。

    叶青青摸进了屋子里取了个两个麻袋和称出来,小声道,“奶奶,粮食都在这里,按您说的分吧!”

    周围想要借粮食的,看着那白花花的大米,都眼冒绿光,恨不得扑上去抢,大米啊,能救命呢!

    各自想到家里所剩无几的存粮,本来可以从叶二郎家借到点粮食,谁知道被钱婆子这一分,叶二郎一家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粮食借给他们。

    “钱婆子,你到二郎家要粮食,福田可是同意了?”里正叶福生眼神凌厉盯着钱婆子。

    钱婆子愣了一下,眼神一闪,很快装出一脸无奈的样子,“自然,我家那口子最近病了,还不是因为家里没粮食着急上火的,满嘴燎泡,吃不下睡不着,我看着恨不得替他疼,要不是为了让他吃顿饱饭,我老婆子哪里舍得下这张老脸不要。”

    “若是病得严重,那要赶紧请宋郎中去看一看才是,你既拿了这粮食,这两只鸡便留下吧,二郎家两个双生子还小,下了鸡蛋还能长身子。”听说叶福田病了,叶福生也不好再说什么,他阻止不了钱婆子,可也不想叶家二房断了香火,长生听说出去了一直没回来,这双生子可是叶二郎留下的男丁,钱婆子虽然不乐意,但想到拿到六十斤粮食,还是放弃了两只母鸡,高兴的装着粮食离开,那些原本还有小心思跟叶青青家借粮食的人都自发的走了。

    叶青青和周氏跟大家道谢,也跟里正三爷爷和三奶奶道谢,叶福生临走前意味深长看了叶青青一眼,叶青青知道,她这点小把戏也许能蒙混到其他人,可里正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不可能看不出问题所在,她也不躲不闪的直视着。

    世道艰难,谁人不自私,她也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家人而已,舍小保大,往后村里谁再有跟她家借粮食的都该去找钱婆子了,她觉得挺好。

    叶青青家之前因为在清泉县开铺子出了不少风头,这下子总算是从风口浪尖上落下来,清静了,反倒是听说村里真有不少人时不时跑到叶家老宅去借粮食,钱婆子一开始还能应付,到后面都被人借粮食怕了,白日里院子里连烟都不敢冒,一出门不是被人丢石头就是被人骂,日子过得很是糟心,而她那个爷爷自诩公平的爷爷叶福田,在钱婆子要粮食后,愣是没露过面,说什么一碗水端平,说什么不偏心,关键时候就知道分亲疏远近,实在是讽刺。

    叶青青家依然低调过日子,吃的也是紧巴巴的,青青和梅子每天都要出门去挖野菜,一日三餐从之前的白米和馒头变回了野菜稀粥和腌咸菜,三五天能吃顿面食或者一顿白米饭,谁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如何,尽管有存粮也不敢敞开肚皮吃,总要时刻想着后路才行。

    这年夏天,足足干旱了四个半月,村里十多口人不是饿死就是热死,到秋收时,田地里一片荒芜,颗粒无收,村名成天跑到里正家哭天抢地求活路,可是里正有什么办法,他家倒是有粮食,可也救不了全村人,最后都号召大家自愿捐献粮食,谁家都害怕撑不过去家里死人,这法子的效果微乎其微。

    饿死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一整个秋天,不仅叶家村,附近十里八村就没有不死人的,听说还有不少都是熬不住天气热死的,还有人受不了拖家道口逃荒去了,整个村子仿佛都陷入了一团死水中。

    这一年正值多事之秋,朝廷颁发圣旨,三年一度的秋闱推迟到次年春天。

    里正叶福生往镇上,县里上表了几十次,朝廷终于有了回应,说是免去一年的赋税派钦差前来赈灾,赈灾粮食由京都从水路运过来,慢要两个月,快也要一个半月,算算日子,粮食过来都冬天了,可凛冽寒冬大家怎么熬过去?

    不管怎样,总算是个喜讯,绝望的村民终于看到一丝希望和盼头。

    入冬后,日子更难熬,先前是干得泥土发裂,如今秋天一个晃眼,天气立马转凉,温度急转直下,一夜之间进入了冬天模式,叶青青都快想不起去年冬天顿顿白米饭和肉食什么滋味,她只知道两个弟弟都会奶呼呼叫姐姐,能满地跑,还会留着口水找她要鸡蛋吃,一顿也能吃下一个饭团了。

    那两只老母鸡和兔子藤梨如今都成了梅子的宝贝疙瘩,藤梨吃的都跟人吃的一样,天气热的时候梅子都没敢放出去,靠着梅子每天在田里割野菜,捉虫,地里挖地龙(蚯蚓)挖虫子,到底是活下来了,还能隔三差五生个鸡蛋,还能给双生子改善下伙食,也算是家里的大功臣了。

    无粮食可屯,好在虽然大旱,山上的树倒是都还在,大家早早就开始屯过冬的柴火。

    叶青青和周氏一起出动,见天的往山里跑,偶尔雨后还能捡到不少菌子,一开始被人碰到问起,大家看到她捡的山菌子,脸色都变了,但叶青青每次都耐心解释一遍,也没有藏私,直接告诉大家自己认识的几种能吃的菌子,有人尝试过后,村里人一下子仿佛又找到了一条新的生路,漫山遍野每日都有人在找菌子。

    就在大家都等着赈灾粮的时候,突然传来噩耗,西南边境开战了,南蛮看中了南川一带闹了旱灾饥荒的大好时机,直接宣战,一举攻下西南要塞之地南关县,大楚王朝节节溃败,战败退守南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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