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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柔良是眼见着赵深的那抹羞红,从下颌角,直爬到耳朵尖的。

    孙芙蕖却还在明知故问,撩拨得赵深愈发心旌摇荡。

    “赵公子为何不喝?莫非是嫌弃这杯盏,已被芙蕖用过?”

    她带着小女儿的娇羞,朝他委屈嗔怨。赵深强自稳住心神,才在陆柔良揶揄忍笑的目光之下,堪堪握住茶杯。

    这可恨的孙四,非逼着他在陆柔良面前逾礼,才肯罢休?

    适才禅房之外,他归还她袖筒,便已然被陆柔良误会,以为他对她有失礼数。

    想他虽不是正人君子,孔圣门徒,却也绝非那乘人之危的宵小之辈。

    哪怕在陆柔良的面前,他与孙芙蕖是“极恩爱”的关系,可因此便假公济私,损害女儿家清白之事,他尚且做不出来!

    孙芙蕖见赵深迟迟不肯饮茶,倒是并不慌张,只带着一点儿促狭,侧首对陆柔良笑。

    “我家这一位啊,古板得很。他对我还算好的,若换了旁的女子,莫说同人讲话,便是瞥上一眼都不肯的。”

    想一想旧时文生那套陈腐礼俗,陆柔良连连点头,表示赵深食古不化,如此腼腆内敛,她很是理解体谅。

    赵深直到这会儿,才悟透孙芙蕖的用意。

    此前他问过她,若陆柔良朝他一再盘问,自己说漏了嘴,又当如何是好。那会儿孙芙蕖并不答他,只笑得神神秘秘,道“山人自有妙计”。

    原来她的算盘,是打在了此处。像这样剑走偏锋,却也的确能挡许多探问,替他省下同陆柔良周旋的精力。

    既然是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见惠通已收好茶盘,退出禅室,赵深便借口寻他讨教佛法,趁早遁逃开去,奔殿宇间躲了清静。

    远望赵深落荒而逃的匆忙脚步,陆柔良无奈笑叹。

    “他那么介意男女之防,若逼他每一次都过来,参与芦笋小队的例会,倒也是苦了他。”

    既见过赵深与孙芙蕖在雪地里的暧昧,又有方才饮桐木血,他二人险些“间接接吻”为佐证,陆柔良倒也不再纠结什么,费心再探这恋情的真假。

    杀鸡焉用牛刀?

    她更多的智计与心血,本也该倾注在韩愫身上才对。

    闻得陆柔良肯开恩,准许赵深不必常来此处,孙芙蕖暗暗舒气,知晓她与赵深算是通过了这一关。

    那边厢,陆柔良已经展开了袖中卷轴。

    白纸黑字,密密麻麻不说,单是那高高挂起却仍曳地的长度,已教孙芙蕖再一次倒抽了气。

    “这是……?”

    “计划案的初稿。”

    陆柔良得意一笑,孙芙蕖除了敬佩注目,再给不出旁的反应。

    这一次的陆柔良,果然与曾经那几十位,全然不同!

    孙芙蕖上前细瞧陆柔良所书内容,越看下去,越惊叹于这份卷轴的详细程度。

    那边陆柔良见她呆愣,好心开口,同她讲解。

    “男频文万变不离其宗,说白了就是个‘九线写法’。我把《帝国第一权相》整理出来,咱们就从这九线入手,深挖能够做文章之处。”

    耳听陆柔良胸有成竹的昂扬语调,孙芙蕖眼眶一热,只差没对着她落下泪来。

    累世里同孙芙蕖打交道的陆柔良中,有太多人读小说犹如囫囵吞枣。

    从来没有哪一位穿书者,能够像她这样,巨细靡遗地勾描出全部剧情。

    孙芙蕖今世既能够得她助力,或许就真的有可能改变命运,逃脱嫁人、惨死的凄凉结局。

    几百年循环往复,被困于小说里不断重生,孙芙蕖却直至今时今日,才彻底一睹了这本男频文的全貌。

    读过陆柔良的卷轴,她不禁心中感慨,雪地里的打火机的的确确,没少在小说里为韩愫贴金。

    不过这其实倒也不能全怪他呢……

    孙芙蕖回想那可怜且可恨的男人,以陆柔良的面貌跪在她面前时,曾哭着坦白过的话语。

    他那已过世的病友,生前有许多想法,并没有对他尽言。

    病房中两个人交谈时,有些事被病友粗略带过,譬如韩愫在寺里饮酒,而有些事甚至是被篡改,韩愫往东却被道作往西。

    雪地里的打火机,原本一如所有穿书的陆柔良般,被那位创造了韩愫与这世界的病友,久久地蒙在鼓里。

    他们所写、所看,皆美好的幻景,唯有孙芙蕖已经历的,才是病友心中的残酷真相。

    陆柔良挂好了卷轴,另取笔墨纸砚,放在孙芙蕖的身前。

    “毕竟你穿书太早,有些细节或许早就忘了。我替你梳理一下,你做笔录,待会儿咱们探讨,整理好了再朝卷轴中补充。”

    这样的分工排布,省时省力,总好过两个人不分主次,没有条理地一通乱忙。

    孙芙蕖对此亦没有半分疑议。毕竟为隐瞒重生者的身份,她乐得陆柔良主导此事。

    将毛笔蘸上朱砂,陆柔良立于卷轴旁侧,不时圈画重点,开始对孙芙蕖详述纸上方案。

    “如图所见,通常所说九线,分别是下列几种。《帝国第一权相》中的主线,以及各条支线,我都已分门别类,清晰整理出来。”

    陆柔良这只卷轴,做得简洁直观,孙芙蕖虽不曾接触过所谓“九线写法”,却已然大致领会了其内涵。

    “在此基础之上,我将芦笋小队的行动方案,简单分为三层。”

    陆柔良圈点完毕,继而逐一同孙芙蕖说明。

    “雪地里的打火机所写的,毕竟是男频文,冒险线是主线,辅以身世、势力等等,后宫线则实在着墨不多。”

    她勾出短短的那条后宫线,将笔尖悬停在孙芙蕖之名上面。

    “实例我稍后会逐一说明,但首先咱们必须清楚,今后行动的首要目的,是改变‘后宫’这条支线。”

    陆柔良放下朱笔,改为指住座下的孙芙蕖。

    “也就是说,所有你出现在书里面的情节,我替你去完成。”

    “会不会太少了些?”

    孙芙蕖略作迟疑,便蹙着眉,担忧发问。

    陆柔良闻罢点了点头。

    在小说里,孙芙蕖出场过的情节,屈指可数。

    她在永汉三十一年初次登场,到三十三年陆柔良死去为止,就只参与过一处重大事件。

    京城洛川匪盗猖獗,孙林雪遭人拐卖。韩愫破获此案,救回了孙林雪,孙芙蕖则报他恩情,替他挡了那一伙歹人的剑。

    除此之外,在陆柔良过世前,她与韩愫便再无密切交集。

    其实孙林雪被拐案,甚至算不上小说里的重点。同一年御史台的高官离奇失踪,那件案子才更多地牵扯到韩愫身上。

    但陆柔良需要的,是与韩愫来往,是对他投桃报李,是伤己身以打动韩愫的心。

    因而她仔细推敲,反复琢磨,选定了孙林雪被拐那处情节。

    没办法,谁让雪地里的打火机是言情废?孙芙蕖在小说里太过花瓶,就是个拖戏、灌水的摆设而已。

    后续情节里面,她出场的作用,甚至还不如孙林雪被拐时多。就连后宫线里的妖冶女配,都隐隐有抢她戏份之嫌。

    雪地里的打火机对孙芙蕖的刻画,太过随意。她就像一张单薄的背景板,如同其他许多男频文的女主角一样,是体贴温婉的贤内助,端庄妍秀的解语花。

    这样脸谱化的古代仕女“典范”,全文里没有任何一处,在与韩愫浓情蜜意、恩爱缠绵。

    孙芙蕖出场戏份之少,也就使陆柔良不得不转求诸其它情节。

    “所以计划当中,又还有第二层。”

    朱笔从极短的后宫线上移开,回落在冒险主线之上,陆柔良圈圈点点,再度出言。

    “皇宫庙堂,各州郡县,甚至是北疆战场,这些地方,你我皆是闺阁女子,属实难以涉足。”

    但撇开这些芦笋小队参与不到的重点剧情,主线当中,她们倒尚还有零星的空子可钻。

    孙芙蕖为韩愫挡剑,即是在喧闹街市之上。依照这一思路,任何发生于公开场合之事,就算书中并没有孙芙蕖的参与,她们也照样可以插手干预。

    “韩愫在殿前议事的那些情节,篇幅虽多,你我却定然没份。官场政事上咱们掺和不得,便须尽力在别处大做文章。”

    陆柔良思路清晰,侃侃而谈。孙芙蕖则一手簪花小楷,将此事重点记下。

    她目光未离纸面,缓缓点头,对陆柔良轻声附和。

    “孙林雪的案子虽也算朝堂事,但毕竟她是我的长姐。而韩愫遇刺之时,又不在官邸内。此外韩愫他那些公务,咱们倒的确参与不得。”

    手上书写已毕,她才复又抬眼,望向那幅卷轴。

    目光逡巡于陆柔良所画主线之上,孙芙蕖琢磨着,究竟尚有哪里,有哪一处公事,是她与陆柔良竟可以参与到的。

    陆柔良的朱笔,恰在两处情节之间游移。

    她亦与孙芙蕖一样,正推敲着芦笋小队能出场的时机。故而她并未留心,孙芙蕖用了与她不相同的措辞——

    孙芙蕖在说“韩愫遇刺”,陆柔良卷轴内提到的,却是“报恩”、“挡剑”。而事实上,境况的确一如孙芙蕖口中那般。

    她挨的那一剑,根本就不是什么结草衔环,美救英雄。

    分明是韩愫那狗奸贼,趁她不备,拉她过去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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