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众人看着文川,就像看着死人。这人居然是神宫出来的?简直让同为神宫出来的他们没脸见人。不知是该夸他一声勇士好胆色,还是让人骂他被美色迷了心窍。他们只知道,主人要开杀戒了。
“给我拿身没穿过的衣服吧?”
“好,拿,快拿。”文川的表情越发肆意,眼睛更加痴迷的看着她,丑态百出。
杜月钲跟着人去换衣服了。
杜煜川终于忍不住叫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她跳舞给你看?”
不料文川神情癫狂,什么话都往外说:“她一个浪荡货,残花败柳之身,让她跳个舞怎么了?”
其实杜月钲就在楼上,听得到他们说的话。
带她进来的女子妖妖娆娆的,正待要调笑几句,在发现杜月钲周身骇人的气势后戛然而止,被她的杀意吓得噤声不敢言语。颤抖着奉上衣服后就一直背对着立在门口,正是那个弹琴的女子。
很快的,杜月钲就换好了衣服。她神情冰冷的看着楼下大堂,听着他们说的话。
文川还在骂骂咧咧:“要不是百里赫护着她,她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了。装什么清高?那么多人,就隔着一层纱,和看光了有什么区别?哈哈哈,让她给我跳舞,都是我看得起她......”
杜煜川捏紧了拳头,一拳打了过去。
此时杜月钲顺着楼上掉下来的红绸滑落下来。一身红衣几乎要与那红绸融为一体,更衬得她肌肤胜雪,脸白如玉,美艳不可方物。
杜煜川生怕杜月钲难受,连忙住了手。
文川挨了好几圈,也没有清醒过来,看到杜月钲从上滑落下来,更觉她宛若美神降世,眼角一点痣就像是在无声的邀请他过去,也不管打他的人,直直的朝杜月钲走了过去,杜月钲闪身避过,笑的妖妖娆娆的:“你不是要看我跳舞?还不坐下。”
“好,好,坐,坐。”
杜煜川的手用力握了握陆明渊的胳膊,低声说道:“文川不对劲,像是用了药物,你不要听他瞎说......”
陆明渊回道:“我知道,那香炉有问题。”尽管陆明渊已经尽力在克制了,但杜煜川还是听出来他声音下的隐忍。
杜月钲果真上了那莲花台,开始跳之前,她看了一眼周权。
周权可时刻保持着警惕,文川说话的时候他恨不得听不到,但是杜月钲的眼神,他还是看得懂的。当即朝后面一挥手,神宫众人瞬间疾掠而出,文川一厅的护卫怎么比得上周权他们?不过几个回合,便纷纷被打落兵器,只是因为人数有点多,这打斗声还持续了好一会儿。
杜月钲就在这漫天血色中跳起舞来。
文川像是听不到后边的兵戈碰撞之声,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莲花台。
前面笙歌燕舞,美人窈窕,后面红绡与血色一起飞舞,惨叫声四起,人头不断落地。仿佛是两个世界,但美人似乎又以兵刃交接和惨叫声为伴奏来舞蹈,一颦一笑皆如妖孽,像是那种被血染红的修罗花,红黑之色浸染整朵花,冷艳又恶毒。
杜煜川和陆明渊没有动手。
陆明渊心痛的看着台上的红衣女子。她明明在笑着跳舞,可是他却好像看到她在哭,一步一血泪,举手抬足都是哀伤,每一个舞步,都像是她无声的呐喊嘶吼,又似绝境中的困兽。红衣裹着她的身躯,如同囚住她的牢笼。
文川说的隔着一层纱,是他想的那样吗?那个时候,她也这样悲伤吗?那一层纱,是不是就像今日的红衣一样,都是困住她的枷锁?
不,应该比现在还要难过,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观看,那是何等的羞辱和绝望?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是不是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伤痛,埋没在无人的角落?
难怪他总是觉得她变了好多,没有喜爱的东西,无人的时候,一点笑意都没有,甚至很多时候,都没有生存的欲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她那样痛。
她身体还那样不好。
如何笑?怎么笑得出来?
那个时候,他在哪里?他闭了闭眼睛,一行清泪滑落,重重的砸到青玉石的地板上,溅开一朵小水花。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她在受尽苦难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她费劲逃了出来,他还要总是麻烦她。他究竟做了什么?他这一生,不负百姓,不负君王,可他为心爱的女子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只知道索取。
在她需要的时候,他都没有在身边。
陆明渊一拳打进旁边的描金朱柱,柱子凹进去一块,随即便有猩红血液顺着粗壮的柱身流下来,染红了那描金的地方,让这一块变成了整块的暗红色。
.....................
一舞已毕。
杜月钲赤脚走下台来,文川已经跃跃欲试,准备起身,被已经杀完人的周权给按住了。
文川垂涎的看着杜月钲。
杜月钲厌恶的扔给周权一个小瓶子。不过一点放大情绪效果的药物罢了,竟出丑至此,眼里只看到美色,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恶心!
随即又赤脚走到她原本的椅子那里,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
因为是万花楼的衣服,衣着有些暴露,随着她动作,露出了一小节小腿,如玉的脚踩在冰凉的青色地砖上,
跳舞啊,我敢跳,你有命看么。
神宫的人齐齐低头,当做没看见。周权也目不斜视,把小瓶子打开给文川闻了一下。
文川终于清醒过来。
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制住了。
“说罢,钥匙在哪。”文川并不是完全没有头脑,而且杜月钲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杀意,他惨笑道:“我说了,你还能放过我吗?”
“不能,但是你要是痛快说了,我倒能给你个痛快。”此时,文川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哭哭哀求这个“痛快”。他现在只说:“我只想活命!你放我走,我出了海,就把钥匙给你!”
“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哦,你看我跳了舞?想不想听我弹琴?”杜月钲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
“不,不想。”文川吓尿了。
杜月钲可不管他想不想,对着楼上给她衣服的女子说道:“有琵琶吗?”
那女子早已被楼下那一地的人头吓得萎靡在地,颤抖不止。
听见有人问她,她不敢不答,哆哆嗦嗦的说道:“有,有有的,在...在后院。”
杜月钲轻笑一声,随意朝自己的一个属下抬了抬下巴:“你去,拿把琵琶过来,哦,对了,再把那些乐师也叫过来吧,给我伴奏。”
属下领命而去。
其实后院的人被周权等人杀的差不多了,他们进来就是一路杀进来的,找到人后,发现没法带走,就让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守在那里,才去前堂找的杜月钲。琴房的人因为没有出门,倒是还活着。
很快人就到了。
杜月钲随手拨了拨琵琶弦,有些嫌弃:“这琵琶音色差了点。算了,勉强凑合吧。”又转头问那个属下:“后院还有活口吗?”
“有的。”
“一并带过来吧。都来听我唱曲儿。”
“是!”
这种时候,一定要无条件服从,不要犹豫迟疑或者问七问八。
这是所有神宫出来的所有人得到的血的教训。
而杜煜川在震惊中还没有缓过来,就是缓过来了,看着杜月钲这疯劲儿,都不敢言语。
杜月钲抱着琵琶,赤脚又走了上去,想了想,又回头去搬椅子。
属下们哪里敢让她自己搬,忙不迭的搬起椅子,送到台子上摆好。
杜月钲还是在笑,和乐班子说了一首曲子的名字。
乐班子众人出来看到这一地的熟人尸体,都要吓傻了,哪里还能动作得了。
直到杜月钲不笑了,声音清冽:“怎么,你们也想去陪他们?”
众人这才醒悟,连忙拿起家伙什,做到台子旁边奏曲的地方。
因为恐惧,都奏的磕磕盼盼的。
“嗯?”这声音来自杜月钲。
马上的,似乎是求生的本能,又或者是平时拉惯了的,竟一下子正常了起来。
杜月钲这才满意的拨弄琵琶弦。
疏影浮动夜黄昏
夜半私语无人时
来者似人又非人
是行人还是幽魂
......
鬼灵作客人间恶
遍地尸骸无人拾
饿殍遍野白骨森
........
唱的词儿却不是她说的那首,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词儿,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文川终于要被这种诡异逼得开口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让你听曲儿啊。”杜月钲还是笑。旁边乐班子的声音一停,她转头冷漠道:“给我继续!一直奏,不许停!”
转头又是笑的纯真无邪。
文川跌坐在地,双手捂着耳朵:“别笑了。快停下,我不想听!”
杜月钲冷漠道:“把他拉起来,让他坐着,给我继续听!”
很快就有人把文川按在椅子上,还顺手扯了块布堵住他的嘴。
杜月钲就这么继续弹。一直弹到最后,声音开始刺耳起来,周围垂落下来的红绡开始像是被什么东西割裂一般,乱七八糟的断开,飞舞在大堂,又悠悠然的落在地上。
声音继续刺耳,神宫众人不动声色的齐刷刷躲到柱子后面。
杜煜川和陆明渊还不曾意识到什么,没有躲闪,却感到有两道疾风过来,割开了他们衣服,陆明渊甚至有一道血痕斜贯脸上。
等杜煜川看到他的脸,才意识到问题,连忙拉着他躲过杜月钲的方向。